随着发掘工作的深入,画像石出现,陪葬玉器出现,前世发掘认证工作最有力的一项证据,篆有“魏武王”三字的刻铭石牌出现……
至此,先前就已经设好的文物储藏室终于有了部分像样的藏品,随之也迎来了一批特种安保人员,墓葬入口等处,开始戒备森严。
当地公安机关趁着这个在全国人民面前抓政绩和表现的机会,开展了一次专项行动,抓获“盗墓贼”14人……许庭生记得前世的数字,大概接近40人。
与此同时,考古队也应国家文物局的要求,召开了自发掘工作开展以来的第一次新闻发布会。
严振瑜在发布会上详细介绍了发掘工作相关情况,包括当前的进度、发现,以及对墓葬主人身份的认证,并接受了相关媒体的采访。
这是他的翻身之仗,但是反扑的声浪大到出乎意料。
源自网民质疑的声音姑且忽略不计,这其中大多是民众因为期待感未被满足而作的情绪宣泄,真正尖刻和不易应付的声音,来自史学界。
前世史学界质疑的声音也不少,而考古队方面的应对策略其实颇为无赖,要么干脆不理,要么笼统一句话应对——“非考古专业人员的质疑缺乏专业性,外行充专家,学术问题娱乐化。”
这个逻辑首先把史学界和考古专业严格区分,甚至割裂,然后意思大概就成了……你不懂,我懒得跟你说。
许庭生把这个当建议跟严振瑜提了,觉得这样其实也能过关。但是严振瑜拒绝了,老头决心很大,说得通俗点,他决定正面“怼”。
质疑者众,考古队方面也有自己的团队力量和支持的学者,论战的过程炮火激烈。
其间,有质疑者旧事重提,列举了严振瑜当年那一段时间的行为和言论,以及部分所谓著作,称其本就是一个背叛了学术精神的人,这样的人不值得相信。
这就已经是人身攻击的层面了,按说并不符合就事论事的精神,但是……广大网民最喜欢听,也最喜欢相信就是这些,而且容易集体高潮。
网络环境如此,严振瑜处境很不利,考古队方面需要更强力的证据来进行反击。
发掘进度开始提速,专业考古工作人员增加,许庭生能做的越来越少了,他虽然办了通行证,但是几乎不进地宫,因为插不上手。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件事对谁都没法说,那就是——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曹操墓。换句话说,单是以前世凑热闹的爱好者身份而言,许庭生虽算不上质疑者,但也不是坚定的支持者。
这让许庭生很是忐忑不安。
他进入了一个新的作息规律,一般上午起床,通过视频和星辰相关部门开晨会,然后休息一上午,吃过午饭之后才去现场,而且只在外围晃悠,防止有什么情况需要他去协调,同时关注发掘工作的进展。
……
文物储藏室不让进,闲极无聊,许庭生坐在土坡上,对着阳光把玩严振瑜送他的仿战国铜镜。
把镜子握在掌心里,用镜面把夕阳余晖反射向各个方向,许庭生突然幼稚了一下,像小孩子玩照妖镜的游戏,一边照着,一边嘴里念着:“妖怪,现形吧……妖怪,哪里逃。”
光束突然照在了走到近处的女孩脸上,许庭生一下有点儿尴尬。
吴月薇抬手挡了挡照进眼睛的光束,放下,然后看一眼难得调皮的许庭生,笑着问:“学长,照出来了么?我是什么东西变的妖怪?”
许庭生尴尬的笑了笑说:“你不是妖怪。”
“没准上辈子是呢,还做了很多坏事情。”
“上辈子也不是,那时你跟现在一样好。”
“嗯?”吴月薇举起相机给许庭生拍了张照,用他背后寥廓的荒坡与村落做背景,笑着继续说:“学长见过我的上辈子吗?那时候我们也认识?”
“认识。我一样是你的学长。”许庭生说。
“那我上辈子是不是也一样喜欢你?”
许庭生没回答,吴月薇走近些,说:“明天我就回燕京了,换别的队员来……按发掘的进度,我想我应该不会再来了……”
“……嗯。”
“这段时间好像高中一样啊”,吴月薇看着远处的夕阳说,“我们在一个地方,偶尔见面,说话,大部分时候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这样,但是我挺喜欢这段时间的。因为感觉不像后来那么累。”
“学长那天说的话,我听懂了,最是时光留不住,对吧?时过境迁,多气人的一个词啊,可是终究要接受的。”
“我想好了,我想考研,想出国……所以,下次见面,也许就是学长和项凝的婚礼了”,吴月薇说,“学长今天陪我走走吧?”
许庭生点头说:“好。”
两个人向荒坡远处走去,吴月薇偶尔举起相机拍一下四处的风景,在夕阳下笑容温和,面色沉静。
偶然的一个心念触动,许庭生主动继续刚刚的话题,说:“你刚刚问的那个问题……上辈子你好像也喜欢过我。”
“嗯?”
“我做过一个梦”,许庭生说,“那个梦的时间线长过了今生,我的人生走在另一条轨道上,所以,我索性把它当作前世来看……”
吴月薇站住了,偏头看他,“那在你的那个梦里,最后也是一样的结果吗?”
许庭生没说结果,说:“梦里到我读高三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吴月薇露出回忆的神色,“就是说,你还是只喜欢过我一下子?就后悔了?”
“不是,其实我觉得,只是我们相遇的年纪,你最美好的,也是我最应该珍惜的那段时光……我还不懂事。而后来……”
“后来,你懂事了么?”吴月薇眼睛里藏着希望的色彩,哪怕这只是一个梦,或者一个遥远,追不回的故事。
“也许吧,可是世事变迁,人聚人散……后来的很多很多年,我们都没有再见面。而我……曾经一度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和希望。那段时间好像听说,你曾经打听过我。”
“就一直没见面吗?”吴月薇似乎也当了真,有些不信道。
许庭生犹豫了一下,“再见面已经是你的婚礼。我到场才知道新娘是你。你也是偶尔才发现……我在那里。你喊我学长,单独敬了我一杯酒。”
“……然后呢?”
“然后你就醉了”,许庭生故作轻松说,“你又不会喝酒。”
“哦……”吴月薇说,“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