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隔天就是除夕,所以归程就定在了当天下午。
事情转折,原本打算在岩州过年的付诚和方云瑶也要回丽北,所以,一屋子人,就剩下了小项凝不能同行。其余人各自收拾行囊的时候,许庭生开车送项凝回家。
项爸项妈的餐馆会在春节期间停业几天,正好,就从这天,腊月二十八开始。
车上,小项凝说:“你放那首歌吧。”
于是许庭生找到旧唱片,按了播放键。
车厢里开始回荡李宗盛沧桑的嗓音,那首《鬼迷心窍》,“有人问我你到底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掉。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就像我”,十六岁的小丫头突然有些深沉说,“就像是在说我,肯定很多人这样问你,为什么是我。可怜,见过我的人也不会明了。”
“大叔,我都没为你做过什么,就是被你宠着。”项凝又说。
许庭生自然没法去说前世那场等待与辜负,那些惨淡岁月里的陪伴和宽容。
他说:“可是你才十六岁,世界总不能要求一个人在她十四、十五岁的时候轰轰烈烈,付出多少。未来日子还长,如今的你,允许我对你好,就是你对我最大的好。”
许庭生说得深情款款。
可是项凝说:“情话真好听,大叔你一定很会骗女孩子。”
前世项小姐也说过一样的话,许庭生没争辩。前世的许庭生,虽然算不上浪荡子,但也确实有过花丛之中打马过的岁月,只是最后,偏偏栽在了不经事的项小姐手里。
人生浪荡或专情,普通或不凡都好,总不免深情一回,而那一回,于大多数人,通常总变成伤痛……
愿今生不会。
“过完年我就十七了。”项凝说。
“嗯。”许庭生说。
“你要快点回来。”
“嗯。”
……
……
回程,付爸付妈坐的是许爸的A8L。
宋妮坐了黄亚明的G500。
付诚和方云瑶抱着小念念,非要挤上许庭生的破大众。
“我说你们坐我爸的车多好,车好,还有专业的司机,小念念坐着也稳当点”,许庭生有些无奈的说,“非挤我这破车。”
付诚笑笑不说话。
方云瑶对怀里的小人儿说:“念念……”
念念得到信号,抬头奶声奶气的喊:“干爹。”
“……唉。”
用力的应过,许庭生吃吃的笑了好一会,心头全是满足。
“什么时候教会的?”他好奇的问道。
方云瑶说:“就你送项凝回家那会儿,也奇怪了,一教就会。庭生,我们……谢谢你。”
“谢什么,感情的事,终归是靠你们自己。他不执着,你不坚持,都不会有今天。应该谢谢你们自己,还有小念念。”许庭生说。
付诚从后拍了拍许庭生的肩膀,说:“念念已经叫了,该你了。”
“我……什么?”许庭生问。
“叫姐夫啊。”付诚笑着说。
“……你想得美。”
“方老师现在是不是你姐?”
“……是啊。”
“那我呢?”付诚问。
“……原来我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坑。叫了给红包吗?”
“给。”
“那,姐。”
“唉。”方云瑶笑着应道。
“姐夫。”
“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你妹啊。红包呢?”
“你过年得给念念包红包吧?”
“嗯。”
“从里面扣掉十块,当我包给你的。”
“……”
……
……
车到丽北,付诚回家,方云瑶要带着念念去许家。付爸付妈和付诚都一样,你抱一会,我抱一会,怎么都舍不得跟念念分别……
把方云瑶母女安顿好,许家人这一晚都睡得很早,包括马上进入高三下学期的许秋奕。
第二天,一家人又都起得很早,买菜,洗菜,做着准备……
已经是第三年了,从那一年的漫天烟花开始,许家就有了这个传统,只是后两年,时间从晚饭改到了午饭。除夕这天的午饭,许家会邀请欢购的中高层和优秀员工到家吃饭。
谁能在这一天走进许家,吃上这顿饭……隐隐已经成了欢购在精神层面最大的奖励和认可。人们总是以此为荣,以此为目标。
按惯例,这一天来的所有人都不许带礼物,不许动手帮忙。
他们是许家的贵宾,坐等享受就好。
这顿饭由许妈下厨,许爸和许庭生、许秋奕负责上菜。桌上没酒了你喊一声,许总或少东家马上送到。这是源自许爸性格特质的一种特殊公司文化,有付出,必有回馈,讲实际,也讲情义。
许庭生偶尔觉得,星辰那边,似乎也应该学习一下。
唯一的问题是,伴随着欢购越来越大,每年赴宴的“贵宾”变得越来越多。等到自家吃年夜饭的时候,许家四个,都已经累得不行了。
这一年的除夕,许家尤其热闹,不光多了方云瑶母女,已经在县城买了房子的钟武胜,也带着老婆和两个女儿过来一起吃年夜饭。
一屋子三个小不点满地撒欢,闹腾,也欢乐。
许妈总是逗一逗孩子,又看一眼许庭生,眼神意味深长。
“会不会你也在外面有个孩子?赶紧抱回来。”许妈说。
许庭生心说:“还真差点。”
同一时间。
项家三口在小项凝外婆家一起过除夕,一起的有大舅家,还有两位阿姨家。项爸项妈因为这一年开餐馆赚了二十多万,底气也足了一些。
只是小项凝的成绩,虽说后来用功了一些,终究还是比不上大舅家的孩子了。
项爸项妈想着年后得让许庭生帮忙把补习安排起来。
但是他们自己在意,大舅、舅妈,还有阿姨、姨夫们,却根本没人再拿成绩说事。
他们如今看待项家的标准已经完全变了,话里话外的,总是假作不经意的试探着,项家和许庭生的情况,到底到哪一步了。
就是看向项家三口的眼神,也总是带着一种“羡慕”和“欲言又止”。
小项凝低头扒饭的时候把胸口的吊坠掉了出来。
坐在对面的二姨夫一下眼睛就亮了。
“小凝,你那个吊坠谁送的呀?”
项爸项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吊坠,项凝昨天回家没顾上跟他们说。
小项凝想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凝,没事,你说说看,外婆也想知道呢,成天光听你舅妈、阿姨她们猜来猜去的,外婆也好奇呢”,外婆笑眯眯说,“你这都十七了,没事……外婆十七都生你大舅了。”
小项凝一张脸涨得通红,但是最爱的外婆开口问了,她也不能不说。
“就是,就是那个人……”她说。
“许庭生?”舅妈插嘴。
“是,是他妈妈给的。”项凝说。
这吊坠是许庭生送的,还是许庭生妈妈送的,在项爸项妈还有项妈娘家这些人看来,显然是后者的意义更大,因为那意味着的,可就多了。
“能不能让姨夫看一眼?”二姨夫说。
小项凝只好把吊坠摘下来。
“啧。”二姨夫说。
“啧什么呀,你还真懂啊?”二姨说。
“懂一点,我们公司老板娘最喜欢翡翠,喜欢在公司里说,也喜欢秀,我就听了一点。上次她秀了一个说是十多万的观音像,给我们解释了半天……”
“十多万啊?”一桌人惊呼,这可是2006年。
“嗯,不过水头没小凝这块好。”二姨夫说。
一桌人沉默,项妈的筷子干脆掉在了桌上。“这么小一块东西,就赶上我辛辛苦苦开这么久饭馆了。”项爸有些郁闷的说。
他们想着拼命努力,替项凝把门户差距缩小……可看着,好像越来越大了。
“你就别跟人家比了”,二姨夫说,“我刚说的只是底料的价格,这还有雕工呢,还有损耗呢……这雕工也比我们老板娘的好很多,就是没见过……”
小项凝其实当时也听说了许妈送方老师那只手镯的价格,可能要十万,她对钱没什么概念,当时还觉着,自己的这个,比手镯小多了,应该便宜些,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这一下,被二姨夫这么一说,连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补充信息说:“阿姨说是专门定制的。”
二姨夫愣了愣,嘀咕说:“那就是天下只此一块,没准还是大师的手笔……我也不太懂,不太懂……”
“那你说,这到底值多少钱啊?姐夫。”项妈追问。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这些高档东西,其实就是个千金难买心头爱的事儿,碰上喜欢的,没准,没准……没准就是百万。”
一桌子人全都不会了。
项爸虽然受了打击,想的还是别个。“不行,这太贵重,这得退了。”他连连说。
“你说什么傻话。这要是那个许庭生自己送的,你客气一下退了倒也行”,大舅没好气说,“可是你没听小凝说吗?那是人家里妈妈亲手送的,这你去退……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项爸项妈不说话了,这确实不能退。
“收起来,收起来,你们替小凝收起来,这东西不能再让小凝戴出去了。”外婆突然着急的说。
“还有你们,谁要是敢去外面乱说乱传,让人知道小凝有这东西,可别怪我不客气。”外婆又说。
老人家谨慎,财不可露白这种事,总是时时挂在心头。
“小凝。”
“嗯,外婆。”
“年后带那个许庭生来跟外婆聊聊天。”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