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庭生和方余庆连夜被从苏州带回西湖市,钟武胜开车跟了一路,期间电话不断。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甚至包括许庭生本人。
在一个如此公开的环境下拘捕一个像许庭生这样的人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这个仿佛横空出世的家伙在近两年内的表现几乎为他赢得了一切光环,更何况他还如此年轻。
白手起家的故事足够励志,经历、决策富有传奇色彩……对了,架不住人长得还好看。
国内经济类媒体前段时间还在为终于拥有一个可以抗衡娱乐圈的偶像型企业家而欢呼。
就这么突然把这样一个人抓了?它所可能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想来连傻子都应该清楚,所以当事情还是这样发生了,其背后的用意,令人不得不深思。
深思未必就正确,有时一样是乱想。
隔天,伴随着另一个消息在渐海省上层圈子内的传播,这次拘捕背后的意味被无限扩大了。虽然还没有提起正式公诉,但是方家大伯的量刑结果已经基本确定,死刑,或者死缓。
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很多人乱了,很多人……动了。
各种人,各种心理,各种目的,各种动作。
岩州。
项爸项妈原本想着哪怕关门歇上几天,也要把项凝接回家去住,陪着她。但是项凝死活就要守着她和许庭生的那套房子,等他回家。
小丫头装着很坚强,其实一个人抱着被子默默哭,抱着书默默哭,看着杜锦给她放的喜剧片,也默默哭……
最后没有办法,项爸项妈只好自己搬了过来。
这样,许庭生和项凝一起生活的所有细节就都展现在了他们面前。一切,都是以项凝的标准为标准,包括少女到不行的冰箱贴,地毯,情侣牙刷、毛巾,甚至纸巾盒……
项凝在这住了这么久,连拖把、抹布在哪都不知道在哪,因为她其实连自己房间都没整理打扫过。一切都是那个大概很有资格说我分分钟几十万上下的家伙在照顾着。
于是接下来就是项妈搂着女儿一起默默哭。丈母娘疼女婿这件事,看来确实是有道理的。项爸愁了想抽根烟,但是找遍整套房子都没找到烟灰缸……许庭生几乎不在这套房子里抽烟。于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大汉,看着一旁掉眼泪的老婆、女儿,也禁不住眼眶发红。
“不管事情怎么样,等庭生出来,就把婚订了。”项爸说。
“我给亲家打电话。”项妈说。
项凝两嘴唇打颤:“可不可以直接结婚?”
“……”
互诚。
老歪听说了婚宴上的事,一腔怒火没地方发泄,来砸陆芷欣办公室的门。陆芷欣开门。老歪不闹了,因为他发现陆芷欣整个人已经没魂了。
两个最初是朋友、战友,后来苦大仇深的互诚创始人坐在一起。
“你要那么做,既然是为他好,你不会早点啊?”第一个猜到陆芷欣目的的人竟然是老歪,只是开口依然是责怪。
“我习惯了,他以前什么都能应付。直到方家出了那么多条人命,我才想到要去拦他。”陆芷欣麻木说。
“现在怎么办?你不是一向很有办法吗?”老歪追问。
陆芷欣摇头不说话。到了一定级别,商和官斗,就是以卵击石。
并州。
黄亚明腰后的衣服被顶起来一块,径直冲进老金的房间,“给我几个人,我要回岩州。”
老金看着他,起身走到他身边,把他身后的东西掏出来丢到一旁,“你这样回去……想干嘛?劫狱?帮他报仇?你脑子呢?”
黄亚明咆哮起来,“方家在国外死了十几个了,现在他们动庭生,谁敢保证里面没有别的动作?我跟庭生说过的,黑的都由我来接。”
老金沉吟一会,坐下,“你给我几天时间想想。”
“几天?!”
“最多三天。”
东京。
软金集团董事笠井正在主持一个会议。
这位过往一直被认为书生气太重,对公司事务兴趣不大的高级董事最近一段时间动作突然变多,参与度和热情都越来越大,而且提出的很多举措都让人摸不清头脑。
但是上面似乎一直纵容,下面这些人这些自然更不好多说什么。
手机响。
作为一个规矩森严的集团公司,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上忘记关闭手机几乎就是一个莫大的过错。还好,今天响起的是笠井先生本人的手机。
岑祁山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散会。”
会议就这么在一个重要的议题上突然中止,然后,满会议室的人看着自家董事突然间变得像一个捡了金元宝的乞丐一样,两眼放光,兴奋不已的捧着手机跑步离开,他甚至差点撞到门上。
这是岑祁山第一次接到Apple的电话。
“喂,溪雨……”紧张不已的岑祁山只喊了一个名字,就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
“嗯。”话筒那头传来岑溪雨的声音。
“找爸……那个,找我,有事?其实没事也好的……”
“有事,我想请你帮忙。”
“好,你说。”
“许庭生出事了……”Apple把她了解的情况说了一遍。
“政府方面的话……”岑祁山嘀咕了一句。
“你帮不上吗?”
“帮得上,我马上想办法。”
“嗯,那你抓紧点。我不想他在里面多待一天。谢谢。”
接到“圣旨”的岑祁山现在很后悔自己过往在国内政府关系方面参与太少了,“去求她帮忙吗?……明明我也在对付那个小子啊,为什么突然变成要帮忙了?!许庭生,这次过后你要不娶我女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并州。
何二十七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又放下,“差点太着急了。”
他叫了一个人进来,吩咐道:“盯紧金二十四那边的一切动作。”
岩州。
丁淼打了一上午电话,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超过半个小时,然后突然睁开眼睛,“许庭生啊许庭生,既然有人已经把你架起来了,我不趁这个机会帮忙把你钉死……未免太可惜。”
他立即起身去了一趟自己在岩州郊区的私人别墅。
狗哥和东子已经在那边无所事事待了有一阵了。
“你是说?许庭生之所以知道你们的安排,可能跟一个女人有关?”听完东子的描述,丁淼试探着问道。
“嗯,他们那个……仙人跳,把我们之前和森哥联系手机拿走了。”
“手机里的东西没删?”
“嗯。”
“傻逼。”
东子不敢吭声。
丁淼稍作计较,如果这个女人愿意配合,那么把丁森的死联系到许庭生身上应该不难,问题只在于怎么把自己择清楚……
所以眼下第一是要找到那个女人,第二,有一个人必须消失,那个他最初安排在丁森身边,后来负责误导狗哥和东子的手下。
丁淼做事效率一向很高。
当天下午,那名手下就被委以重任,去并州帮忙接洽一笔生意,当然,他不知道自己要接洽的人,叫做何二十七。
与此同时,丁淼将一叠照片扔在东子面前,挑出一张指给他看,“这个女的就叫莎莎,你看是不是她?”
东子看了看,摇头。
丁淼有些烦躁的瞪他一眼,“吴昆夜总会这两年内进进出出所有小姐的照片都在这里,你仔细看看,把人找出来……”
东子连忙点头,然后一张一张开始认。
“是这个……她就是莎莎。”东子举起一张照片。
丁淼看了一眼,“有点眼熟……在哪见过?”他凝神想了一会,画面闪过,“明耀酒吧,那个经理……好像叫,彤彤?这就难怪了,难怪一个小姐的能当明耀的经理,还被何二十七看上过。”
“许庭生的女人?应该不是,他不是情种么?那个小女孩,女明星,陆芷欣……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小姐吧?那么……就不难……”
丁淼嘴角一勾,吐出四个字:“婊子无情。”
燕京。
作为房价调控试点城市,岩州市工作报告团进京已经三天。
陈建兴作为报告团成员之一,但是其实没有任务,他要做的就是背熟一切报告内容和数据,坐在一边旁听,同时准备应对一切来自领导的询问。
他的包里有一份文件。
他目标的领导就坐在不远处。
交,还是不交?
许庭生被拘捕的消息他一早就已经听说。在这种情况下,是继续信任他有能力帮自己照顾好妻女,替他,也替自己,把积压在胸两年多的那件事做了?还是再等等,先另想办法做好安排?
岩州。
谭耀一只手臂撑住门框,挡住方橙。
“庭生说了,让你什么都别做。”
方橙双眼含泪,怒视着他。
“庭生说了没事,就会没事的,放心吧。”
“没事?方家人都快死光了。没事?就算他和余庆暂时不会出事,我爸怎么办?我大伯之后就是我爸,你知道吗?”
方橙推他,谭耀不肯松手。
“你滚开。”方橙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血流出来,没躲,也没松手,谭耀试着去抱方橙,温和说:“方橙,你冷静一下,我们相信庭生好不好?”
方橙一把推开他的手。
“相信许庭生,你就会说这一句。那为什么不让我相信你呢?”突然气急败坏,失控,方橙一耳光扇在谭耀脸上,“除了睡女人,除了像条狗一样跟在许庭生身后,你自己能做什么?你有一点用吗你?!”
谭耀在方橙的咆哮中低头,又抬头。
“我知道我很没用,可是你先别急,呆在家等我一会儿。我去找叶青,她家里的关系肯定不简单的,她……”
“果然还是只会找女人。谭耀我告诉你,叶青,我也睡过……可是你以为她会愿意趟这种浑水吗?你以为这个圈子里的人会有一个跟许庭生一样吗?”太大的压力,近乎崩溃的神经,让方橙不自觉的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在谭耀身上,再伤人的话都脱口而出。
谭耀努力笑了笑,“想想我还真挺废物的,对不起。可是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你让去试试,我求她。”
一个小时后。
谭耀把叶青送他,他唯一接受一件礼物,一条海黄的手串丢在她的办公室门口。
叶青说:“谭耀,你能不能理解一下我?我们家不是我说了算,我……”
“我理解,我知道你还要争家产嘛。对不起,让你为难了。”谭耀边说边走。一直都是这样,叶青习惯了惯着谭耀,而谭耀习惯惯着方橙……
虽然她从不计较。但是这一刻,那种彻底不被理解,从来不被设身处地考虑过哪怕一回的感觉,让人心如死灰。
她可是叶青哦,在她喜欢上一个人之前……整个岩州也许最高不可攀,最让人无从下手的一个女人,叶青。
丽北。
许爸抽着一根烟,故作轻松的陪着许妈聊了一会她昨天约的那场麻将,有一把出错了一张牌太让人懊恼,另一把更气人,只差一点就打成清一色了。
“先睡午觉,今晚杀她们个片甲不留。”许爸笑着说。
许妈开心的点头回了卧室。
把烟灭在烟灰缸里,许爸掏出手机。
“明天西湖市的那顿饭,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许总。”
“好。让车来接我吧。另外,中粮上次提过的那个投资合作方案……让他们派人来谈吧。”
小山岗的大象,要去大草原跺一跺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