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发现了他们，走到身前打招呼，看她那伸出的手，还有脸上的和煦笑容，路扬和顾清寒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应该啊。
他们两人之前都没接触过叶宁，顾清寒不喜交际，路扬之前是个小喽啰，他们都不知道叶宁的性格，这个曾经营销成为天后的女人，因为自己的作死还有他们的参与，变成了官方黑名单里的人物，这样的情况下应该对他们是敌视的吧，可看她的样子。
完全没有。
“你好。”路扬呆呆地伸出手，“路扬。”
“顾清寒。”顾清寒也伸出手。
“我能在这坐下么？”寒暄之后，叶宁突然说。
“可以。”
“可以。”
夫妻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顾清寒把自己的椅子拉到路扬的身边，而他们的对面，是让人始终看不透情绪的叶宁。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路扬和顾清寒一直不知道怎么打招呼，是叶宁抢走了他们的金曲奖不假，但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两边应该算得上有些恩怨的，此刻却围坐在一起。
“金曲奖不是我提议的。”叶宁开门见山。
路扬和顾清寒不接茬。
“企鹅集团的萧裕。”叶宁继续说，“当时的微音为了影响力，所以选择让我获得金曲奖，还有后来金曲奖官方的发言，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参与在里面。”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还是撬不开两人的嘴巴，路扬不明白她的旧事重提，而顾清寒更是直直地盯着她。
她不明白她说这些话的意义，是想说自己完全被迫，又或者她不是罪魁祸首，可这样的话题，怎么看都像是道歉的开场白，但叶宁又有什么好道歉的？
“那时候是我利益熏心。”叶宁缓缓地喝了一口咖啡，“其实清寒才是金曲奖的获得者。”
“哦。”顾清寒说话了，但只是极其敷衍的口吻。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叶宁，也不知道她跑到两人身边的意义，金曲奖是荣誉，被别人无情地抢走，放在某个人身上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叶宁一直都说自己没有参与，但她知情。
知情却不吭声，那就是默许了。
“我知道你们对我态度冷漠的原因。”叶宁还是抿下咖啡才开口，“营销过度，让流水歌曲纵横乐坛，还有就是操纵奖项选择，但我也承受了自己应得的代价，不是么？”
“不一样。”路扬摇摇头。
叶宁看向他，似乎是想听他的理由。
“就算没有你，国内娱乐圈还是会走向这个变化，历史一直都在重演，时代的车轮下，就算没有你，还会有其他人去做你的事。”路扬说。
“你的意思是……我没那么最大恶极？”
“不不不。”路扬摇摇头，直视着叶宁的眼睛，“我不想说虚伪的话，我讨厌你，当然夸张营销和拉踩行为并不是主要因素，真正让我想写歌骂你的，还是因为金曲奖。”
“为什么？”
“英文歌曲，拿华语乐坛的最高奖项。”路扬摊开手，“这不是奖项会不会到我们手上的事，这是整个民族的事，我是个小喽啰，但至少三观是正的，民族自尊心这种东西谁都有，但很少会有人注意。”
“你说。”
叶宁拿起咖啡，本想再抿上一口，但还是放下。
“几十年前，我们好不容易推翻了东亚病夫的招牌，现在这四个字已经很少听到了，这些年我们国家的发展很不错，但发展得太快了，总会出现不少的问题。”路扬轻咳两声，“文化。”
“我帮你解释下吧。”顾清寒说，“不自信自己的文化，通过华语乐坛让大家觉得国外的东西更好，《传奇》比你的《where》差吗？并没有，可《where》拿金曲奖了，还有官方的发言，这不是提倡崇洋媚外么？”
“像路扬歌里唱的那样么？”叶宁淡淡地问。
两人点点头，“嗯。”
叶宁不说话了，她没提起是准确的那首歌，或许是《将军令》，或许是《本草纲目》，又或者两首都是。
这两首歌都在抨击外国月亮更圆的风气，也在抨击金曲奖的评选，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叶宁。
“那是我的问题，我用咖啡代酒。”叶宁将杯中的热咖啡一饮而尽，刚到上来的咖啡很烫，她喝下去的时候却没皱半点眉头。
她缓了好一阵，才继续说：“后来我被封杀了，在这段时间里思考了很多的事儿，至少明白了营销不是所有的道理。”
这发言。
路扬和顾清寒对她刮目相看了，他们认为的叶宁就是宣传，如果说人的精力有十分，那么她每次发歌，或者帮别人发歌的时候，会有九成九放在宣传上，最后那一点才分到作品上面。
用心做宣传，用脚做作品了属于是。
但现在她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让路扬和顾清寒有些好奇她这段时间都在想了什么，还有为什么会找上他们。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直飞旧金山？”叶宁突然问。
两人点头。
“蜜月，还是发歌？”叶宁又问。
“蜜月。”顾清寒淡淡地说。
“那我们是同路人。”叶宁说，“我知道你们两个对我没什么好感，我以前也恨过你们，但现在只有欣赏了，我这次飞旧金山是想发歌，一个黑名单里的人，也只能跑到其他地方避难了。”
“不怕上面生气么？”顾清寒问。
“怕，但怕有什么用？”叶宁笑笑，“我知道这样上面的面子会不太好看，可歌手的黄金年龄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封了五年，五年后我都成老人了，指不定要像你妈妈一样，回家抱外孙了。”
“我妈现在还没抱。”顾清寒呛声道。
“很快就抱了。”叶宁笑笑，“你根本不是营销号编造的那种清冷性格，也真是好笑，我跟营销号打了那么久的招呼，却忘记了他们的本质是为了流量胡编乱造，哪个清冷的人会听到别人的揶揄就呛声的。”
“我没有。”
“还有点杠。”叶宁笑笑，“你说没有，可真的没有么，我说我五年后和你妈妈差不多，你听出我把自己比作和你妈一个年龄的人，以为我想压你辈分，所以才说的那话。”
“可是我觉得……”顾清寒直视着叶宁的眼睛，“你还没到那个辈分。”
“夸我年轻么？”叶宁还在笑，“我也觉得我还年轻，所以要趁着年轻多留点作品，几十年后无非会变成一把飞灰，能给世界留下什么，才是我现在所想的。”
“这样很好。”顾清寒难得地附和。
“我也觉得。”叶宁突然站起身来，“我还期待着再和你同台，这次肯定没有夸张的宣传了，很中规中矩，实际上还是要靠质量说话，国内已经比不了了，想和你比比国外，但你们只是来蜜月的，这让我有点失望。”
“唱歌么？”顾清寒抬起头，迎着叶宁的眼睛，“其实也有这个打算。”
“那就来比比？”
“比一场。”顾清寒说。
“我研究了几年的欧美曲风，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以大欺小。”
两人突然开始唇枪舌剑了，叶宁脸上的表情有些嘲讽，大概是已经进黑名单了吧，她应该是不需要掩饰的，“反倒是你们……这个年纪，能研究多少呢，赢了还算不算？”
“当然算。”顾清寒揽住路扬的胳膊，“你研究几年，我没研究过，可我有老公啊。”
叶宁：“……”
她脸色一僵。
她不笑了。
虽然关系有所缓和，可擂台之前都要说些垃圾话，这是很正常的操作，但是顾清寒这家伙怎么能厚颜无耻地拉上路扬呢？
那她还怎么比？
叶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又说起其他的事儿，“这声老公倒是叫得亲密，当时我想买热搜让你们两个分开，谁知道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没办法啊。”顾清寒耸耸肩，“原来那热搜是你买的啊。”
她转过头，看向路扬，“还不谢谢叶姐？”
路扬心领神会，“谢谢叶姐，那会我和清寒还在为了应付家里人相亲搞冒牌情侣呢，如果不是你的这个热搜，说不定现在还没在一起。”
叶宁：“……”
不要脸！
她决定不聊了，拿起挎包就跑到一旁的小角落坐下。
……
旧金山。
机场。
经过十二小时的航行，飞机终于降落，机场接客处，顾家美国分公司的领导手举着写有路扬顾清寒名字的牌牌，等待着集团小公主和驸马爷的到来。
当然，这次的接机行动是他的自发行为，顾源并没有做出任何的指示，领导只是看到了国内的新闻，推测着他们的航班过来接机。
一切都是为了好好表现。
他看着出客处的人来人往，广播播放着冰冷的提示语，而路扬和顾清寒就在最远处，他们在人群中慢慢地走。
“老板，总公司也没让我们接机啊。”领导的身边，有个华裔小伙问。
“机会是自己争取的，林豪。”老板语重心长地说，“有表现的机会，你不在面前表现，那以后怎么得到重用。”
林豪不说话，这话让他很疑惑老板能成为老板的原因，难道真是为了表现，又或者是其他的本领？
两边的国情不同，虽然有国人血统，但自小在国外出生，他是真搞不懂大陆的人情世故。
“来了。”林豪提醒。
顾清寒和路扬来了。
两人正想着旅行的计划呢，他们一边走一边计划着要去哪玩，原计划是想直接去洛杉矶的，毕竟那里能逛的地方更多，且很容易发布专辑。
可魔都没有直飞洛杉矶的航班，于是只能跑来旧金山。
然后两人抬头望望天空，想着深呼吸，想着国外的空气到底甜不甜美，然后……
就发现了写着两人名字的牌子。
“你叫的？”顾清寒问。
“你叫的？”路扬也疑惑。
看来都不是对方了，两人默默地往前走，想装作没看到，又或者把那当做某个国外狂热粉丝看到新闻版面而做出的行动。
谁知道那举牌人直接走到面前了，“路先生，顾小姐，我是顾家在美分公司的CEO，张森。”
“我爸让你来接的？”顾清寒问。
“我早上在手机上看到了你们出现在魔都机场的新闻，当时只有一辆跨国航班，而且娱乐版都说你们要过来度蜜月，所以我来了。”张森说，“提供服务。”
“不需要谢谢。”顾清寒冷冷地说，“我和我先生以后不会接受顾家。”
这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张森到底是个人精，他听得出来，顾清寒无非想说的就是——讨好他两没用。
“为小姐服务。”张森笑笑，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开了两辆车，请问你们预定了哪里的酒店，可以直接开车送过去。”
“辛苦了。”送上来的便利，顾清寒不收也想收，她只是不太喜欢这种太讨好的人，总觉得有奸佞相。
“留一辆车给我们，我们离开旧金山的时候会还回去。”顾清寒淡淡地说。
“好。”张森高兴地奉上钥匙，还帮两人拉着行李，带着他们往停车的地方走，一路上讲解着旧金山能游玩的地方，还介绍其当地的风土人情，更是连车辆有什么小毛病都说得一清二楚。
很全面，但态度太谄媚。
“有收购公司的经历么？”路扬问。
“有。”张森挺起胸脯，“海外顾家前期发展的时候都是以收购为主，在这方面我们是专业的，很有经验。”
“留一下名片。”路扬说。
“为什么要拿名片？”
等到只剩两人在车上了，顾清寒问，她实在不喜欢这种人，虽然提供服务当然很好，但一点报告不打就过来混脸熟，又加上奸佞似的态度，太让人反感。
“要收购专辑公司。”路扬轻声说，“这次要大手笔，你没发现张森有个优点么？”
“什么优点。”
“面面俱到，细心。”路扬说，“收购公司太重要，我们不得不承认欧美在音乐方面的工业化要比国内先进太多了，以张森那种人的行事作风，他在收购的时候会了解，而我们……不用操太多的心。”
“音乐工业化？”顾清寒重复着，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这五个字吸引住了，一时间忘记了其他。
“这东西很重要。”路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