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是一个正经剧组的样子好嘛！
路扬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季林和梁河，这两个家伙刚才还吵得很大声，可是现在就开始其乐融融的在一起吃一条鱼。
算了，不是其乐融融。
他们的筷子都快打起来了，随着筷子碰撞不断发出的声音，本就不多的烧鱼被两人瓜分得一干二净，鱼骨身上找不到半点鱼肉，如果不是鱼骨底下的汁水的话，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动物的骨架被风化了万年。
“要我说，路扬煮的鱼是真好吃。”季林擦了擦嘴，有些意犹未尽地说，“以前怎么没发现路扬有这种手艺？”
“你小子这种马后炮说得跟放屁似的。”梁河呛声道，“说这话之前要想想人家路扬之前是做什么的，那时候顾清寒的营养师都是他，能煮得不好吃？”
“可我也蹭了蛮多其他营养师的饭，都没路扬做的好吃。”季林拿着牙签剔牙齿，一边剔一边说，“不过你说这事儿……我还真有点佩服顾清寒了。”
“嗯？”梁河不清楚季林的意思。
“天天吃这种好吃的东西，顾清寒的身材是怎么保持住的？”季林诚恳发问。
“那时候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大油大盐啊……”路扬认真的解释，“平时还是沙拉和五谷杂粮糙米饭比较多，吃肉喝汤的情况有，但是很少。”
“所以你之前追到顾清寒也是因为这个？”梁河认真问。
路扬：“……”
这话还真不好说。
他一时间居然想不清楚当时追上顾清寒是不是因为自己煮饭有一手了，虽然网上很多人都说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从抓住她的胃开始……
可他路扬都煮了那么久东西，跟抓不抓胃没关系啊？
好吧，想想还的确有些关系。
路扬认真回想——如果不是自己煮菜好吃的话，好像顾清寒那小妮子也不会傻乎乎地进到自己家族群里冒充自己的女友，毕竟那时候她的要求就是多吃点肉……
“算是吧。”路扬点点头。
“你俩的感情很好。”梁河拍了拍路扬的肩，“我见了那么多对夫妻，你俩的感情是最好的。”
他说话时的语气诚恳，态度也认真，明明已经五六十的年纪了，话里居然还带着羡慕的意味。
“我说老梁，你怎么了？”季林伸出手摸着梁河的额头，“都这个年纪了，又想谈恋爱了？”
“滚你丫的。”梁河毫不客气，“你们还记得那晚上我让你们跑到路扬房间，我们几个人一起看之前拍过的戏份么？”
季林和张志渡点头。
两人当然记得，那晚上可真是磨人，一帮年龄加起来有好几百岁的家伙硬是熬了个通宵，搞得第二天拍摄的时候都有点无精打采，导致拍摄又延后了一天的时间。
“那晚上我最开始先找的路扬。”梁河点起了一支烟，他的眼睛藏在烟雾里，好像是在回忆。
只不过说的话就没有多缥缈，反倒是有点像深闺里住了很多年也无人光顾的怨妇：
“你们是不知道我刚到路扬房间时的场景，这家伙正在和顾清寒视频电话，而且我进来的时候也不说个一声，啧啧啧。”
听到这话的季林和张志渡看向路扬，有点看戏的意思。
而路扬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强行解释着，“夫妻嘛，我刚刚离开家跑出去，到达目的地总要报个平安的。”
“你们那是报平安？”梁河翻了个白眼，“什么平安还需要视频来报？就算用视频报了，你们视频能视频一个多小时的？”
路扬：“……又聊了点其他的话题呗。”
“不一样，不一样。”梁河摆摆手，跟季林和张志渡两人详细描绘着当时的场景，“他们那视频，就跟两个人互相在对方面前似的，如果当时不是顾清寒说话，我根本察觉不出来，而且我那时候是想让路扬跟我一起看之前拍摄戏份有什么地方需要更改的，结果你们知道顾清寒说了什么么？”
“说了什么？”
“她说大半夜的，两个男的躲在一个房间里面不好。”梁河没好气地笑笑，“我虽然滥情了点，身上的感情债多了点，但我也没有什么龙阳之好的传言吧，而且大半夜找演员探讨剧本探讨一个晚上的事儿，我梁河实在做不出来。”
“那个……”路扬弱弱地举起了手，“梁导，那天也算是探讨剧本了，而且我们讨论了一个通宵。”
梁河：“……”
“咳咳。”是张志渡的咳嗽声，他不好意思地看向梁河，“梁导，路扬没来之前，我们也聊剧本聊了很久的时间，差不多也是一个晚上。”
梁河：“……”
他突然觉得自己被背刺了，一个是自己很看好很看好的新人，另一个是自己非常喜欢，也第一次合作的敬业老戏骨，结果自己话才刚说完呢，这两个家伙就开始拆台。
“得了吧，老梁。”季林用一种你别再装了的表情说：“你年轻的时候天天晚上抓演员到一起开剧本讨论大会，你现在忘了？”
梁河：“……”
这天还能不能聊下去了？
“别扯这些没用的。”梁河大手一挥，“现在谈论的话题是顾清寒的行为，有没有问题？”
季林马上说：“没有。”
张志渡也摇头，意思是没有问题。
路扬在一旁沉默着，并没有插嘴的意思，他还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能扯到他和顾清寒的感情好上面。
“顾清寒那姑娘之所以这么说我老梁，不过是不想让路扬那么累。”梁河一针见血地说，又看向左边的张志渡季林两人，“你们俩这些年也拍过大大小小电视剧不少了，合作的演员也不乏有家室的，你们见过谁的老婆或者老公是这么想的？”
“那还真没有。”季林想了想。
张志渡还是摇头。
“你看。”梁河双手一摊，“顾清寒担心路扬这个身体倍棒的小伙子太累，根本不关心我们这些半截入土的老家伙，这不是恩爱是什么？”
路扬：“……主要是那天我……”
“跟你那天赶来现场没有关系。”梁河打断了路扬说下去，“她就是担心你累，别以为我老梁年纪大了，眼睛也瞎，看不到你俩用唇语对话。”
路扬：“……”
他沉默了，甚至低下头去。
面前张志渡和季林两个吃瓜群众的眼光很怪异，很像前世吃到原味猪大肠的那位。
而且这种事儿被当众点出来也有点羞涩的吧，不低头那干嘛？
难不成要抬头，骄傲的面对这一切？
他路扬还真不是那样的人。
“你看吧。”梁河两手一摊，“现在哪还有夫妻能这么想啊，刚离开一天，又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就开始担心累不累了。”
“啧啧啧。”梁河晃了晃脑袋，“我要是能同样这么对我的老婆，我至于离婚离四次？”
众人：“……”
“我觉得老梁你就是又想谈恋爱了。”季林一针见血。
包括路扬在内的几人不敢说话。
梁河是个合格的导演，这些年也拍摄了很多部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国内很多观众都这么说——梁河拍的电视剧有保证。
他是电视剧导演圈子里面的顶尖人物，当然，这种有才华的人自然也风流，他换了很多个女友，也换了四个老婆。
据他所说：他的爱是平等的，只不过一段时间爱上一个人而已，所以平等地给每一个老婆一个孩子，离婚的时候还平等地给出自己的一半财产。
“得了得了。”季林意犹未尽地拿起筷子，夹着盘子里的菜送进嘴，“言归正传，今天的戏份怎么样？”
“不错。”梁河顿了一下，想了想，“第二遍不错。”
“第一遍呢？”
“你好意思问？”梁河翻了个白眼，“第一遍你的表现最差，台词念错，连动作设计都忘了。”
“我的错，我改，原因你也知道嘛，路扬煮的鱼太好吃。”季林说得有些委屈。
“好吃也不至于忘词忘动作啊！”
“咱俩别五十步笑百步，有人吃了半条鱼，然后咔都没喊，直接跑过来吃了。”季林说完，根本没给梁河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路扬呢，他是关键。”
众人的目光又投到了路扬的身上。
这的确是关键，高启盛本就是《狂飙》里戏份不少的人物，而路扬在演戏方面是纯粹的新人。
季林和张志渡虽然是和路扬对戏，但纵观全场的还是梁河，这方面应该由梁河来点评，他的点评更权威些。
“路扬的表现可圈可点。”梁河认真说，“刚开始第一遍的时候没有进入状态，但是第二遍的时候，台词说得很棒了。”
“台词功底没问题的。”季林说，“这个我听得出来，然后呢？”
“今晚的戏份主要就看台词功底。”梁河说，“都没有几个高启盛的镜头，在这方面他可以过关。”
“练过一段时间？”张志渡看向路扬，突然说。
“嗯。”路扬点头，“在家的时候，担心演不好，所以拉着清寒陪我练了一段时间。”
“这个台词功底没问题，短时间内也做不到更好了。”张志渡思考了很久，认真说，“加油吧。”
“我倒是觉得有个地方要注意。”季林看向路扬。
这个贪嘴的家伙不再是刚才那个和梁河嬉笑打闹的面孔，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又陌生，像是给学生上课的老师。
不过也是，季林这家伙还真在帝都的影视学院讲课。
“路扬的台词没问题，今天的片段也不用重拍，但是……”季林拿起筷子，一字一句道：“动作。”
“动作？”
众人不解。
今天就没有高启盛这个角色的动作戏，可又关动作什么事？
“就是动作。”季林慢慢地说，“路扬你还记得自己说台词的那个时候吧？”
“嗯。”路扬点头。
他在这方面是晚辈，当然要老老实实听话。
“当时老张开完锁，是看着电视，老梁你应该是一直在盯着屏幕。”季林说，“不看剧本，但凡是个正常人，在那种时候，高启盛说话的时候，都会看向高启盛，所以那时候我在看。”
“路扬那会的动作，太少了。”季林说，“你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说台词上了，导致动作和说的话太有割裂感。”
“就像是……”季林比喻着，“就像是一个面前没有话筒的配音。”
“这个方法是不对的。”季林说，“你既然演了，就应该在短时间内进入角色，那时候的高启盛在干什么？他要用语言来干扰安欣，目的是不让安欣对柜子起任何怀疑，因为他知道被安欣知道柜子里藏着枪的话，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所以他的声音很大，说出来的事实也很悲痛，让安欣愧疚，让安欣想着做其他的事来让高启盛说的话翻篇，让高启强有一个关上柜子的理由。”季林说，“那时候的你一定要真，不管是台词还是动作，他既然都这么说了，身上的动作必不可说，可以是颤动，可以是被伤害到一定程度的嘶吼，可以是认认真真，但是你都没有。”
“嗯。”
路扬点头。
“这场戏不需要动作，但以后的戏不可能保证每一场都没有动作。”季林说，“以后，不管有没有动作的戏，哪怕你只有声音，在说出那台词的时候，也要做出相应的动作出来，那时候的你不是路扬，而是高启盛。”
“好像懂了点。”路扬不敢把话说太满，“为了更好能进入角色的意思？”
“对。”季林点头，“孺子可教。”
“谢谢季老师。”
“小事。”季林摆摆手，又靠在椅子背后了，他恢复了自己的大爷模样，“你要真是感谢我的话，有空自己烧菜的时候，给我多烧点，我过去蹭饭。”
众人：“……”
“年轻人学东西就是快。”梁河拍了拍路扬的肩膀，“我找的演员，就没错过。”
“确实。”季林在这一点上面和梁河保持高度一致，“剧本写得好，而且用心用功学，甚至烧得一手好菜，这样的年轻人真不少了。”
路扬：“……”
他无语了，只能沉默着看着这几个，虽然全是夸赞的话，可路扬怎么觉得……
就那句“菜烧得好”是真心实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