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下学。
曲渡边把五皇子约到学堂附近一处花园中的亭子里。
“五哥, 你瘦了这么多。”
五皇子静了几秒,笑道:“还好,父皇派了宫人照顾我, 这几日吃的其实比长信宫好得多。”
“四哥在磐石院,跟我的院子挨得不远,也常来看我。”
有点答非所问了。
大黑在两人脚边蹲着, 五皇子揉揉它的脑袋, “还多亏了大黑那天帮我挡风呢。对了小七, 你病好了吗?怪我连累了你。”
曲渡边摇摇头。
“五哥, 你跟六哥……”
五皇子疑惑抬头:“嗯?”片刻后哦了一声, “兰贵妃说了, 以后也会扶持我。小七,别担心。”
他站起来,微微低头,右手食指在曲渡边眉心刮了一下。
“也别皱眉。”
曲渡边:“那你生病的时候怎么不让我见你。”
五皇子:“你这小身板太脆了,五哥怕过了病气给你。”
曲渡边:“现在没事了?”
五皇子:“已经好啦。”
“你这么久不来学堂, 很想你哎, ”曲渡边给了他一个拥抱,
五皇子被他抱住后,愣了一下, 鼻端嗅到了一点药味,是从小七身上传来的, 听织仪说, 他这几天经常被宣妃压着泡药浴。
清苦的药味被体温一暖, 变成了一种隐约的安抚。
“哪有你请假次数多?”五皇子忍不住笑了下, 拍拍他的背:“放心,以后我都不会缺席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 五皇子就离开了亭子。
皇子十岁之后,中午吃饭是选择可以回到母妃宫殿用膳的,但他已经没有这个选项了。
曲渡边站在亭子里。
叶小远:“殿下,五皇子看起来有些奇怪。”
曲渡边:“嗯,看出来了。”
他心中隐隐升起对五哥和六哥关系的担忧。
“不想了,想也解决不了,走一步看一步。”
“是不是啊大黑,”曲渡边撸撸大黑的脑袋瓜。
-
到了五皇子正式的十岁生日这天。
他已经在皇子所住了一段时间了。
曲渡边拉上四皇子和织仪去跟他庆生。
因为荣贵人去世,他们也没大张旗鼓,就各自准备了小礼物。
六皇子没来,被兰贵妃压在宫里读书,但礼物倒是送来了,据说是兰贵妃和六皇子两个人一起挑的。
是块方形的玉,玉质不错,就是单调的一块,没有任何雕琢。
五皇子把这块玉放好:“等下就送去雕个形状出来。”
曲渡边送了几粒种子,“五哥你分开种,里面有花种还有果树种子,你种好,回头出宫建府了,还能跟你一起搬走。”
五皇子:“好。”
四皇子送了一匣子精致纸笺:“我跟母妃一起做的。”
曲渡边哈哈一笑:“怡嫔娘娘和四哥送礼物经常送这个的,几年前我搬到顺宁宫的时候收的也是纸笺。”
五皇子也乐道:“文妃娘娘估计会很喜欢吧,读书时候用。”
四皇子无奈:“懒得折腾,在纸笺上面描些印好的花纹多简单。”
“四哥七弟还有六弟的心意,我都收到了,多谢。”五皇子拱手道。
四皇子:“都是兄弟,不必客气。”
送走曲渡边和四皇子后,五皇子把他们的礼物收好,兀自摩挲着兰贵妃送来的那块玉石。
半晌后,他召来太监,“送去雕琢成蝎子形状,金睛蝎就不错。”
金睛蝎,剧毒,它们孕育后代的时候,会裂开脊柱,让后代从自己的尸体上爬出来,获得新生。
-
凤梧宫。
出声没多久的小公主,哭的惊天动地。
皇后忙得焦头烂额。
苍天,那些有孩子的妃嫔到底是怎么忍受过来的?简直太磨人了,世上怎么会有小孩子这么难缠的东西。
她抱着小公主,忍不住叹气:“丁常在一眼都没见着孩子,实在是可怜。”
大宫女道:“娘娘,您要不要养小公主?咱们凤梧宫实在是冷清了些。”
皇后沉默片刻:“你知道的,在这后宫,孩子就意味着麻烦和牵绊,哪怕是公主也一样。”
因为一旦养出来了感情,再想袖手旁观风云,就很难做到了。
她低下头,看着小公主没牙的嘴巴,到底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脸蛋。
“唉……”
-
春去秋来,又一年秋季。
曲渡边九岁多这年。
一道旨意飞入后宫。
二公主赐名思和,交由皇后抚养,郭常在抚养大公主织仪有功,晋为郭贵人。
顺宁宫。
曲渡边寝宫。
他一身浅绯色窄袖衣袍,五心朝天,此时脸色有点苍白,额头微微有薄汗,真气他在经脉里流动,迅速汇集。
最后全部集中在丹田穴,毫无保留全部冲击而去。
砰——!
经脉震动,隐隐出现裂纹。
他体内像是发生了一场小规模海啸。
海啸之后,丹田穴仍旧紧闭。
曲渡边猛地睁开眼,熟练而飞快的摸出枕头下的帕子,吐了口血。
又冲去桌子边缘,把茶壶的水倒进嘴里漱口,等没了血腥味,他才重新回了床上。
然后在模拟器开了[真气冲击·经脉微损]症状的模拟,设定三天,真实值归零。
经脉隐隐作痛的感觉终于消失。
曲渡边把帕子一烧,郁闷的往后一躺:“又失败了……”
他抬起手,攥起拳头挥了挥。
感觉就差那么一点点,真是可恶。
绵寿决上篇练得越熟,他就越觉得这套内功心法缺少一点攻击性,每次冲击丹田穴冲击到最后,就会有一股柔和的力量修复他靠着蛮力冲开的那部分。
模拟器难得主动说话:[宿主练武天分极好,经过统计,本世界有天赋的武者,基本都是十二岁开丹田。]
曲渡边:“夏赴阳那家伙开丹田就开的很成功,现在都在准备武考了,整天在我和奚子行眼前嘚瑟。我真的很想自己飞来飞去……”
他三个月前就感觉自己在运行功法的时候,经脉里的真气已经到了将近饱和的地步,尝试冲击丹田穴。
第一次失败,经脉受损,模拟器就提取了此类病症,命名为[真气冲击·经脉微损]。
因为和正常的疾病不太一样,而且他主要是为了方便自己作弊,模拟时间从最少一天变成了最少三天。
曲渡边无所谓这个,反正真实值归零后,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是吐血有点恶心,所以每次他冲击丹田前都会把胃部清空。
三个月了,他对血腥气有点脱敏,但不多。
躺了约莫半个时辰,外面传来敲门声:“殿下?您要的点心好了。”
曲渡边:“来啦!”
他推开门,“伴伴,宣妃娘娘和织仪她们还没回来?”
叶小远:“还没呢,估计要在凤梧宫说上一会儿话。”
皇后抚养二公主,旨意已经下来,各宫都前去祝贺,因为是满宫第二个小公主,织仪想去看看,宣妃和郭常在也就陪着她去了,当成出门散步。
他冲击丹田穴的样子有点吓人,叶伴伴是被他支开做点心的,他还塞给了六六话本,让他提前下班。
“好,这点心大黑也能吃。”
曲渡边笑眯眯的端着盘子,到自己寝宫里——大黑的窝挪到他寝殿里了,在靠近小书房的拐角。
大黑来到他身边的时候是七岁,已经是中老稳重犬了,陪了他大概六年。
五黑犬是中型犬,中型犬的寿命一般在12-15岁之间,只有个别会活得久一些。
曲渡边蹲在大黑的小窝前,“来喽,大黑。”
他拍拍大黑的脖颈。
大黑睁开眼,趴在自己前肢上开始摇尾巴。
曲渡边分点心:“你一块,我一块,伴伴一块。”
他把盘子放在一边,往地上盘腿一坐,伸手喂大黑。
两年前大黑还能跟着他小跑,但这两年几乎是每过几个月,精力就会下降一些,现在它精神头看起来还好,就是有点耳背。
拉车的威武大黑现在变成了老奶奶大黑。
“让我瞅瞅,”曲渡边把它拖到自己怀里半抱着,扒拉开大黑的嘴巴,检查了下牙齿,“嗯……不错,掉了的牙也不影响吃饭,以后别啃骨头了。”
他前几天发现大黑偷偷啃骨头,把自己牙卡在了骨头里,然后爪子盖住骨头,跟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不叫他看。
老狗老狗,越老越狗。
大黑听不清两脚兽幼崽在说什么,老实的由着他扒拉嘴巴。
检查完毕,曲渡边才给它又喂了两块。
叶小远鼻尖动了动,“殿下,您在屋里面烧东西了?”
曲渡边眼也不眨:“写坏了几张纸,方太傅布置的课业。”
叶小远点头,他知道殿下跟方太傅达成了什么约定,方太傅会私下给殿下出题,然后交上去。
这件事目前只有他和六六大人知道。
他又忍不住看了眼曲渡边的侧脸,“殿下,你脸色怎么有点苍白。”
曲渡边已读乱回:“大概是黑色素全给了大黑。”
叶小远:“?”
曲渡边哈哈一笑:“在房间里闷的啦,多晒晒太阳就行。”
他偷偷瞅了下叶小远。
叶伴伴有时候敏锐的不是一星半点,再这样下去,恐怕得暴露,去外婆家住一段时间比较好。
他拖着大黑去外面晒太阳。
“我现在就晒,保准晚上就不白了。”
叶小远无奈跟上去,道:“那也不能冲着把自己晒黑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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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渡边躺在摇椅上,直到宣妃等人回来。
织仪两眼放光:“小七,小妹妹好可爱哦!她长得好快,和我跟你刚认识那会儿差不多大。嗯……她比你那时候高吧好像。”
曲渡边捂住心脏,“阿姐,太扎心了。”
宣妃笑道:“皇后娘娘到底是养出来感情了的,我本来以为按照她的性子,不会答应。”
曲渡边摸摸大黑。
“人非草木。”
要是把自己变成吝啬给予情感,也不敢接受情感的人,活着与死了根本没有区别。
宣妃走过来,“是啊。小七,大皇子大婚,你礼物准备好了吗?”
曲渡边:“叶伴伴早就备下了,都是礼节贺物。”
当时舒家大公子死了后,按照习俗,一年内不能嫁娶,但舒家姑娘说兄长照看她便如父亲母亲照看她一样,硬是穿了三年素衣。
时隔三年,中秋之前,则选了吉日,大皇子终于要和舒家姑娘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