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扬州张家镇。
这里是张家的族地, 也是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张家老祖起家的地方。
扶灵队伍朝着族地进发,在即将进入张家镇的树林里,被拦了下来。
乙十二手道:“不知张大人可在?我家殿下有请。”
“什么你家殿下, 这里是张家镇,哪里有殿下?”前头走着的人要累死了,眼看着要到达目的地却被拦了, 自然没有好语气。
张婵思拨开后面的人群, 走上来, 往乙十二身后十来米处望了一眼。
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那边。
她回头让队伍原地休息, “带我过去吧。”
乙十二领着她去了马车里, 曲渡边在马车里的小桌上斟好了茶, “张司主,好久不见。”
张婵思笑道:“这次可以名副其实的叫声张司主了。”
前头那个一直霸占着这个名号的已经死了。
曲渡边:“我在七皇子府养的那些数算先生,也跟我来了扬州,还专门开了班教课。不少穷人家把孩子送来,学个一技之长, 往后或可当个账房先生。”
张婵思叹道:“数算在现在终究只是小道, 不过,能帮上百姓,已是极好。”
曲渡边:“有天赋的人, 我自会资助,送到你那里, 你来教。”
张婵思轻笑, “那可遇不到你这样聪慧有天赋的学生了。”她视线落在曲渡边用白纱蒙住的眼睛上, “感觉, 你可以看见一些了?”
曲渡边:“略微感受到一点光影。”
“那也是好事。”
一杯茶喝完,张婵思道:“殿下叫我来何事?”
曲渡边:“你其实知道。”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有些年头的小木牌。
“当年你送给我的。”
护身符小木牌已经很多年了, 叶伴伴收纳旧物收纳的很稳妥,小木牌并未有损伤的地方。
依照张婵思的性格,她不会莫名其妙送人东西。
她应该知道张樊明踩着云妃母子,成就观星司权威的事情。
曲渡边:“我想知道,张樊明真的是意外身亡吗。”
“你在怀疑,当初云妃的事是有人指使他,现在他死了,也是有人想杀他。”
“嗯。”
张婵思:“殿下,你知不知道,你的猜测要是被证实,那么整个张家,都只有一个下场。”
张婵思毕竟是张家人。
她当初送他木牌,代表她的怜悯,但并不代表着她可以因为这点怜悯而背弃自己整个家族。
曲渡边并不觉得42点的好感度能代表一切,毕竟禹若对他好感度也过40,他可从来都没放弃杀他。
只要查出来,张樊明当初是诬陷云妃腹中之子,张家就完了。
张婵思怕他继续作死,用计架空张樊明,囚禁他,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保全张家的手段。
曲渡边:“这里是扬州,并非京城,你如果知道什么可以说出来,按照我现在的地位,只要我开口,保下一个张家绰绰有余。”
“不说也没关系,我今天来,主要是想看看尸体。”
张婵思:“我要是不允呢。”
曲渡边道:“还是那句,这里是扬州,并非京城。”
他直接撩开帘子,往外面吩咐了声:“伴伴,让扶灵的队伍先去张家镇,棺材留下。”
外面一阵小嘈杂,叶小远以张大人的棺材,官府负责为借口,请他们去吃饭了。
乙十二带着人开棺。
马车内。
张婵思从头到尾没有任何阻拦。
约莫半个时辰,乙十二前来汇报,“是淹死的,没有发现别的痕迹。”
张婵思道:“当年我在观星司内,还没有太多实权,并不清楚张樊明都做了什么。他跟后宫的娘娘们,是有联系,因为娘娘们要设宴或者举办活动,都在他这里请吉日。”
“他背后到底有没有人,如果有,到底是何人,无法探知。”
曲渡边沉默片刻:“张樊明的尸体我要带走,入土为安,他不配。”
张婵思:“可以。”
曲渡边:“所有随葬品,我也要带走。”
张婵思:“随葬品都是我从他房间里搬来的东西,你想要,带走便是。”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帮她往空棺材里面装好石头,重新钉好,她还要带回去下葬。
曲渡边依言,把张樊明的尸体和随葬品,全部运回了他在扬州的府邸。
他还留了人,充当抬棺材的队伍。
分别的时候,曲渡边最后说了句:“老师,欢迎来永王府做客。”
张婵思颔首。
她带着空棺,回到张家族地入了葬。
族地里还有张家的小孩,男孩女孩都有,他们围在张婵思周围,手中拿着龟壳和算子,有的拿着铜板,叽叽喳喳的请教观星之法。
观星之法学得最优秀的那一个,可以进入京城张家的主脉之中,竞争下一任的副司主。
他们想要出头,只有这个方式了。
张家世代观星,不得入仕。这个自太祖时期就定下来的规矩,延续到子孙后代,真是让人无望。
张婵思挨个摸摸他们的脑袋,微笑道:“好,我来算一卦,给你们讲一讲。”
孩子们:“算什么呢。”
张婵思:“算一算,你们吧。”
她在路边捡了三颗石子,随手丢在地上。
[朝迁事变,枷锁破之。]
大吉之兆。
张婵思一愣。
算卦并非每次都会出现卦象,有些事情算无数遍,都是一团迷局。
她算了无数次张家的以后,都是看不清,这次……?
这是张樊明死了之后她第一次算,难道跟张樊明有关系么。
不对。
张家世代观星,是太祖定下来的,要改,也只能是皇帝改才对。而现在在位的这位陛下,可从未展露过这种心思。
张婵思呼吸屏住,她下意识看了看京城的方向,神色凝重起来,迅速再起一卦。
石子落地,卦象新成。
[泽风大过,龙困于穴,迷局显露,金戈血泣。]
大凶之兆……
张婵思许久未动,回过神时,指尖已经冰凉。
她伸手将卦象拨乱,孩子们还在等她解说,“姨姨,怎么不说话了呀。”
张婵思:“我在想,你们几个小家伙连这么简单的卦象都看不懂,我要在族地多待一段时间,好好和你们讲讲。”
京城恐有大变,她有预感,暂时不要回去为好。
-
皇宫。
东暖阁。
崇昭帝正在这里翻看四皇子这段时间批注的文案卷宗。
福安宫的宫人从外面进来,“陛下,怡妃娘娘送了东西过来。”
怡妃,之前的怡嫔,现在升了妃位。
崇昭帝:“什么东西?”
福安宫的宫人:“给太子殿下的七一日换的安神香囊。”
崇昭帝只是抬抬手,让四皇子自己拿。
是个小孩巴掌大的小香囊,四皇子放在鼻尖闻了闻,是怡妃小佛堂里面的线香的香气,淡淡的,并不明显。
怡妃从他被封储君之后就开始做了,做好后放在佛龛前的香案上祈祷七日,祈祷完了之后,就将新的送来,让四皇子换下旧的,有助于安神。
四皇子:“知道了,替我谢谢母妃。”
他将香囊挂在了腰间。
宫人低头退下。
崇昭帝:“朕和怡妃,都很关心你,你却还不知道勤勉,文卷上的批注却很差劲,和前段时间相比,几乎没有进步。”
他抬眸,“这样下去,朕如何放心把大周交给你。”
四皇子:“您也可以交给别人。”
崇昭帝眉头紧皱,刚想开口训斥,张嘴就是一连串的咳嗽,他指着四皇子:“你——”
“咳咳咳,”他咳的满脸涨红,最后俯下身子,腰深深弯下去,“咳咳咳水,咳……”
余公公连忙去旁边桌子上倒水,他蹲下来,递到崇昭帝面前的时候,只听噗的一声,一口血从崇昭帝口中喷了出来。
余公公脸上一片血雾,大脑空白。
“陛、陛下?”
崇昭帝抬起袖子,擦了下自己的嘴,撑着桌子站起来,环视了一圈惊恐不已的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脑中逐渐混沌起来,想着要找杨太医,勉强朝着门口走了两步,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四皇子横跨一步,接住了他,“父皇!”
紫宸殿。
杨太医诊脉。
片刻后,他脸色不太好看,道:“逆血相冲,陛下心力又不济,现在似乎是卒中症状,也不知道醒来后会如何。”
明亲王:“怎会突然如此?”
余公公:“陛下说了太子殿下两句,就……”
明亲王了然。
杨太医:“也不尽然是生气导致情绪波动的缘故,陛下最近换没换饮食?骤然更换饮食,也会引起血气不顺。”
余公公:“没有,陛下饮食还是从前那样。”
杨太医嗅了嗅空气,到了旁边崇昭帝燃着的香炉边上,他捻了捻香灰。
余公公紧张道:“陛下自己新调的香,可有不对?”
杨太医:“陛下应该是在里面加了晚香竹,此物暖血,最好还是少用吧。”
余公公赶紧记下。
杨太医又道:“还是尽量让陛下保持心境平和。”
这句话主要是对四皇子说的。
四皇子抿唇:“知道了。”
-
崇昭帝一连昏了五日,好在第六天的时候醒来了。
杨太医足够给力,没有让他出现卒中症状的眼歪嘴斜,说不清楚话的情况,脑子还是清楚的。
就是这一次骤然生病,崇昭帝的身体进一步虚弱,不知道要卧床养多久。
他养病的这段期间,朝中臣子比之前平稳很多。
方太傅三位大学士辅政,明亲王监朝,事情不愁没有人处理,太子已立,臣子们心里也都有底了。
除了一开始的些微慌张,其余都井然有序。
国无储君不稳,这便是设立储君的理由。
而且四皇子这位储君还很不一样,就他一个苗苗,甚至都不用防备其他皇子在皇帝生病期间,对太子出手,趁机陷害之类的事情发生。
大臣们还是该干嘛干嘛,顶多就是分出了一部分心思去了紫宸殿,关注陛下的情况。
四皇子没有崇昭帝压着学习,轻松是轻松了很多。
这本来是他休息睡觉的好机会,政务可以交给明皇叔和方太傅等人处理,但他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四皇子点了灯,披衣而起,推开了窗户,将手中点燃的烛台放在窗沿上。
外面细细的凉风吹进来,烛台灯火明明灭灭。
他原本就没有困意,现在大脑更清晰了。
好想出去啊。
好想和从前一样。
脑中尽是虚无缥缈的幻想,四皇子眼底却很清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出不去了。
四皇子没关窗户,拿着灯到了书桌边上,找到了一沓他收藏起来的信封,小七写的信,他都留着。
他坐在椅子上,不知道第几次拆开,一封封慢慢看过去。
四皇子将他放在书桌上的香囊拿在手里捏玩着,淡淡的香气和信封里舒缓的文字让他逐渐平静下来。
香囊里突然捏到一个硬物。
四皇子下意识一用力,咔嚓。
香囊里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四皇子顿了顿,过了一会儿,香囊散发的香味儿变了,原本好闻的淡淡香气中,夹杂了一点苦。
四皇子皱皱眉,凑近闻了下,下一秒,一股热气从心脏朝着四肢百骸蔓延。
他瞬间把香囊拿开,扭头呼吸了好几下,那种血液逆流的感觉才逐渐消失。等他缓过来,再去看那香囊的时候,眼中的神色已经全然变了。
他盯着那香囊许久,没有动。
第二天的时候,四皇子借口回皇子府拿东西,离开了皇宫。
他在自己的卧房里找了把剪刀,把香囊剪开,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了锦帕上。
里面都是娘亲用来做线香的原料粉末,唯有一个不是。
四皇子用竹签挑出来。
那是个被捏成了两半的微小圆粒,中间是空壳,他把空壳单独捡出,放在另一张干净的白色手帕上,包了起来。
随后他叫上护卫冷越,和他一起出了趟门。
再次回到紫宸殿东暖阁后,已经是傍晚了。
四皇子叫来身边的太监,静静发呆了好一会儿后,才轻轻地说道,“……告诉母妃,香囊被我不小心勾破,里面东西全撒出来了,劳烦她再做一个。”
“是。”
-
扬州。
永王府。
曲渡边把张樊明所有的遗物全翻了三遍。
基本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连金银珠宝都很少。
除了一小箱子似乎是收集起来,用来写字的金贵纸张,纸张边缘用金液勾勒出繁杂花朵的模样,上面留了不少张樊明抄录的名人诗句。
乙十二推门进来,“殿下,京城来消息了,陛下醒了。”
曲渡边从书桌前抬头,“没有大事吧。”
乙十二:“小春公公说的,他专门问了杨太医,陛下暂无大事,但是需要静养。”
曲渡边微叹了口气。
“还有件事,”乙十二想起来,“关于……”
“殿下!”
叶小远在外面喊了句,“您之前找柳大师约的瓷瓶排到了,柳大师过来问问您,瓷瓶上想要什么样的花纹。”
“就来!”
曲渡边:“六六,你事情着急说吗?”
乙十二迟疑一秒,摇摇头。
曲渡边这才去见了柳大师。
这位大师,就是他在给四哥写的信中提起过的,前朝工匠,擅长烧瓷,在瓷器上作画也是一绝。
不少人都请他烧窑作画,曲渡边就算使用钞能力插了个队,也是到了今天才排到他。
今日,柳大师上门来询问他对于花样的喜好。
他年过古稀,目光却丝毫不浑浊,不卑不亢,拱手道:“见过永王殿下。”
曲渡边:“不必客气。我这瓷瓶是打算送人的。”
柳大师:“如此,您将对方喜爱的纹样告诉我便是。”
曲渡边倒还真不太清楚怡妃喜欢什么样的纹样,他沉吟片刻后,和叶小远一起去库房里找了个小木匣。
木匣打开,里面装着十二张精美的纸笺,上面勾勒着不同的时令之花,对应一年十二个月份。
卡通视角看不见上面的花纹,但曲渡边隐约记得,这里面的纸笺很好看。
是他小时候去福安宫和四哥一起睡觉的时候,怡妃送他的初次见面礼,他们来到扬州站之后,原本皇子府库房里的东西,也都挪了过来。
历年收的礼物全都保留着,包括这套纸笺。
她画出来的应该跟她喜好的差不多。
曲渡边:“柳大师按照纸笺上花纹样式来,类似的就好。”
柳大师:“好。”
他细细观摩了这一套纸笺上的花纹,片刻后,咦了一声。
“这纹路里藏着的…怎么有前朝工匠的隐字手笔?难不成殿下还认识别的前朝工匠?”柳大师纳闷道,“不对啊,都六十多年了吧,这法子不该早就失传了么……”
叶小远:“隐字?”
柳大师点头:“就是变换花鸟鱼虫的形态,让它们既是画,又是字,只有懂得的人才能看明白,乃是十分高超的技艺。这份纸笺,更了不得了,把隐字拆开,藏在了边边角角,浑然一体。”
叶小远:“可这明明……”
曲渡边打断道,“既然是快失传的隐字,大师如何知晓?”
柳大师轻咳一声:“这东西,是给皇室单独作画的高级工匠才能学的,前朝灭了的时候,我还是小小学徒,没机会学,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师傅为了快速学会隐字法时,偷偷留下了笔记,我看了笔记后才会了一点。”
他不好意思道:“当然,只知道,不会用,就从来没张扬过,不好意思把这个当成自己扬名的踏板。”
曲渡边:“那这世上,除了大师之外,还有别人会隐字作画吗。”
柳大师:“之前我是觉得没有的,毕竟前朝的高级工匠都在大火里了,宫乱,一个活口都没留。但是现在看见了这套纸笺,却觉得自己浅薄了,前朝的隐字作画,传承还在。”
前朝。
隐字作画。
叶小远掌心隐隐出了点冷汗,下意识看向曲渡边。
曲渡边微微一笑,“确实如此,不知道大师能不能破译这套纸笺中藏着的字,也算缘分。”
柳大师乐呵呵说:“正有此意,不过我得回家拿我师傅留下来的笔记,殿下稍等一会儿。”
曲渡边叫了乙十二跟他过去拿。
两人走后,曲渡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起来。
叶小远站到他旁边,掌心轻轻压在他肩膀上,“殿下,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
曲渡边没说话。
柳大师很快就又回来了,那笔记本破破烂烂,还用羊皮裹了起来,颇为陈旧,似乎很久没翻过了。
他一边对照,一边将藏起来的字形拆出来,重新组合在一起。
到了天黑,柳大师才成功组合出来了一行字。
[孽胎降世,母亡子幼,见仇者笑,怜而远之,记此为一]
他自个儿看着拼出来的字,结结巴巴:“这、这好像不太对吧。”不是收的礼物吗?解出来的话怎么这么不吉利。
叶小远很有眼色,笑着将柳大师请了出去,“大师累了吧,先去用些酒菜,今天就在这住下吧,殿下要的花样,明早就给您。”
曲渡边缓缓站起来,走到桌前。
这一行字清晰地印在他脑中。
“见仇者笑,怜而远之……”
这几个字砸在他心上,他一时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最后竟真的笑了一下。
乙十二攥紧手指,“殿下。”
曲渡边双手撑在桌沿,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六六,你中午的时候,想跟我汇报什么消息?”
乙十二:“汤一粟虽然死了,但是殿下没有说停,暗网就还在追查他的信息,刚找到了一点零星的补充资料。他的族地不是他在户籍上填写的地方,而是镇南关的一处小镇。”
他顿了下,“也是怡妃和陛下相识镇子。”
官员户籍变迁,更改族地,也不是没有过的,原本不是大事。但是现在,这条消息就变得尤为重要起来。
前朝遗族。
甚至还可能是前朝皇族。
曲渡边:“我记得张樊明的陪葬品里,也有一盒纸笺。”
他把柳大师破译出来的这一行字,还有纸笺装好,独自进了书房。
-
皇宫。
傍晚。
福安宫。
四皇子被请进了小祠堂。
他在小祠堂门口的时候,停住了。
里面的怡妃已经听见了脚步声,“进来吧。”
四皇子抬脚进来。
怡妃坐在小祠堂隔间的书房内,正跪坐在地上做纸笺,“你要的新香囊在桌子上,自己拿。”
四皇子坐在她面前,看着案桌上的香囊。
“母妃,这香囊里面,是不是还加了别的东西。”
怡妃动作停下,抬起头,目光平静,“你那天出宫,去了仁医堂,验了什么。”
四皇子:“我出宫没谁知道我去了哪,母妃却知道,”他停顿几秒,“冷越……是母妃的人。”
怡妃放下手里画了一半的纸片。
“你本来可以糊涂一世,什么都不知情,为何要去探究,平添痛苦。”
她无奈的语气,将四皇子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冀彻底粉碎。
他坐在这个熟悉的小祠堂中,看着面前这个他自认为十分熟悉,养育他长大的淡泊娘亲,变得无比陌生。
四皇子像个石像一样端坐在这里。
他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幽深的大海深处,沉重的石块坠满了全身,如何也浮不出水面。
窒息的海水一点点淹没了他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