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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白白苏醒

自封家得势起,广招“财路”以开辟商道,与陆家霸占半条洋人街。

肖钰的珠宝店外时不时就换另批帮派聚众闹事,时间长了顾客惊恐,生意也就惨淡。

元太太的随从又狐假虎威传唤肖钰过去,邵管家心一横,直接给拒了。

这不成,少爷……少爷现在谁都不见,又或者说,他那模样根本见不了人。

一时一看,衣衫皱巴的男人恹态趴在床边,若不是伸手去摸鼻息,邵管家都以为府里又要昏死过去个祖宗。

就因为了解肖钰的成长经历,才每次遵从扶持,将孙夫人未来得及给予这孩子的关怀俏俏补上。

但一个花甲老头子,和一帮子学识短浅就爱谈论家长里短的管家婆和奴仆,怎么可能带得好富家小少爷?

没人教会他真心喜欢一个人,要怎么对待人家,小少爷在世事磨砺中只学会了四个字——“强取豪夺”。

“阿钰……你看在邵伯我照顾你二十多年的份儿上,能不能听我的,先把饭吃了。”

邵管家取来男人的外套,罩在那具冰凉的躯体上,那人攥着许汐白正在输点滴的苍白手背,指尖摩挲着。

“……邵伯,我这里好疼。”

肖钰蓬发遮盖着半张脸,趴着的那块被子濡湿一大片,身子抖着。

他捂着心口的位置,眼神凝滞,嘴里念着:“我是不是有病……知道他身子弱的、不该打的……我什么都做不好,连亚当也养不好……可能我娘都是给我克死的……”

谁都没邵明更清楚,肖钰儿时泪腺有多发达,胆小怕事又心思敏感,刚将这个小少爷带到现在的府邸照顾时,他每天都在发愁。

走路左脚绊右脚摔着了要哭,没能抢到许氏铺子刚出炉的杏仁糖要哭,就连院里那黑狗被追累得吐白沫,小少爷以为狗要死,又大哭一场。

“……呵,我多久没见过你掉银珠子喽,难受了?”

男人艰难喘息道:“……嗯。”

“阿钰,我问你啊,要是你突然遇到个上来就贱骂你殴打你的恶棍,你喜欢的起来么?”

邵管家宽厚且长有老茧的手掌落到肖钰头顶,轻缓地抚摸了两下。

男人嘴角向下,半会儿吐出几个字:“不喜欢。”

因这几天府邸主人神志消沉,店里频频来信都堆积成山,居室里被糟蹋得如同狗窝。

邵管家一心急于少爷不吃不喝的情况,连狗都顾不上,这不,亚当自己衔着饭盆跑到屋里趴下了。

“呜汪、呜……”

饿了几天,亚当那原本鼓鼓的肚皮肉眼可见地瘪下来,乌黑油亮的皮毛也蒙了一层灰涩感,它的姿势和肖钰如出一辙。

“当年许老爷送了你这条小黑狗,我倒是挺感谢他。按老夫所言,许氏的名声都是被他后来娶进门的夫人给败坏干净的……许老爷为人,真没得说。”

肖钰唯独就爱吃许氏的糖,一有得闲就拉着邵管家过去,次数多到那时总店里的店员都对肖钰和他这个老头眼熟。

私生子一事老爷不让外传,老管家自然守口如瓶,所以没自报家门,都身着朴素长褂去的。

“那天许老爷一进院子里,看到这条浑身乌黑肚皮雪白的狗,对你我的态度都好了。”

“嗯……”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脸色跟死人无异。

“店里营计不佳,得您出面处理,不然那两个店长浑身乏术也无力与帮派的人打交道。”

肖钰心里似有蛇胆翻腾,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泛红的眼圈下暗沉更深,用略带几分自嘲的意味道:“邵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让他平安无事醒过来。”

那张俊朗的脸上写满憔悴,语调也不像平日里固有的傲倨。

虽然这样说,可肖钰清楚府里这一大家子人都需要生火吃饭,自成年起肖仲海就要求他自力更生,有多大本事,养多少人。

前期投进去的钱全用来开采新矿,选的是最好地势,还为了作品能冲击国际奖项预备筹办第二次展览会。

“其他店呢,能否正常经营?”

邵管家:“其他商铺、租赁出去的地盘都无碍,那群人就是盯着这两家店来的,因为老爷给您的任务是这个。”

说是任务,不过就是换种好听方式的刁难。

这些年,肖钰也为其父亲谋了不少财路,只是中规中矩的传统商道看不出巨大优势,也大多被洋人政府一手管辖。

他愿意接受,可能受了母亲影响,单纯喜欢翡翠这种沪城老物件,想做出新花样能与洋人的工艺去比拼。

肖容钧岂能真让肖钰做出成绩?

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指不定哪天就一蹬腿驾鹤西去,到时候牵扯到分家问题,肖家历来都是靠实力说话。

就算肖仲海力挺大儿子,那底下还有三伯四伯盯着,于是肖老爷子心生一计,既能让大儿子更稳妥地接手家业,又不会死后被骂的淋漓。

“我这辈子赚的钱够多,就是缺名气,谁要是能把肖家的生意做到海内外认可,掌家一位我也能放心交出去。”

这是老爷子的原话,所有人都听着为证。

“阿钰,你知道我从小最疼你,向着你。可……肖老爷在世,我只能中立。”

“我知道。”

邵管家叹气道:“现如今正在你与你大哥竞争激烈的节骨眼上,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啊……”

床榻里,少年静静躺着,薄薄眼皮上浮现淡青色的细管,如安然入梦的睡美人。

肖钰顿了约莫半分钟,打开的嗓音里透着强装出来的冷静:“我会解决,还劳烦您替我照顾他……要是、要是醒过来,第一时间告诉我。”

*

“肖爷,您要闭店?!——”

二店店长是从电器行跳过来给肖钰当帮手的,鲜少有人能抵御得了肖爷开出的价格,可他刚从珠宝销售里摸出点门道,就遭遇闭店危机。

肖钰纵容弯起唇:“闭店而已,又不是不做了。”

说完盘摸着腕子上的天珠手串,目光落在劫后余生的店铺展架上:“红则遭妒忌,名利分荣,我时间有限,目前的生意先换个隐蔽的地方做,你和阿水商议下马上就搬去。”

“肖爷,何时也开始盘磨珠子了?”

肖钰着一身深色中山装,显露一股淡淡的阴郁气质,店长总觉得肖爷的性格沉稳不少。

“这般,不容易觉得时间漫长。”

肖钰落下句话,抬手将门帘拉下,背对着朝他扬了扬:“不用送。”

金色秋阳高悬于空中,天穹湛蓝且高远,云絮缓流,是难得的好天气。

他望向枝头满簇的木芙蓉,淡粉中夹带着鹅黄色的蕊,层层叠叠显得羞涩,被照得耀目,还能闻见淡香。

不知为何,凡见到美好景象总会勾起他心里的酸楚。

恍惚间,眼中浮现那张精致细腻如美瓷的脸蛋,变得病怏怏的失去光泽。

那人很安静,正如他曾盼望过的那样,成为一件工艺品摆放在只有他能看得见的地方。

已是第四天了,许汐白仍旧没醒。

每天回到府里,肖钰会用毛巾蘸着温水替许汐白擦拭身子,这活他不愿意让邵管家代劳。

输液补充的营养只顾得上维持生命,可他之前是那样贪嘴,吃饭时聚精会神又表情生动,看得直叫人喜欢。

将折采下的花放入瓷翁中,肖钰又坐回了老位置,目光灼灼,投向少年微微蹙起眉头的小脸上。

接着,他俯下身,慢慢靠近吻上少年苍白的唇。

“汐白,我原谅你了,你也宽恕我的愚钝和谎言好不好……等你醒来,我一定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你……”

他浅浅吻过后,眼睫忽然湿润。

少年微冷的唇瓣柔软香甜,若是平常,一定不会有这种浅尝辄止的探入,而是用力探索每处,凭借本能将许汐白禁锢在自己怀里。

可他现在,碰都不敢用劲,怕那人就在他眼面前碎掉。

“木芙蓉开了,我还瞧见枝头上的桂花、木槿、秋菊……你不是最喜爱赏花的吗……你睁开眼吧,我带你去看……”

男人的印象,还停留在许汐白十二三岁的样子。

他从开始就对少年撒了慌。

初见从来都不是成年后商会上见过的一瞥,或是顺应狐朋狗友间的赌注而去窥探的几次,是在许氏总店刚建成时举办的品鉴会。

他怀揣着莲妈的那句打趣“你去问问,许老爷要不要你做儿媳妇”,去的。

他声音很轻、很轻,可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无处安放,默默捋顺少年额边的细发。

“是人都会撒谎,先生也会撒谎。”

你心里有他时,我活得像阴蔽下的影子。

最痛苦的不是被憎恨,亦不是永远被当做备胎,而是从你身边经过这么多次,仍处在角落中被忽视。

“汐白……你可感受到了。”

肖钰握着少年的手,贴在自己胸膛上,一同感受与脉搏相连的紧密跳动。

“嗯……”许汐白闷哼着,皱起的眉舒展开的同时,缓缓睁开眼。

肖钰被那双蓝眸惊到失神,慌乱之中音调不自觉高昂:“……医生!!他醒了。”

听见正房内的呼唤,医生和在外苦等多时的万晴、邵管家与杜鹃小姐相继走入房内。

“汐白!先生跟你道歉,我与杜鹃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心里只你一人,我……”

医生盯着少年迷懵不知的反应,以及嘴里稀稀吐露的不连贯的话语:“……呃呜……呜……”

“肖少爷,许公子可能听不见你说的,也说不了话。”

肖钰顿住,狂喜的神色瞬时消失、凝在脸上。

“耳道受损、颈部也有伤……我先替许公子检查下吧。”医生也不确定,这种情况是暂时的,还是一直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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