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的砂轮轻擦,凌晨未开灯的昏暗卧室中,闪烁出微弱的一丝光。
周楠眼皮还没睁开,就用手掌摸索着男人的背,在对方惊异的注视下夹走了那根烟。
他咬着烟嘴挑了下眉弓,唇齿相交,深吸一口随之叹出白雾。
“你是刚醒,还是一直没睡?”
柳乘鹌觉得周楠愈发令他吃惊,不仅不再胆怯怕事,还能轻松地和他一起吞云吐雾,无需遮遮掩掩。
当年只听见少年柔弱的声线,哪会想到有天这人能成为自己的“老板”,还是个比自己更甚的老烟民。
周楠还喜欢突然吻过来,让口腔里没有消淡的烟草苦涩在两人之间传递。
“刚醒。昨夜睡得早,已经休息差不多。”
周楠迟疑:“一点还算早啊,我平时……都八点多上床。”
柳乘鹌坐直,朝他抬高下巴:“若不是因为我惹了祸,按照公司的安排我每天只有4、5个小时休息。”
“啊?MK里到底都是群什么人呐,你做直播不是好好的,为何签约娱乐公司?”如果让周楠评价柳乘鹌在圈里的存在,像是匹傲然出世的黑马,极具表现力的硬照造型瞬间吸引了不少杂志社和影视公司的注意。
虽然柳乘鹌没有经过系统培训,但他在直播行业里积累的经验足够,口条清晰,表情生动,各个角度都很上相。
这块璞玉,也就差个有良心的上家栽培。
“我……我缺钱,这个理由很难想吗。”
柳乘鹌看着周楠眼里的不解,原本坦然的心境也渐渐变得很虚,现在可不能再把这人当成傻乎乎的摇钱树,一味地倒苦水。
周楠抓住他的手晃动下:“哎,柳乘鹌,你说实话是不是有把柄落到人家手里了,缺钱……你遇到什么事了?”
凌厉的眼神瞬间抛了过来,柳乘鹌啧了声:“我要说我欠债了你要替我还?还是说即便我杀了人,你也能替我坐牢。周楠,有精力管好你自己,我对你来说根本没那么重要。”
周楠抓了下被压扁的头发,嘀咕道:“凶什么……我还想帮你一起教训下那个胡沅……”
“谁。”柳乘鹌微微错愕地看向周楠,眼眸深沉。
“就是之前和你一个直播公司的竞争对手胡沅,我调查过,他这小子鬼精,自己不出面花钱买通了你们前公司的主播Candy,替你取体检报告时调了包……”
对上周楠略有袒护的眼神,柳乘鹌表露出异样的情绪,他努力消化着周楠透露的消息,感到很挫败。
原来不仅是胡沅,就连他刚入公司就关系较好的弟弟也被收买,选择被利用成为重伤他的棋子。
柳乘鹌这一刻谁都不想怪罪,他已经被这个圈子、这滩浑水给搞怕了。
曾经因为十几票差距或是竞争者黑粉拉帮结派过来挑衅,以柳乘鹌那时的性子绝不可能受气,骂得更脏pk赛打得更凶,才是他觉得最正确的解决方式。
很狂,无忧无虑,刚在网络上爆火的柳乘鹌就是这种状态,直到有一天他被宣判要告别人世,那种狂妄的飘逸感才从身体里被掏空。
你说毫不怀疑会相信自己得了绝症?肯定不可能。
柳乘鹌不仅又去医院复查了一次,还训斥当时的经纪人务必请来最好的内科医生,不要开这种国际玩笑!
可他没料到,前公司里不满他日进斗金还待人刻薄的人数不在少数,在胡沅的煽动下,柳乘鹌在同一家医院里得到了第二次一模一样的结果。
“柳乘鹌……”
周楠不知道这个问题究竟哪里触及到男人的逆鳞,对方皱着眉漫无目标地看着前方,斜靠在被子里一言不发。
柳乘鹌还不答,于是周楠用牙齿在男人手臂上留下咬痕,威胁道:“柳乘鹌,不许你这样。”
男人结束怔神,翻身掐住周楠的后颈将人按在床上,用脸颊轻噌着那人光洁的背部:“我和胡沅没什么恩怨了,你是作家不是商人,还真的要为了我歇斯底里地搞垮他?别了,我负担不起。”
“嘶……柳乘鹌你赶紧说啊!为什么缺钱……不和胡沅有关那是和谁有关……”
柳乘鹌听他鼻音浓重,被自己压在床板上动弹不得,又极力想要搞清楚现在困扰他的烦心事而发出的粗喘,不禁笑了笑。
“不管你的事。”
怕柳乘鹌又在小事上聪明大事上犯糊涂,周楠特意叮嘱道:“你别怕他,不过就是和MK公司的一两个股东熟识,又不能将你赶走。我觉得你应该要换个形象,另外找对自己擅长的领域……说不定哪天就一夜爆火了!”
柳乘鹌手上一用力,给周楠腰上掐出红印,蹙眉道:“我想老板你真的是闲,我都说了不需要,在你这当个白拿钱的花瓶不好吗?动动腰动动腿,我就能有收获。”
握住周楠的手,十指紧扣向下压,柳乘鹌俯视着周楠泛起浅红色的脸颊,垂眸亲吻上。
周楠认真道:“不,你不是这样的……唔。”
“我妈病了,我爸看她整日在医院里躺着身子浮肿,也不愿继续当老师,申请了提前退休,两人现在就靠那点儿退休金硬撑。”
柳乘鹌呼吸乱了,胡乱吻在周楠的鼻翼与唇边,接着双手捂住对方仍要发问的嘴。
“我现在后悔,想赚钱留给他们养老,你能懂吗。”
柳乘鹌在直播间里痛骂过父母多少回,周楠已经记不清了,单从鹌鹌哥哥的口中感受到的,便是他对狠心断绝他所有经济往来的父母心怀怨恨。
男人说完话,整个人的力气散了一半,覆在周楠身上深沉叹道:“别管胡沅,随他疯去吧。我今天还有工作,定在早上九点,你要是困就再躺会儿。”
真的不一样,柳乘鹌就跟经历了回炉重造,从叛逆少年摇身一变能够体谅父母的良苦用心,受委屈也不再执拗于一报还一报……
这还是柳乘鹌吗?
男人浅金色的张扬发型扎眼,两侧发稍微微翘起,再套上设计款的长款黑皮衣,周楠的眼睛都快瞪直了。
“……这一身真适合你。”
柳乘鹌望着周楠失焦的黑瞳里逐渐扑闪着星河,抬手在那人面前晃了晃:“周楠,我走了。”
周楠还没意识到他又忘记自己才是老板,这间别墅和男人要去进行的杂志拍摄,都是他动用财力人力才拿到的资源。
“好帅……”
柳乘鹌嘴角一撇,轻巧应了声:“我知道。”
“嗯,那你今天拍摄加油!”
柳乘鹌很不自在,他感受不到周楠对他的任何一点压迫,不像吴筝或是他进入MK公司后遇到的每一个人,无形中施压,话里话外带着目的。
这样临走前的问候,简直就像相识多年的恋人。
可他明白,一旦那个一年契约在那,他和周楠之间就彻底失去了所谓公平。
即便对方没有高高在上,能立刻停止和斩断这段关系的人只有周楠,他在自己身上投入的钱也许就是希望得到回报,达到所谓双赢。
和喜欢,毫不相关。
柳乘鹌没有留恋,在镜前穿戴整齐后就开车前往拍摄地点,佯装成专业的样子,与周楠谈拢的人了解拍摄内容。
而昨夜那缠绵、交叠的身影,让他差点产生相爱的错觉,也被抛之脑后。
杂志拍摄共两天,不知怎么走漏的消息,第二天柳乘鹌在场边看到了吴经纪人的身影。
他并无躲闪的意思,只是发觉经纪人远比刚挖掘自己时信誓旦旦满怀激情的样子差远了,心里也是凉的。
“鹌仔,你车钥匙还在我那,没车你怎么来的。”
柳乘鹌撩开沾满发胶的一绺头发,淡漠地说:“周先生将自己的旧车赠我了。”
“鹌仔!你、你说实话……”吴筝将他拉到一旁着急询问,“你和周楠私下里聊了什么,能让他这么发力地帮你,别骗我说平白无故赠送,看你有缘,都是商人谁不清楚谁啊。”
确切地说,周楠在名气剧增并开始涉足于影视剧剧本这行后,他与商人的界限就没有划分那么清晰了。
吴经纪人怎会猜不透周楠的意思,怎么说也是比柳乘鹌年长几岁,又出道早,不过是长相比那些油腻老板要好一些,内里说不定是一样的脏。
周楠没有向MK索要赔偿金,而是单独与吴筝调解,看似卖个人情,实际是把柳乘鹌的性格缺陷和做过的恶行当作把柄,留着以后威胁利用。
“你之前就防着他,我就该想到的,什么绑架……他就是扮猪吃老虎故意上钩,说,是不是用什么手段诱惑你了……”
柳乘鹌嫌弃地看了眼脑袋不灵光的经纪人:“吴姐,他没那么聪明。”
吴筝还不知道,周楠不仅是被关了三天,还是真枪实干。
“就你聪明,他……他是不是要潜规则你?”吴筝挤眉弄眼提醒道,“就是……泡你。”
拍摄组的助理在棚下唤他:“柳先生,需要您换一下妆面!”
柳乘鹌朝着补光灯的方向点点头,将吴筝推到一边:“吴姐,你相信男人间纯洁的友谊吗。”
“滚吧你,别瞎扯!”
柳乘鹌了然一笑:“那不得了。他就是在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