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自二人相识以来,还是头一回平和地坐着谈些生活琐碎,茶香袅袅,穆裴轩平日里喝茶少,大抵是段临舟泡茶的模样太过赏心悦目,茶水入喉,也多了几分清甜。
左右无事,段临舟直接让流光将年礼的册子拿了过来,二人品着茶,商谈着今年给各府送什么礼。
穆裴轩感觉很是微妙。
他看着段临舟,段临舟微微蹙着眉,在思索着什么,桌上新添了一副笔墨,他斟酌着穆裴轩的意见,一边在册子上再做添改。段临舟再是八面玲珑,对于这些权贵所知还是不如穆裴轩清楚,尤其是京都的。
段临舟聪明,穆裴轩略略一提,他当即就能意会。
半个时辰下来,穆裴轩不得不承认,段临舟能成为岭南商行行首,却是有他的独到之处,即便换了自己,也未必有段临舟的周到细心。
二人之间的尴尬在你一言我一语之间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等流光来点灯,催二人用膳时,穆裴轩才发现外头天已经彻底暗了。
桌上茶水已经凉透了,段临舟搁下笔,仔细地看着册子上的墨迹,才道:“如此就周全了,”他问穆裴轩,说,“小郡王再看看?”
穆裴轩道:“不用了,你拿主意即可。”
段临舟微微一怔,旋即笑了,道:“好。”
二人如常用过晚膳,流光就捧了盅药呈给段临舟,穆裴轩看着那盅黄汤,眉毛都拧了起来。
段临舟这是真将药当饭吃了。
段临舟却像是习以为常,慢慢地喝着,神情都没变一下。似乎是察觉了穆裴轩的目光,段临舟抬起眼睛,疑惑地看向穆裴轩,“郡王?”
穆裴轩道:“没什么。”
他突然想起段临舟是习过武的,习武之人身体大都比常人康健,段临舟更是曾领着商队走南闯北,纵横岭南,如今却羸弱不堪,一场风寒说不定都能要他的命。
个中落差,简直无法想象。
这种陌生的情绪一直浮在穆裴轩心头,搅得他心烦意乱,穆裴轩甚至忘记了昨夜二人同榻而眠发生的事,自然而然地走进了主卧。
段临舟正靠坐在床头看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瞧见穆裴轩,朝他笑了笑。
穆裴轩脚步一顿,没来由的,心里就多了几分不自在。突然,他的鼻尖动了动,目光扫了圈儿,就瞧见了一只瑞兽香炉。
炉里正点着香。
穆裴轩道:“怎么突然点香了?”
段临舟随口道:“郡王不喜欢?”
穆裴轩本就是没话找话,道:“没有不喜欢。”
段临舟笑了下,说:“郡王若是不喜欢这味香,我让流光去换了。”
穆裴轩道:“不用。”
直到他上了床,段临舟也在他身边睡下,屋子里的灯熄了,穆裴轩将睡未睡之际,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浮现。
段临舟突然燃香,是因为他说过,不喜欢一股药味儿吗?
那一刹那,穆裴轩心都似乎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涌上无法形容的酸涩。他顿时就清醒了,睁开眼睛,偏过头,看向床里侧的段临舟。
不知是不是穆裴轩的错觉,段临舟身上的药味儿都淡了。
穆裴轩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段临舟说:“睡不着吗?”
穆裴轩想了想,“嗯”了声。
段临舟沉默了须臾,就坐起了身,穆裴轩问道:“你干什么?”
段临舟笑了笑,无奈道:“我换间屋子睡。”
穆裴轩愣了下,握住他的手腕,皱着眉道:“用不着,”他话说出口,又觉得太过生硬,补充道,“不是因为你睡在我身边。”
段临舟眨了眨眼睛,看着穆裴轩有力而又温热的手指,没有说话。
穆裴轩手中微微用力,道:“躺着。”
说罢,抽回手,却碰着了段临舟的指尖,他手指冰凉凉的,竟像是冷得厉害的模样。
穆裴轩手指动了动。
段临舟就着他的力道埋回了被窝里,露出一张脸,说:“当真不是因为我?”
穆裴轩硬邦邦道:“不是。”
段临舟说:“那郡王惦记着谁?让郡王如此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穆裴轩自然不可能说自己是想着他,才睡不着的,道:“我惦记着谁,与你无关。”
“如何无关?”段临舟哼笑道,“我自然要知道,郡王是因着何人与我同床异梦,莫不是哪家小坤泽?”
他悠悠叹了口气,“郡王放心,段某不是容不得人的,若是郡王当真对哪家小坤泽有意——”
穆裴轩气极反笑,说:“段老板还想替本郡王纳个小?”
段临舟认真思索了一番,幽幽道:“若是郡王当真喜欢,我自然只能遂郡王的意。”
穆裴轩冷笑道:“段老板好大度。”
段临舟叹息道:“郡王不若再等一等,等段某身死,你也好三媒六聘将人地迎进门,省得委屈了意中人……”
穆裴轩听他越说越离谱,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胡说八道。”
“睡觉!”他气得闭上眼睛。
段临舟眼里浮现笑意,他当然知道没有什么小坤泽。
过了一会儿,穆裴轩就听段临舟说:“睡不着。”
他说:“郡王,你冷不冷?”
穆裴轩想起那截冰冷冷的手指尖,说:“不冷。”
段临舟道:“我冷。”
穆裴轩抿了抿嘴唇,却没有动作,没想到,下一瞬,段临舟的脚就挨了过来。
凉如冰,在床上这么久,竟也没有捂热。
穆裴轩轻轻踢了踢他,说:“挪开。”
段临舟反倒贴紧了他热乎乎的腿脚,低声笑道:“郡王,行行好,你若不理我,我约摸要三更半夜才能睡着了,说不得明天又得得风寒。”
穆裴轩轻哼一声,他突然想起什么,漠然道:“段老板要人暖床,只管叫人去给你暖就是。”
段临舟道:“那怎么成,我可是已经嫁给郡王,那就是郡王的人,哪儿能随便让人上我的床?”
穆裴轩说:“哦?没有嫁我之前,还当真夜夜有温香暖玉替段老板捂脚暖床了?”
段临舟笑出声,穆裴轩被他笑得耳热,就要蹬开他的脚,却被段临舟缠住了,段临舟整个人都贴了上来,青年声音微哑,一把好嗓子如金玉一般,含笑道:“没有,一个也没有,夜夜只有汤婆子相伴,可怜得紧。”
“好不容易寻着了人,还需请小郡王,疼惜一二。”
他那“疼惜”二字说得缠绵悱恻,活色生香,穆裴轩耳朵彻底红了,却没有再推开段临舟,口中说他:“花言巧语,巧舌如簧。”
21
段临舟点到即止,没有再撩拨穆裴轩。
这是穆裴轩第一次抱着男人睡觉,他脑子里清醒得要命,直直地盯着床帐顶。身边段临舟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在他脖颈间萦绕,羽毛似的,夹杂着床榻间熏的香往他鼻子里钻,搅得穆裴轩有些心浮气躁。
穆裴轩不可遏制地想自其间嗅出段临舟身上的药香。
段临舟会有信香吗?
中庸和天乾、坤泽不一样,中庸大多没有信香,也闻不到天乾、坤泽的信香,可事无绝对,有的中庸也有信香,只不过非常淡,淡到根本无法满足天乾抑或坤泽。
穆裴轩想,段临舟要是有信香,会是什么味道?
只这么一想,穆裴轩只觉得更加燥热,心都微微发烫,禁不住夹住了段临舟稍稍暖起来的腿脚。段临舟的脚趾更凉,无意识地贴着穆裴轩的脚踝,穆裴轩有些僵硬,身上的信香都无意识地溢出了几分也浑然未觉。
段临舟睡得舒坦,穆裴轩却许久才入睡,他睡得浅,意识仿佛漂浮着,不断地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恍惚间,穆裴轩怀里好像搂了一个人,他攥着那人的后颈,二人唇角相欺,厮磨着,要吻不吻的样子。穆裴轩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嘴唇是软的,他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如同含了块甜糕,咬着,衔嘴里拿舌尖舔吮。
怀中人低哼了声,一把沙哑的嗓音,搔得穆裴轩心痒难耐。他不知足起来,总觉得少了什么,按捺不住掐紧那截修长的脖颈,将舌头深入他口中掠取着。
不够。
穆裴轩吐息滚烫,他支起身,吻他湿红的嘴唇,又吻脖颈,慢慢逡巡着,咬住耳朵的时候,他在穆裴轩怀中颤了颤。穆裴轩用力箍紧他不容有片刻闪躲,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他寻着了男人藏在颈后的腺体。
那处儿小小的,微微凹陷着,干瘪而软,穆裴轩舔了舔,在怀中人低叫瑟缩时,情难自制地咬住了,穆裴轩呼吸一下子急促滚烫起来。
他寻着了他要找的味道。
那是什么?
是什么?
……
穆裴轩猛地睁开眼,又眯了眯,才觉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穆裴轩怔了怔,他每日都要练武,鲜少起得迟,没想到竟然睡到了这个时候。
他低下头,就看见了还在身边睡着的段临舟。
昨夜那个不可言说的梦一下子钻入了脑海中,穆裴轩脸色登时就变了。
穆裴轩还发现了一个更尴尬的事情。
他瞪着睡得无知无觉的段临舟,想起身,却被段临舟搂住了腰,睡意惺忪地说:“再睡一会儿。”
他一挨上来,穆裴轩就抽了口气,底下裤裆不可控地支棱着,密切地贴着段临舟的大腿,似乎是觉着热度,段临舟迷迷糊糊间贴得更紧,咕哝着叫了声,“小郡王。”
穆裴轩浑身僵硬,他用力将段临舟的手掰开,段临舟再想睡也醒了,迷迷瞪瞪地看着穆裴轩,过了几息,他就觉出不对了。
兴许是段临舟的眼神变得玩味,穆裴轩恼怒道:“看什么!”
“小郡王恼什么,这不过是人之常情,”段临舟笑盈盈道,他刚醒,声音微哑,和梦里那把嗓子重合起来,穆裴轩耳朵更红,“你……”
段临舟意味深长地瞧着他胯下的东西,那眼神太直白,穆裴轩瞬间有种被扒了裤子的羞耻感,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拽了拽,怒道:“段临舟,你还要不要脸!”
段临舟大笑出声。
穆裴轩看着乐不可支的人,气得磨牙,段临舟凑过来,道:“我的好郡王,别恼别恼,少年人血气方刚的,实属寻常,不过——”他品了品大腿的触感,又笑道,“郡王那处儿生得可不寻常。”
他低声笑道:“天赋异禀,尺寸喜人。”
穆裴轩:“……”
“段临舟!”穆裴轩恼羞成怒,抓住段临舟的手就欺身压了上去,段临舟“哎”了声,四两拨千斤地推开他。二人在床上过了几招,段临舟哪里是穆裴轩的对手,被他结结实实地压了个正着,段临舟喘着气,眉梢眼角却都是笑意,说:“我说的是实话——”
“你还说!”穆裴轩瞪着段临舟。
一番打闹之下,段临舟衣襟敞开,露出苍白细腻的皮肉,脸颊微微泛起了血色,自下而上地看着穆裴轩。穆裴轩盯着段临舟,二人目光相对,气氛无端变得粘稠了,都没了话,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微微起伏的胸膛。
穆裴轩的心跳得快了几分,下头那玩意儿反应更大,他眼里不自觉地多了几分侵略性,看得段临舟手指微微发麻。
段临舟张口想说什么,就听穆裴轩说,“既然郡王妃如此喜欢,那就有劳郡王妃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