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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悯鹤的小番外
叶怀悯常做一个梦。
梦中他走过一条长长的小径,迷雾笼罩四野,他看不清来时路,也望不见要去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隐约是在一座石桥边,因为他听见了潺潺的水声。
叶怀悯依稀记得自己在桥边等了许久,像是在等谁,可便是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等的时间久了,他能看见桥上人来人往,桥下有人划着小舟缓缓而过。
桥上有个给过路人煮汤的老妪,问他:“小子,还不走吗?”
叶怀悯听见梦中的自己笑笑,说:“不急,再等一等。”
老妪咕哝道:“你都等了三年了。”
“等得久些才好,他若是太早来……”说到此处,叶怀悯听见梦中的自己顿了顿,有些怅然,末了,说:“晚些来吧,他还小呢。”
他?是自己等的人吗?他是谁?
叶怀悯并不知道。
光阴流转,老妪的汤熬了一锅又一锅,桥下的小船穿梭了三千六百回的时候,叶怀悯终于看见梦中的自己擡起头,望向那天笼罩在迷雾中的小径。
有人慢慢地走了过来,叶怀悯隐约望见一道瘦高的身影,衣袖宽大,瞧着有些伶仃,他似乎看见了梦中的自己,二人对望着,不知怎的,竟让叶怀悯在梦中也有些鼻酸。
他们似乎说了什么,叶怀悯听不真切,旋即,二人就牵着手一道朝桥上走去,叶怀悯下意识地想叫住他们,“……等等。”
可梦中人却像是不曾听见,叶怀悯急了起来,想朝二人的方向跑去,突然间,薄雾卷动着变得浓了,拦住了叶怀悯的路,他如何也穿不过去。
隐约间,那人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少爷,少爷!”耳边有人在叫,叶怀悯一下子坐了起来,过了好半晌,他才看清面前人,是自己的近侍。
他有些不悦,道:“吵什么?”
近侍也委屈,道:“老爷寻您呢。”
叶怀悯蹙着眉想起那个未完的梦,每次都是这样,梦断断续续的,有时长,有时短,今日算是长的了——他只差一点,就可以看清梦中的自己等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但今日,他看清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瞳仁浅淡,眼尾分明,可眼神却是沧桑的,好似饱经风霜。莫名的,见那双眼睛的第一眼,叶怀悯心中竟想,不该是这样,这双眼睛,不该是这样的神色。
叶父道是有客来访,特意唤他去,近侍帮他理了衣袍,往腰间挂上青玉时,问道:“少爷,你是又做梦了吗?”
叶怀悯随口应了声,近侍说:“少爷打小就做这个梦,了还大师说,少爷这是有未了之缘,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这个未了之缘应在哪儿。”
他絮絮叨叨,叶怀悯心道,你不吵醒我,便知应在何处了,可也没说,只是淡淡道:“走吧,父亲等着呢。”
时值仲夏,日头高挂,叶怀悯走到花厅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花厅内的一道背影。
约摸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衣袍素净,清瘦伶仃,脊背绷得直,颇有些剑在鞘中的意味。
“见过父亲,”叶怀悯先见了礼。
叶父招手道:“二郎,来。”
“这是你沈家表弟,沈鹤,日后就住在家中,你二人正好作伴。”
叶怀悯循声看了过去,那少年也擡眼看了过来,那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瞳仁干净,透着股子冷清。
这是……梦里见过的那双眼睛。
叶怀悯怔怔地看着他,叶父还说了什么,他全然听不见,花厅外有风拂过,吹动了檐下挂的铃铛,铃声清脆,依稀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