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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番外三

我的病弱老婆 花卷 3712 2024-08-13 08: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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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萧元鹤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萧元悯了。

在那个叫云琢的九莲教妖人说,他二哥的死和萧元瑞有关时,萧元鹤一连数日都梦见了萧元悯。梦中的萧元悯不再是他画中生硬的模样,笑盈盈的,鲜活得不像话。

这些年萧元鹤怕自己将萧元悯忘了,为他画了满暗室的画,可任他如何精笔细描,画中的萧元悯总失了那么几分灵动。

细细说起来,萧元鹤的丹青还是萧元悯教的。信王妃虽不苛待庶子,却不喜欢嫡子和庶子亲近,无他,人有贵贱。他们虽同出信王府,拥有同样的血脉,他二哥是嫡出,自就高他一等。

萧元悯却不在意这些,说,都是自家兄弟。

有时萧元鹤不明白,他父亲信王刚愎自用,信王妃倨傲矜高,就是世子萧元启都目中无人,偏偏萧元悯性情温厚,宽以待人,全不似萧家人。萧元鹤自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三哥萧元瑞心胸狭窄,城府深沉,独独萧元悯——占尽了萧家的光风霁月。

或许是因着如此,信王和信王妃也对萧元悯很是偏爱。萧元悯文武皆通,惊才绝艳,饶是府中最为严苛的松先生都对他多有赞誉,若是萧元悯没有折在海上,只怕今日信王府的世子之位就是萧元悯的了。

可萧元鹤知道,萧元悯无意世子之位。

萧元鹤那时并不明白,萧元悯为什么不想当世子,若非孟家势盛,他又是天生的残缺,说不得他娘也要逼他去争一争世子之位的。萧元鹤阴暗地想,也许是因为萧元悯什么都有,这些东西于他而言是唾手可得,轻易能得到的东西,也就不稀罕了。要是他和自己、萧元瑞一般,没有一个强势的母族,又是庶出,他不信他能这般风轻云淡。

那一刻,萧元鹤不得不承认,他一直嫉妒萧元悯,即便萧元悯待他很好。

2

同是庶出,萧元悯对萧元鹤却比萧元瑞更好,兴许是萧元鹤总是安安静静的,不争不抢,让人不自觉就多了几分怜惜。

萧元鹤知道,他不是不想去争抢,只是那些东西,他不在乎。

一个连自己究竟是天干还是坤泽都弄不明白,一个畸形的怪物,去争那些东西做什么呢?

也因此,他母亲楚侧妃总是怒他不争气。她为他造足了势,为他改命,偏偏萧元鹤不思进取,阴沉寡言,半点都不讨喜。

萧元鹤的母亲出身梁都,后来家中为官的死在了朝廷倾轧里,宗族耆老壁虎断尾求生,才囫囵保了家族周全,一家退回玉安老家。楚侧妃生得貌美,后来得了信王青眼,就入了王府。

楚侧妃早些年是想过和信王妃别苗头的,直到萧元鹤出生。

大梁的孩童大都会在出生时以命仪断乾坤,天干命仪便会右摆,坤泽左摆,若是中庸,命仪便没有一丝反应。孩童渐渐成长,身上就会泛出信香,小坤泽满百日之时,身上还会生出情痣。

说是痣,其实形态各异,也不拘长在身上的哪一处。

萧元鹤出生时,恰逢信王出海,楚侧妃着了婆子拿命仪测他是天干还是坤泽。命仪好半晌都没有动静,楚侧妃直直地盯着命仪,眼里掠过一丝失望——中庸,比之坤泽还不如。

突然,命仪摆动了,她微微睁大眼睛,呼吸急促地盯着摆动的命仪,只见命仪左摇右晃,全不顾他人上下起伏的心,过了许久才缓缓地往右稍稍挪了一点,当真是一点——婆子脸色古怪,这等怪事,简直是闻所未闻。

命仪断乾坤由来已久,从不会有错,天干就是天干,坤泽就是坤泽,这都是命中注定。

哪有这般天乾坤泽之间踌躇徘徊的,俨然像是上天也似犹豫,不知将这孩子托生成天干好还是坤泽好。

命仪右摆的那一刻,楚侧妃愣了半晌,痛快地笑起来,天干,是天干!

婆子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可方才命仪——

楚侧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才生产完,尚且狼狈,那一眼却强硬,不容置疑,我的儿就是天干。

可萧元鹤的信香却比寻常的天干来得淡,微不可闻,周岁时,手肘内侧还生出了一抹殷红,形状小巧如叶——那是情痣。

3

萧元鹤和萧元悯,二人一个行二,一个行四,年纪却只差了两岁。

萧元悯见人先有三分笑,自小就是如此。幼时他们在一起读书,萧元悯聪慧,功课极好,萧元启最顽劣,总是能将信王请来的先生气得吹胡子。那时年纪小,还未有相争的念头,他二人本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萧元启自也是喜欢这个弟弟的。

萧元瑞小时候远不如长大会藏锋,他要强,心里总想和萧元启、萧元悯两个嫡出比个高低,让人看到,他虽是舞姬所出,可却不逊色于他二人。每每这个时候,萧元启都会将萧元瑞按在地上打,口中说,凭你这个贱种,也想越过我的头上去?做什么白日梦!

萧元悯看不过眼,就会在一旁劝架。

挨打的次数多了,信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萧元瑞才学会了乖。

萧元鹤早慧,对此一概冷眼旁观,好像这些都和他全无关系。

本来也没有什么干系。

萧元鹤虽是庶出,可他母亲楚侧妃是信王侧妃,楚家比不得孟氏,却也是书香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远不是萧元瑞所能比的。他和萧元悯真正走得近,是萧元鹤八岁那一年受的一次重伤,萧元悯来探望他。

萧元鹤生死一线。

他病得厉害,迷迷糊糊里听见萧元悯的声音,他在责问伺候他的嬷嬷,问他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厉害?他们是如何照顾人的?

萧元鹤还是头一回听见萧元悯动怒的声音,说是动怒,其实也算不上,只是严厉了几分。萧元鹤迷迷糊糊地想,世家亲缘淡薄,宗室尤其如此,他要死,萧元悯恼什么——烂好人,还是为了显他兄友弟恭博父王欢心?

父王已经很喜欢他了,又何必还拿他做梯子?

这么一想,萧元鹤心中倏然生出一股子怒意,他睁开眼,阴郁地盯着萧元悯。

病得厉害,人还未看清,一只微凉的手先探上他的额头,道:“醒了?别怕,二哥请了大夫给你看病,定能药到病除。”

药到病除——萧元鹤被炭火烫过的手肘顿时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他开了口,声音嘶哑,道:“用不着。”

他还是第一次在人前显露自己的情绪,话中的抗拒藏都藏都不住,萧元悯怔了一下,看着萧元鹤,萧元鹤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不劳二哥费心,屋中药味重,二哥回去吧。”

说罢,又闭上了眼睛。

萧元悯却没恼,道:“病是当看的,你若对我有气,等你好了再与我算。”

萧元鹤愈发烦躁,他不喜欢萧元悯这样的烂好心,好似高高在上的施舍一般,谁稀罕他的施舍,他猛地睁开眼,想坐起身却扯得伤处发疼,口中也泄出了一声闷哼,“谁要你管?滚出去!”

一旁的嬷嬷吓了一跳,道:“四公子!”

萧元悯没料到他反应这样大,愣住了,旋即却反应过来,皱着眉道:“好,我先走,你别乱动。”

萧元鹤恶狠狠地瞪着他,好像看仇人似的,等人真的走了,心里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不喜欢天干,不喜欢萧元悯的关怀,这些人都烦透了。他性子冷,又寡言,照顾他多年的嬷嬷也被吓着了,过了一会儿凑上来看他的伤口,低声说:“还好,还好,伤处没有出血,不然就要着人来换药了。”

“您怎么能那么和二公子说话呢?万一王爷知道了……”

萧元鹤阴沉沉地盯着她,嬷嬷终于是说不下去,萧元鹤知道她在怕什么,怕他父王责骂,怕他手肘处的伤让人看出来是用炭火烧伤的,更怕被人发现被炭火烫到发烂的情痣,那么一块皮肉,谁能看得出什么呢?

后来萧元鹤手肘处的烫伤还是没瞒住。

伤口化脓了,他烧得厉害,后来还是萧元悯请来的大夫替他看了诊,将萧元鹤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萧元鹤是伤好之后才从嬷嬷嘴里得知,替他看诊的是萧元悯打外头请回来的一个宫中退下来的御医,嬷嬷纳罕道:“这回可多亏了二公子,若不是他请了龚御医,只怕……”

“主院和咱们素无往来,二公子却如此关心您,无怪都说二公子心善呢。”

萧元鹤面无表情地听着,却按了按手肘,还未好全,按上去顿时传来尖锐的痛感,让他的心情莫名地变得平静了下来。

他伤好回去上课时,见了萧元悯,头一遭主动地喊了声,“二哥。”

萧元悯微愣,笑道:“伤可好了?”

“托二哥的福,已经不碍事了,”萧元鹤说。

萧元悯:“那便好。”

萧元鹤的烫伤瞒不住,楚侧妃对外将过错推给了一个下人,那下人冒失打翻了炭炉,不慎烫伤了萧元鹤。萧元悯心中虽有疑虑,可这事,既然楚侧妃和萧元鹤都默认,他自也不会逾界去追究,只是提醒他,“日后小心些,这伤所幸是伤在手肘,若是伤在脸上——”

萧元鹤看着他,点了点头:“嗯。”

二人似都忘了病中的那场无缘由的发怒。

后来萧元鹤曾和萧元悯提起这件事,萧元悯却不以为意,笑笑,道:“你正病着,生病的人心里不痛快撒撒火也不是什么大事。”

4

萧元悯总是如此,他宽容地对待所有人,好像将所有的事情都放心上,又好像不放心上。

自烫伤一事后,萧元鹤和萧元悯的来往便多了起来,见面不再是客气的招呼,偶尔也能多说几句。比起萧元启,萧元悯更像一个宽厚的兄长,萧元启素来瞧不上他们这些庶出。他再是跋扈,在萧元悯面前也会收敛几分,一口一个“阿悯,”“弟弟,”萧元鹤看着,突然生出几分没来由的阴暗嫉妒。

一母同胞和同父异母之间隔着嫡庶之别,有如天堑。

兴许是这份嫉妒作祟,萧元悯和他说话时,萧元鹤就会多说几句,在萧元悯生辰时,萧元鹤还费心为他寻了一副前朝的画。

萧元悯很是欢喜。

萧元启浮躁,萧元悯沉静,二人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性情却截然不同,喜好自也多有不同。萧元鹤不一样,他没什么喜好,性子淡漠,便是萧元悯画一天画,萧元鹤都能安静地在一旁坐上一整日。

萧元悯喜欢的东西很多,他喜丹青,读书,练武也喜欢,剑使得尤其好,兴致来时,会拉着萧元悯坐船出海。玉安近海,萧元悯有一艘大船,是他十二岁生辰时,他舅舅送的。出海时,二人坐在甲板上,看着一望无垠的广阔海域,波光粼粼如洒金,海风腥咸,白鸥起落间别有一番惬意。

萧元悯好像什么都喜欢。

可二人在一块久了,萧元鹤发现,萧元悯其实是有偏好的。他不喜欢吃海鲜,不喜欢旁人靠他太近,更不喜欢萧元启横行跋扈……这个看似最是温和近人的人,其实并非那般可亲近。这个发现让萧元鹤无端地生出一丝莫名的兴奋,好像他发觉了这个所有人眼中完美无缺的天之骄子并非他人所想的那般。

后来有一回二人在外头的酒楼用膳,萧元鹤点了一桌的海货。

萧元悯果然没有动几筷子。

萧元鹤若无其事地问萧元悯,二哥不喜欢吗?

萧元悯笑笑,反而夸了这家的海货新鲜。萧元鹤盯着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其实二哥并不喜欢,为什么不说?”

萧元悯微怔,坦诚道:“倒也谈不上不喜欢,你兴致勃勃地带我来此,我若是不喜欢,岂不是扫你的兴?”

萧元鹤愣了下,心里突然就不高兴起来,神情也淡了,说:“二哥,你是信王府嫡出的二公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人能勉强你,你又何必强作欢喜?”

“二哥不觉得虚伪吗?”

萧元悯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萧元鹤如此尖锐的模样,仿佛瞧见了一只露出利齿尖牙的小兽,让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也反应过来这满桌海货,是萧元鹤故意为之。他也不恼,只是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虽不是顶喜欢,可也不讨厌,并不曾违心逢迎,何来的虚伪?”

他顿了顿,玩笑道:“你若请二哥吃的是蜀州菜,二哥约莫就要拂袖而去了。”

哦,萧元悯不吃辣,一点儿也不。

失策。

萧元鹤面无表情地想,下次就请他吃蜀州菜,放多多的茱萸,多多的!

辣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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