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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的病弱老婆 花卷 1971 2024-08-13 08: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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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裴轩这一病病得突然,夜里突降大雨,段临舟本就睡得浅,被雷声惊醒,无意间碰着身旁的穆裴轩,碰着他滚烫的手臂,登时就清醒了。

闻安院里的灯次第亮了起来,段临舟披衣而起,直接就让流光和分墨去请了大夫。

穆裴轩发起了高热。

兴许是受时疫影响,段临舟伸手挨着他发烫的脸颊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时疫,可旋即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离开了丰州,瑞州城的时疫也早已根除,心下稍安。他担忧地看着穆裴轩,少年双眼紧闭,脸颊烧得通红,嘴唇抿着,段临舟叫了他几声也没能将他唤醒。

大夫是常住在府中的,冒雨而来,衣裳湿了大半也顾不上,先对段临舟见了礼,段临舟不耐烦,说:“先看郡王。”

大夫忙应了声,拿下人递上的帕子擦干净手,走近了床边。

穆裴轩昏迷不醒,大夫细细诊断了一番,说他是得了风寒,以致发起高热。

段临舟道:“得了风寒怎会一下子这般严重?”

大夫斟酌道:“郡王思虑过重,心中郁结已久,又逢风寒趁虚而入……”

段临舟闻言怔了怔,看着穆裴轩,除却他刚到丰州时,穆裴轩情绪外泄过一回,无论是平叛也好,还是回到瑞州操办穆裴之的葬礼,他都是一派冷静,事事做来有条不紊,就连段临舟都忘了穆裴轩不过是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

在这短短的数月里,穆裴轩失去了至亲兄长,兄弟,又临危受命担起了平叛重担,从未有一刻松懈,就连崩溃至极的悲痛都不过给了自己短暂的一夜。直到穆裴之下葬,穆裴轩才能松上一口气,可这人就如琴弦,绷得太紧,乍一松又怎会不病上一回?

段临舟懊恼地揉了揉眉心,穆裴轩这病分明早有迹象,是他疏忽了。

自段临舟到丰州,就发觉穆裴轩黏人了许多,夜里睡觉总是要抱着他。他事情多,有时回来得迟了,穆裴轩不睡,就一边处理公务一边等他。段临舟偶尔起夜,回来时就见穆裴轩竟也醒了,他问过两回,穆裴轩以起夜抑或是凑巧醒了含糊过去。

大夫抓了药,段临舟亲自给穆裴轩喂了药,又衣不解带地守了他半宿,直到天将明时,穆裴轩的发热才退了下去。

穆裴轩昏昏沉沉的,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他回到了年幼时,他骑在父亲的肩头穿梭在军营里。他父亲稳稳当当地托着他,幼时顽劣,他还将父亲当马骑,甩着手大声叫着驾驾驾,父亲气笑了,掴他屁股,说,抓好了,不然摔你个屁股开花。

穆裴轩不听,晃荡着两条腿,突然,他看到了远处站着的穆裴之。

梦中的穆裴之还是少年模样,远远地看着他们,穆裴轩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艳羡和怅然。

穆裴轩叫停了父亲,从他身上爬下来,朝着穆裴之就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叫了声大哥。

穆裴之愣了下,有几分无措和窘迫,望着老侯爷,轻轻叫了声父亲,又叫穆裴轩,阿轩。

穆裴轩说,大哥也要骑大马吗?

穆裴之睁大了眼睛,忙摆手道,不想,不想……

老侯爷意外地看着这两个孩子的亲近,听见这话,提拎起了穆裴轩的后衣领,说,你当你大哥是你吗?皮猴子。

穆裴轩嗷嗷叫,扑腾着手脚,将穆裴之逗笑了,一边叫着父亲一边将穆裴轩从他父亲手中解救了下来,是穆裴轩幼时从不曾见过的和睦。倏然场景一换,却又是他和徐英几人百无聊赖地坐在书院的校场里,黎越正在练着射箭,他天赋不如徐英,徐英练半个时辰,黎越能练上两个时辰也不叫上一声累。

他们笑闹着打断黎越练箭,黎越口中道再有半个月书院就要考试了云云,徐英嗯嗯嗯地应着,一边说瑞州新开的那家煨香楼又出了新菜,他好不容易才订的天字雅间,再不去就吃不上了。

黎越无可奈何,抬手掐徐英肚子,说,还念叨着吃,等你吃成了圆墩墩,就追不上垣哥儿了。

徐英拍开他的手,不高兴道,什么圆墩墩,小爷这是还没抽条儿,我娘说了,我这叫福气,等再过几年,我一抽条儿,肉一准都没有。

许方意哈哈大笑,道,你娘哄你的,你是她儿子,长得再圆润,她也是,我儿生得可爱,没有哪个天乾有我俊俏——

他拿着腔调仿着徐夫人宠溺孩子的模样,气得徐英抬脚踢他,他灵活地钻去了于靖背后,还冲徐英扮鬼脸,徐英吱哇吱哇地撸起袖子就要和许方意干架,黎越笑坏了,不忘伸手捞住徐英的腰,说,哎哎,方意逗你的。

天忽然暗了下来,时而是瑞州的隆冬,时而是丰州的战场。梦中他赶去了丰州,他没有来迟,黎越没有出事,他大哥也不曾感染时疫,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穆裴轩仿佛沉在了海里,起起落落,像是醒着,又像在梦中,眼皮重于千钧,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为什么你大哥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你一去他就出事了?”

“你出生时,就险些克死生母,又累得父母离心,我真恨不得当初没有生下你!”

“为什么回来的是你?不是你大哥?”

……

声声质问入耳,穆裴轩心寒极了,想辩解,可又心灰意冷,无力辩解。那一瞬间,穆裴轩真切地想,或许该死在战场的,是他。

突然,他听见了几记低低的嗓音,叫他,裴轩。

穆裴轩。

梦中人长叹了口气,声音无可奈何又疼惜,听得穆裴轩眼眶一热,无端生出莫大的委屈,他说,傻小子,怎么这么让人不放心?我要是真死了,你可怎么办?

死?谁要死了?穆裴轩茫茫然地想,可心却莫名地疼了起来。

梦中人还在道,我嫁给你,原来想了自己一个念头,这下可好,他无可奈何地一笑,说,更不甘心去死了。

穆裴轩突然就知道这人是谁了——段临舟。

是他的段临舟,段临舟怎么能死呢?他只有段临舟了。

穆裴轩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段临舟的脸,他正低头替他换着额上的帕子。四目相对,段临舟惊喜道:“醒了?”

段临舟伸手就去摸他的额头,脸颊,头也不回地对流光道:“去请大夫过来。”

穆裴轩只直直地看着段临舟,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段临舟怔了怔,笑道:“我在呢。”

只这三个字,让穆裴轩眼中一热,他攥紧了,开了口,声音嘶哑,说:“段临舟,我做了一个梦。”

段临舟没有抽回手,温声道:“梦见什么了?”

穆裴轩道:“梦见我们在一起过了很多年,头发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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