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
黎珀喉咙干到冒烟,声音像是被狠狠碾过一样,沙哑又虚弱。他不确定江誉听没听见,但他没力气再喊第二遍了,只能疲惫地阖上眼皮,靠在病床上休息。
江誉听见了。他关掉星脑,朝黎珀走过去,最后停在一个安全的距离:“有事吗?”
黎珀闻声睁开眼,他费力地晃了晃手腕,目光求助性地看向江誉,神态脆弱又可怜。
江誉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平静地扫了眼黎珀,似乎在衡量帮他解开束缚带的可行性。
终于,他俯下身,两指放在束缚带的搭扣处,轻轻一按,紧紧勒着手腕的绑扣应声而开。只不过绑带仍缠在黎珀的手腕上,将那截纤细的手腕磨得通红。
江誉垂下眼,没什么表情地扯开绑带,全程没碰到Omega一寸皮肤,动作冷淡又疏离。
在他凑近的那一瞬间,黎珀闻到了一股冷冽的味道,很熟悉,和上次那股味道一模一样。
“另一边也要吗?”忽然,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黎珀没力气开口,他只能仰起脸,同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对视。
Omega的狐狸眼本就长得好看,此时此刻,那双浅茶色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说话。
手术时,黎珀挣扎的太激烈,眼底因为疼痛蓄满了生理性泪水。即使现在疼痛散去,眼底仍覆着一层水雾,极其惹人怜惜。
光看这副场景,几乎没有哪个Alpha能把持得住。
可偏偏,江誉没什么反应。他只淡淡瞥了眼,再没做过多停留。
勒疼手腕的束缚带好不容易解开,黎珀终于松了口气。他的大脑仍旧一片混沌,却比刚刚清醒时的状态好了不少。后背一片粘腻,黎珀眉心蹙起,支着胳膊就要起身。
“嘶……”
前功尽弃,他又跌了回去。
江誉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面上毫无波澜。
黎珀额头又浮了层冷汗,他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随意往下瞥了眼。只一眼,他彻底僵住。
雪白的床单上满是挣扎留下的褶皱,他衣衫凌乱,全被冷汗浸透了。皱皱巴巴的衬衫紧紧贴上他的身体,下半身还好,上半身简直不堪入目。
黎珀虽然脸皮厚,但也知道羞耻。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耳根就全红了。
早知如此,他宁愿躺在床上装死,也不愿意让江誉帮他解开束缚带!
要是站在旁边的人是边庐,他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但偏偏来人是江誉。黎珀只觉得丢人丢到家了,他将脸埋进雪白的被褥里,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就在黎珀挣扎到第三次时,江誉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上前几步,拨开床侧的某个按钮,下一刻,单人床的上半部分缓缓抬起,床上的Omega僵了僵,从卧着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坐着。
“……”
妈的,更丢人了。
黎珀尴尬地轻咳一声,岂料这具身子还没恢复好,他又用力过猛,一咳就咳得停不下来,
“咳咳,咳咳咳……”
沙哑的呛咳声时不时从喉咙里溢出来,黎珀右手紧紧攥住床单,手背上青筋鼓起,被雪白的被单映得鲜明。骨节也因过度用力变得泛白,力道大得像是要抓破床单。
江誉眉心一蹙,视线不经意间落在Omega的后颈处。他看起来难受极了,黑发被汗水黏在后颈处,江誉甚至能瞥见属于Omega的湿漉漉的腺体。
忽然,空气中那股玫瑰味更浓烈了。香味横冲直撞地朝江誉涌过来,居然让他有些眩晕。意识到这点后,江誉立刻后退了半步,同黎珀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
黎珀:……
谢谢,他很受伤。
下一刻,手术室的门忽然从外面被人拉开。
边庐满脸疲惫地踏进门,一进来就被空气中的信息素顶得后退几步。
靠,这是什么情况?!
黎珀还在咳嗽,而且动静比刚才更激烈。
江誉的眉心则微微拧着,面色很冷。
边庐一愣,难不成……
但他没空多想,只动作迅速地盛了杯温水,用纸杯递给黎珀。
黎珀手臂依旧使不上力气,但他喉咙极渴,只能抖着手去接。接到后,温水还撒了不少,全洒在了他的裤子上。好在他穿了一条黑裤子,被弄湿了也看不出来。
小口小口地喝完后,黎珀终于停止了咳嗽。喉咙舒服了不少,他也有力气说话了:“辛苦边医生了。”
“这没什么。”在病人面前,边庐总是温和的。他调出设备,又为黎珀测了下数值。
一切正常。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边庐递给黎珀一条崭新的热毛巾,示意他擦擦额头上的汗。
黎珀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没有了。”
边庐终于放下心来,他舒出一口气,侧头道:“江誉,你……”
声音倏然顿住,边庐傻眼,人呢?
黎珀适时出声:“长官在你刚进来的时候就走了。”
“……”
边庐咬咬牙,很好。紧接着,他转过头,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对黎珀轻声细语:“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得在这里修养几天,过段时间会有人来询问你一些事情,在此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里。”
话音落下,黎珀眼眸一沉。沉吟半响,他仰起脸,冲边庐无害地笑笑:“好,麻烦边医生了。”
……
走出手术室后,边庐立刻掏出通讯器,给江誉发消息:
【你们刚刚干什么了,为什么房间里信息素味儿那么冲】
对面没回。
【黎珀大病初愈,身体还没好全,你怎么下的了手?】
对面依旧没回。
忽然,边庐又想到了什么,问:
【对了,之前污染物寄生现场,黎珀是不是也在?你从他那里问出些什么没?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还有,黎珀体质挺奇怪的,我头一次见恢复能力这么强的Omega。】
消息刚发出,边庐通讯器里瞬间弹出了一条回复。
他就知道江誉不喜欢在闲聊上浪费时间,他向来只回复那些有必要回的消息。
所以,还没意识到危机的边庐一边安排手头上的事,一边点开那条新的消息。
下一秒,他彻底傻眼。
【您已被对方拉入黑名单,请勿打扰】
“。”
两天后,一名穿着深绿色军装的Alpha来白楼找黎珀。
黎珀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此刻他正坐在病床上,接受Alpha的问话。
“你的父亲嘱咐过我们要多关照你,”他嗓音低沉,开门见山道,“但这并不包括你自找麻烦。”
面对Alpha的警告,黎珀垂下眸,声音放得很轻:“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在自找麻烦?”
瞥见Omega这副柔弱的模样,Alpha冷哼一声:“如果不是你自愿参与演练,全息模拟程序根本不会开启,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那如果我不得不参与呢?”
Alpha打量着黎珀,嗤道:“你有什么不得不参与的理由?”
“有啊,”黎珀撩起眼皮,云淡风轻地说,“比如,如果不去,就会被咬脖子什么的。”
“怎么可能!”Alpha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S区的Alpha都经历过严苛的训练,对Omega的信息素有极强的抗性,他们和外面那些只靠下半身思考的Alpha不一样。如果不是你主动释放信息素勾引他们,他们怎么可能去招惹你?”
“……”至此,黎珀终于明白,对面的Alpha根本没想过听自己解释。
于是,他收敛起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问:“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警告你别再惹是生非。你已经给S区添了很多麻烦,S区也为了你破了很多先例,如果你继续惹事,就别怪我们采取些别的手段,让你乖乖听话了。”
“比如?”黎珀抬起眼,饶有兴致地问。
Alpha好像就等着他这句话。话音落下,他呼出星脑,调出一段视频,点开播放。
视频里,一个Alpha被皮鞭抽打的血肉模糊,压根看不出人形。他的手被吊在一个高高的铁架上,双脚悬离地面,头颅无力地垂落,似乎已经没了活气。身上皮开肉绽,根本辨别不出他是谁——但他有一头耀眼的红发。
张扬的红发和血水搅在一起,血水的红被衬得更奢靡艳丽。蜡黄色的脸上划过一道道红痕,也不知道是头发丝黏在了脸上,还是滑落的血痕。
视频播放到末端,铁架下已经积了一摊血水,猩红的水痕还在往下滴着,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嘀嗒、嘀嗒”的水声。
“还记得他吗?”Alpha盯着黎珀的脸,粲然一笑。
黎珀哪里见过这种堪比上刑的场面?他后背缓缓攀上一股凉意,但面上不显:“S区还有这种惩罚?”
Alpha收起星脑,随口答:“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总之,以后老实点,别惹事。”
说完后,他不再耽误时间,扬长而去。
病房外,他拨通了某个号码,语气恭敬:
“调查清楚了,他承认是他先教唆的Alpha。”
“没有,Alpha没威胁过他。”
“对,他完全自愿,不是被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