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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漂亮O手撕修罗场剧本 花不渡 8592 2024-09-07 10:54:07

延期特效药带来的后遗症远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等黎珀发现他对alpha的信息素产生了应激反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中心实验基地二楼。

黎珀站在角落里,盯着不远处的实验舱,眉眼十分平静。

一旁,巴尔克站在他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黎珀很讨厌这种充满着审视意味的视线,他淡淡地侧过脸,看向巴尔克,脸上没什么表情。

巴尔克微微一笑,道:“不上去叙叙旧吗?”

“叙旧?”黎珀皱起眉,朝前面扫了眼,又波澜不惊地收回目光,“没必要。”

只见实验舱内,躺着一个瘦削的男人。

这男人虽然长得瘦,一脸尖嘴猴腮相,却是个货真价实的alpha。此刻,他双目紧闭,整个人都浸泡在乳白色的营养液里,连身上的皮都泡皱了。

黎珀觉得恶心,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更别提那个男人张了一张让他想起来都作呕的脸——除了侯鸣,还能有谁?

他早该想到的,侯鸣和金斯利是一起被抓来的,既然实验基地二楼有金斯利,那也大概率有侯鸣。虽然他不明白侯鸣为什么被弄成了这个样子,但也并不关心,毕竟在他看来,对方和死人差不多了。

巴尔克打量着这一幕,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抬起布满青筋的苍老的手,慢慢放在实验舱的舱壁上,然后按下了侧边按钮——

哗啦——

几乎是一瞬间,一股极为刺鼻的味道涌了出来,直直冲黎珀鼻腔扑去,黎珀冷不丁一闻,霎时间,他的大脑“轰”一声炸了。

短短一瞬,一股极为恐怖的灼烧感从后颈中涌起,如潮水灭顶之势,一股脑朝侯鸣涌了过去。这种感觉和发情的感觉不同,甚至截然相反,发情期的时候他极度渴求alpha的安抚,但现在他却极度厌恶alpha信息素的存在,明明只是闻到了一点,就在药物的作用下,应激到了如此严重的程度。

黎珀虽然是omega,但精神力却是不容忽视的SS级,释放出的高浓度信息素也是极为可怖的。一眨眼的功夫,沉睡着的男人倏然睁开眼,然后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开始痛苦的翻滚和挣扎。

无形的信息素像一把尖锐而又锋利的刀,耐心又强势地刮擦着他脆弱的神经。明明侯鸣是个alpha,可他的信息素却在黎珀面前不值一提,被压得溃不成军。那股像酒精发酵过头的信息素味道很快就消失了,像被浇灭了一样,只剩下耳边侯鸣压抑着的模糊的哀嚎。

乳白色的营养液飞溅到黎珀的脚边,差点溅到他的靴子上,他觉得恶心,想后退一步,但身体却像魇住了一样,后颈腺体持续传来一阵钝痛,如同打开了的阀门,倾泻着无形无色但威压感极强的玫瑰味的信息素。

如果说一开始巴尔克还是懵的,那当他鼻尖闻到玫瑰味儿的那一刻,就全反应过来了。他是个beta,对信息素反应向来迟钝,因此没怎么受到攻击。待那凶猛又凌厉的阵仗短暂地停顿后,他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向黎珀。

触及到这股视线的那一刻,黎珀就知道,糟了。

他没想到他对侯鸣的信息素反应这么大,这么抗拒,以至于信息素涌出来的时候,他也懵了。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巴尔克,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忽然,他在巴尔克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捕捉到了一种极为细微的表情——和向他打听记忆时的表情很像,虽然极为微妙,但黎珀还是敏锐地察觉出,那是在忌惮。

黎珀始终搞不懂对方在忌惮些什么,但他还是没表现出来,只沉默地回视他。

良久,巴尔克忽然笑了。那笑容有些欣慰,有些赞赏,而更引人注目的,还是隐藏在眼底的隐隐的狂热:“孩子,你真的给了我好大的惊喜。”

黎珀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果然,下一秒,巴尔克接着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孩子,如果你不介意,也许我们可以再做个实验。”

黎珀不感兴趣地反问:“什么实验?”

“你的精神力。”

意料之内。

黎珀敛下眸,神情格外冷静。他飞速思索着目前的情况,开始思考解决措施。说实话,对于巴尔克的反应,他是有些意外的。他本以为污沙会知道他的精神力等级,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好像也一无所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但当前的情形不容他多想,他只能暂时按下心底的想法,抬起头问:“要是我不同意呢?”

话音落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巴尔克那张脸骤然阴沉了几分。覆在他脸上的皱纹也加深了,乍一看,像是无数道贴在他颧骨、眼皮上的树皮。

“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你们利用我完成实验,我借助你们的庇护得以生存,这暂且还算公平。”顿了顿,黎珀又道,“可要说精神力,这就算另一茬了吧?”

闻言,巴尔克的脸色并未有所和缓,他只盯着黎珀,问:“那你想要什么,孩子?”

黎珀脸色未变:“我要加入‘污沙计划’。”

“……”

巴尔克许久没作声。良久,他盯着黎珀那张年轻的脸,问:“‘加入’是什么意思?”

黎珀就知道他会这么问,思索须臾,他笑了笑,回道:“字面意思,那些白大褂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这次,巴尔克沉默的更久。不知为何,黎珀觉得他好像并不想答应自己。

不对,不止是不想答应,在黎珀看来,巴尔克的态度甚至称得上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极为缓慢地开口:“好,孩子,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答应你。”

*

洁白的病床上。

黎珀的四肢被固定住,他的太阳穴上,贴着一枚极为精致的检测芯片。

一旁,一台泛着金属光泽的机器矗立在病床边上,浑身上下充斥着冰冷的气息,让整间病房都变得了无生气。

黎珀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淡淡地瞥了眼,就又收回视线,闭上眼睛。他不知道巴尔克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对方是真想做精神力有关的实验,还是准备让他变成傻子,但不管怎样都没关系,该来的总会来的。

下一秒,一股微弱的电流忽然从与太阳穴连接的芯片中渡了过来,转瞬间,黎珀就像被注入了麻醉剂一样,猝然失去了意识。

“滋啦滋啦——”

“砰!”

“咚咚咚……”

黎珀意识昏沉沉的,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脑海里时不时响起的机器刮擦的声音。这声音和他梦境中频繁出现过的很像,只是更为尖锐、更为痛苦,折磨得他脑仁生疼,那种感觉无异于抱着一堆锅碗瓢盆准备洗,结果一下子没端稳,劈哩哐啷撒了一地。

他备受折磨,到最后,出了一身冷汗。那股感觉很难受,甚至超过了后颈处的钝痛,连带着腺体也没那么疼了。黎珀浑浑噩噩的,像是陷入了一片黑暗,很久都没清醒。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一直沉睡下去时,太阳穴的位置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硬生生疼醒了。

他费力地睁开眼,下一瞬,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色的天花板。

“醒了?”一旁,一道男声冷漠地响起。

黎珀一愣,他下意识转过头一看,是一张没见过的脸。他头才刚刚点了点,就听对方没什么感情地开口:“你怎么又回来了?”

黎珀彻底怔住了,他很疑惑,但面上没表现出来,在他人眼里,这无异于赤.裸裸的沉默。

面前的白大褂顿了半晌,才垂下头盯着他,问:“你难道还想再失忆一次?”

啊?黎珀一头雾水。

他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摇摇头,道:“当然不想。”

“呵。”面前,白大褂冷笑了声,“既然不想,就老老实实地待着,不该你碰的别碰,小心玩火自焚。”

黎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什么,对方就转身走了。黎珀沉默了一会儿,直起上身准备下床。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白大褂对他的态度都很奇怪,说是厌恶,倒也不算,但说是友善,那就更不搭边了。这么想着,黎珀起身往外走,忽然在某一刻动作一停,拍了拍脑袋。

“我刚刚想干什么来着……”

“哦对,回宿舍。”

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才刚出门,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阿强。阿强看着他,眼底有一丝异样的情绪,但还没等黎珀看出来那是什么,又被对方极快地收敛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好。”黎珀淡淡地开口。

就在两人彼此互不打扰地走路时,黎珀忽然停下脚步,问阿强:“对了,你之前是雇佣兵吗?”

阿强一愣,他看了眼黎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星际监狱里出来的,雇佣兵只是组织的包装罢了。”

“哦。”黎珀点点头,没再开口。

就这样,两人继续沉默地往前走,很快就走到了黎珀住的地方。就在黎珀推开门,准备进去时,身后,阿强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

黎珀顿时觉得有些诧异,阿强很少主动叫住他,更很少叫他的名字。顿了几秒,他转过身,问:“怎么了?”

阿强盯着他,开口:“你之前问过我这个问题。”

黎珀一愣:“什么?”

阿强重复了一遍:“你刚刚问我的问题,之前也问过一遍。”

“这个啊……”黎珀垂下眸,思忖了几秒,然后又抬起头,笑了笑,“那应该是我忘了,不好意思,你不要介意。”

阿强:“……”

他复杂地看了眼黎珀,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帮他带上了门。

门内,黎珀靠在门板上,脸上早已恢复了面无表情。他视线下垂,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眼底一片冰冷。

得快点,否则要来不及了。

……

第二天一早,黎珀准时来到了中心实验基地。

巴尔克虽然答应的很缓慢,却也信守承诺,才第二天,就通知黎珀可以来了。黎珀也没耽搁,他乘坐光梯来到中心实验基地六楼,麻利地换了一身白大褂。

实验基地六楼有很多实验员,黎珀一开始还疑惑,为什么他们不穿防护服,但当他看见他们耳后的黑色沙漏纹身时,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待黎珀换好衣服后,一名白大褂主动带着他来到了一个房间内,里面有不下二十具实验舱。

“观察数据,记录一下就行。”那名白大褂随意地看了黎珀一眼,倒也没多么诧异,只指着一台星脑,以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这里实验员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他是新来的。黎珀点点头,示意他听到了。

在其他人眼里,这无疑是个极轻松的活儿,除了记录数据外什么都不用做。但在黎珀看来,这无异于一种折磨。

几十个幼小的孩子挤在狭窄的实验舱内,身上插满了各色的管子,每一根都让他们无比痛苦。他们蜷缩着,身躯瑟瑟发抖,有些孩子甚至受不了药物的刺激,胃里开始痉挛呕吐。

实验舱内本就氧气稀薄,他们这么一吐,顿时喘不上气来了,脸色慢慢变得紫涨,脖子青筋凸起,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黎珀原本沉默地盯着,可随着时间渐渐过去,他逐渐忍不了了。

半分钟后,他走上前,一言不发地打开了舱壁。

“嗡嗡嗡——”

霎时,红色的警示灯在房间内亮起,房门被人飞速打开,一名白大褂迅速从门外冲了进来:“我让你记录数据,你在干什么?!”

黎珀抬起头,淡淡道:“他要死了。”

“死了就死了,你管这些做什么?这些都是实验体,你还在乎他们的命?再说了,他们遇到的情况越极端越好,很多时候只有极端的情况下才能激发出潜能,懂么?”

话音落下,穿白大褂的实验员一把推开黎珀,冲上去再次关掉了舱壁。

黎珀后退几步,站稳了身形。他侧过头,盯着实验舱内呼吸困难的孩子,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收收你那不值钱的善心,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就赶紧滚出去!”白大褂最后白了他一眼,然后步履生风地离开了。

原地,黎珀站了很久。久到双腿都泛酸了,他才抬起脚,慢慢地走到了刚刚那个实验舱旁边。

实验舱内,那个孩子脸涨得青紫,已经停止了呼吸。

……

虽然这些实验员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黎珀还是发现,只要他在的地方,必定会有另一个人。巴尔克不会允许他摆脱他的监视范围,即使是在这里,他的腹地。

没过几天,黎珀就和这里的实验员熟悉起来了。好就好在他们并不知道黎珀的身份,相处起来也没有戒心,几句话的功夫,就轻易地卸下了戒备。也是因此,黎珀知道了一些内幕。

就譬如,除了骨干实验员之外,其他实验员都是新换的。

这个点很有意思,要是其他时间换的还能说得通,最关键的是,这换人的时间节点不早不晚,刚好在他离开污沙会之后,回到污沙会之前。

黎珀一心二用,一边和实验员聊天,一边心里思考着什么。

就在他心不在焉地回应时,忽然听到身旁的实验员说了句什么,顿了几秒,他忽然反应过来,眼前一亮:“等等,你刚才说,巴尔克先生不在?”

实验员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就在他困惑于黎珀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时,就听到对方“诶呦”一声,忽然捂住了肚子。

实验员一愣:“你怎么了?”

黎珀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我肚子疼,想上厕所。”

“这……”果然,实验员眼底闪过了一抹犹豫。就在他刚要拒绝的前一刻,黎珀忽然拍了拍他,扔下一句“去去就来”,然后脚底抹油一般,迅速溜了。

实验员:“……”

另一边。

黎珀捂着肚子穿过走廊,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白大褂。好在他们穿的衣服一模一样,黎珀也垂着头,没人看得清他的脸,总之,他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连廊,然后一拐弯,闪到了另一条走廊内。

这条走廊的尽头有一个房间,而那里,就是药瓶里那张纸条标注的地方。在来之前,黎珀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他做好了里面有陷阱的准备,想要赌一把。

可当他站在那间房面前时,却又愣住了。

房间的铭牌上,写着三个大字:【资料存放库】。

资料存放处?

这三个字让黎珀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另一个场景,那就是迎光福利院的档案室。难道这些人留个档案是什么传统吗?黎珀默默地想。

想完了,他走上前,准备推开房门。

就在他手即将放在门上,马上要按下去、推开门的前一秒,门上的光标忽然眨了眨,紧接着,上面出现了一行小字:【请识别录入身份】。

黎珀想了想,忽然微微一笑。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身份识别卡,“吧嗒”一声按了上去。

没错,这正是他刚刚从实验员身上顺来的,对方的身份卡。

下一秒,只听“滴——”一声,大门开了。

和黎珀设想的不同,这里面没什么玄机,真真切切地是一个资料库。里面什么资料都有,不乏有一些实验数据。黎珀一排排浏览过去,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倒是里面的数据令他触目惊心。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那些孩子的编号并不是随意取的,而是按照他们接受实验的顺序标注的。

也就是说,3612编号意味着他是接受“污沙试验”的第3612号实验体。

“……”

黎珀睫毛颤了颤,他垂下头,继续往下翻。这里的资料很多,机密文件也不少,黎珀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居然意外发现了不少内幕。

可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总有一股淡淡的违和感。

就在他浏览到某一本资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黎珀眼神一凌,立刻矮下身,躲到最角落的书架旁,悄悄观察着来人。好在对方并没久留,只短暂地停留了三分钟。三分钟后,脚步声又渐渐远去了。

黎珀松了一口气,继续拿起一本翻看。好巧不巧,他这本拿的正是“污沙计划”实验数据,还是手写的。

「2x47年3月1日,2438号实验体停止呼吸,累计接受14次实验,每次实验数据如下:

……

2x49年8月2日,2897号实验体出现排异反应,污染程度31%,成功率10%。累计接受5次实验,每次实验数据如下:

……」

黎珀飞速地翻着,越看眉头皱得就越紧。就在他想扔下这本资料,准备再换一本时,忽然翻到了一页内容,这页和其他的并没什么不同:

「2x52年1月1日,3284号实验体……手术过程……经亲自解剖……实验体死亡……实验数据清零」

读着读着,黎珀慢慢蹙起眉,像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猝然睁大了眼——

等等,如果他没看错,这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字迹!

不,不对,这不是他,而是原主。

诚然,在某些方面,原主和黎珀几乎一摸一样,但他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只要不是,那他们必定会在某一方面有细微的不同,就如同他们的字。

黎珀自己的字更飘逸一些,像是鸟在天上飞,但原主的字虽然和黎珀的看起来很像,却在某些笔锋上莫名用了些力,就像被困在笼子中的鸟。

意识到这点的黎珀心中巨震,他紧紧盯着手里那册资料,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这本手写的册子生生捏碎。

这短短一页纸,信息量太大了。

什么叫“亲自解剖”?又为什么这行字非常工整,没从字里行间看出原主一丝半点的情绪波动?

黎珀自认他情绪还算平稳,但就算冷静如他,在遇到一些血腥的场面时,还是会忍不住害怕发抖,就像一开始,他很害怕杀人一样。过去了这么久,他现在对杀人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前提是面对该杀的人。如果是那群孩子……

黎珀根本想象不到,他会对那群孩子下手,更想象不到,在下手之后,他会如此平静地写下这么一行字。

这绝对不是他自己可能做到的事,同样的,他也不相信,这是原主能做出来的事。

于是,他扔掉手里的这本资料,继续往下翻。

一本本资料在他手里翻飞,纸页几乎都成了幻影。黎珀一目十行地扫着,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瞳仁在止不住颤抖。

到了最后一本,在他看清书籍一旁的批注时,他的心彻底凉了。

那是一本关于药剂剂量的书,应该是原主曾经读过的。在一旁的空白页上,原主十分耐心细致地写了批注,字体十分工整,看着很认真:

【这里剂量太少,需要加大剂量】

【成分换掉,药效不够猛】

【污染程度不够,换掉】

【在不顾虑实验体耐受程度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上述已全部替换】

“……”

黎珀倚靠着墙壁,忽然觉得四肢没了力气。他沉默地盯着手里的资料,盯着那熟悉的字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似乎不会思考了,他完全不知道现在应该干什么,更不知道他现在做这些有什么意义。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在那个梦里,他梦到他一脸平静地做着手术,手术刀在他手里流畅地滑出曲线,鲜血染红了洁白的手套,而他本人什么表情都没有,心无旁骛。

难道这不是梦,这是原主曾经的记忆?

原主不是实验体吗?他为什么要做这些,难道这又是被迫的?

可黎珀欺骗不了自己,就算原主是被迫的,只要他有一点不情愿,只要他对手上沾满鲜血有一丝的动容,他的字迹都不会如此平稳,看上去就像毫无感情一样。

这到底是为什么……

黎珀顺着墙壁,慢慢滑坐到了地上。他垂下头,盯着地面,眼底一阵空茫。就在他眨了眨眼,想转动眼珠时,忽然透过书架底部的缝隙,发现了一双靴子。

乍一看见这幕,他瞳仁冷不丁地一颤,瞳孔紧紧缩了缩。

他慢慢地抬起眼,视线缓缓上移。下一秒,他就看见在书架间,书与书的缝隙里,像毒蛇一样盯着自己的一双浑浊的眼。

“嗡——”

那一刻,黎珀大脑一片空白,像是什么都想不到了。

他怔怔地盯着那双眼,一时间竟忘了移开。而巴尔克显然也看见黎珀发现了他,他咧嘴一笑,露出藏在里面的泛黄的牙齿:“孩子,你都想起来了?”

经受了这么大的冲击和刺激,黎珀居然还什么都没想起来。他缓慢地眨了下眼,对巴尔克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巴尔克没什么表情,只盯着他,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对刚刚那句话的反应。看见黎珀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皱了皱眉,眉间的皱纹更深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移开视线,道:“现在这种时候了,你居然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不妨告诉你。”

“孩子,我没想到你这么愚蠢,居然真的觉得能逃过我的眼睛。在实验基地里,每一个地方我都能看见,即便我不在,我也能知道你的一举一动。你最近的表现我都看见了,你很想引开他们的意图我也早有察觉,你真的以为你能瞒过我吗?你甚至连我刚刚进来了你都不知道。孩子,跟我相比,你还是嫩了点。”

像是想到什么,黎珀倏然眨了眨眼,全身寒毛都起来了。

难道他刚刚听到的,进来又出去的脚步声,就是巴尔克制造的声音?难道自从刚才起,他就一直在这里?

也就是说,他刚刚一直透过书架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自己竟然没有半分察觉……

这一认知让黎珀毛骨悚然,他直直盯着巴尔克的眼睛,开始重新审视着他。

他之前好像太轻敌了。

像是猜到了黎珀在想什么,巴尔克但笑不语。直到黎珀平静下来,他才开口:“孩子,告诉我,你都想起了什么?”

黎珀盯着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我都想起来了。”

“哦?”巴尔克明显不信,但他也并不是完全肯定,眼底还有些微不可查的猜忌,“那你说,你都想起了什么?”

黎珀无法回答。他沉默地盯着巴尔克,眼神却没有半分动摇。

即便刚刚巴尔克给他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冲击,黎珀也没有露怯,他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像巴尔克证明,他无需自证。

果然,巴尔克眼底又动摇了几分。他盯着黎珀的眼睛,慢慢地开口:“孩子,我不管你想没想起什么,又想起多少,你只需要知道,当时要去S区的人是你自己,要清除掉曾经记忆的人也是你。””

巴尔克看起来很诚恳,他注视着黎珀,说出的话里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可黎珀听了之后却并不买账。

他不信。

原主的性格作风虽然和他大相径庭,但他们总归是两个相似的人。黎珀不难从他自己的思维中模拟出来,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

从那些资料中能看出,原主是自愿做那些实验的,他没被逼迫,也没被威胁,只是想做就做了。虽然黎珀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不管怎样,原主不是个傻子,如果他能在污沙会立稳脚跟,他就不会自愿去S区。

他隐隐有一种猜测,他觉得,这应该是污沙会对付原主的手段。

既然如此,那原主应该对巴尔克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否则光凭他的血,巴尔克就不会甘愿放人。

到底是什么呢?

这边黎珀还在思考,而另一边,巴尔克显然没那么多耐心,他不肯再多说了,只盯着他道:“孩子,我向来喜欢听话的孩子,既然你不听话,就别怪我对你采取一些惩罚了。”

话音落下,门外立刻涌进来几个人。那些人都一副雇佣兵打扮,黎珀猜测,这些应该和阿强一样,都是星际监狱里捞出来的。这么想着,那些人已经来到了他身边,似乎想钳制住他。

黎珀冷冷地抬起眼,盯着巴尔克道:“你想干什么?”

巴尔克笑了笑,只道:“孩子,实验还没结束。”

黎珀一听实验,大脑顿时抗拒起来,他挣脱了那些人的束缚,开口对巴尔克道:“等等,我们来谈个条件。”

巴尔克顿了顿,问:“什么条件?”

过了一会儿,他又加上一句:“孩子,我劝你不要跟我耍小心思。”

“合作。”黎珀盯着他,开口。

“合作?”巴尔克有些意外的重复了一遍。不过这个意外并不是面对黎珀提出这个要求的意外,而是对黎珀本身的意外。

黎珀被他的眼神弄得很不舒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目光。不过好在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

“孩子,你知道吗?你以前也跟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巴尔克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感慨,又像是有些好笑。

此话一出,愣怔的变成了黎珀:“你什么意思?”

巴尔克也没解释,他只盯着黎珀,眼底一片深意:“上次我被你坑得不轻,这次不会了。孩子,收收你的小聪明,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相信你了。”

紧接着,黎珀就被身旁那些人带走了。

本来黎珀还好奇,巴尔克会把自己弄到哪里,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中心实验基地五楼。

透明的屏障将他和那些菌丝分割开,巴尔克屏退众人,按下按钮,将那些菌丝放了出来。

那些菌丝又白又软,和上次相比好像粗了一圈,透明屏障消失后,它们纷纷飘了过来,菌丝缠在黎珀手腕上、脚腕上,只是松松地圈着,迟迟不肯进行下一步动作。

瞥见这一幕,黎珀忽然懂了什么。他盯着巴尔克,不可思议道:“你是想……”

巴尔克淡淡一笑:“孩子,别担心,我不是要伤害你,你只需要供给它们一点养分就好了,很快的。”

黎珀愣了愣,还没想明白供给养分是什么一丝,他的手腕上忽然多出来了一道伤口。

丝丝缕缕的血从里面往外渗透,足够鲜艳,更足够新鲜,空气中很快就散开了一股血腥味儿,是玫瑰味儿的。

那道伤口出现的极为突然,黎珀都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可现在,他压根没工夫想这些,他脸色一凛,立刻就要捂住伤口,阻止菌丝侵入。

遗憾的是,晚了。

就在他手掌覆上去的前一秒,空气中飘着的一道菌丝忽然弯曲弓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他的指缝,直直钻进了他的皮肉里,汲取着他的鲜血。

有了一条漏网之鱼,自然就有第二条、第三条,很快,无数道菌丝从黎珀的伤口中钻了进去。那些菌丝像是有生命一般,游走在他的血液、血管之中,黎珀的力气瞬间流失的一干二净,他像是再也撑不住一般,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手掌,任由那道伤口袒露在空气之下。

雪白的菌丝接触到新鲜的血液,像是瞬间疯了。无数道菌丝的顶端插进黎珀的血肉里,尾端漂浮在空气中摇摇摆摆,像是在大张旗鼓的跳舞。黎珀目睹了这一切,只觉得讽刺和恶心,于是他闭着眼,缓缓释放出精神力。

精神力对这些菌丝而言显然是有效的,那些汲取着黎珀鲜血的菌丝很快在精神力的作用下被烧得一干二净,化为了灰烬。可是,即便是灰烬,也是留在了黎珀的身体里。

那是活生生的血肉,黎珀是活生生的人。

那个本来也就一指长的伤口,很快就发炎恶化了。伤口越来越大,血腥味也越来越浓,无数道菌丝穿透空气漂浮过来,要扎进黎珀的手腕。有一部分真扎进去了,另一部分没分到,只能委委屈屈地缠在手腕上,等待分下一杯羹。

黎珀本想继续驱动精神力,但很快他就发现,随着他身体状况的恶化,精神力的作用也开始消弱了。

人的精神力毕竟是有限的,即便体质再好,也不可能无限地糟蹋。如果他转不过弯来,大量消耗掉精神力,那他将会完全失去自保的手段,到时候只能任人宰割。

而巴尔克,显然也是期待着他这么做的。

想通这点的黎珀冷冷一笑,他不再管手腕上的菌丝,而是闭起眼假寐。

巴尔克还没走,他冷眼盯着眼前的一幕,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阴鸷。他本来打算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可一想到外面棘手的事情,他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是难缠的S区。

他不再久留,转身便走。临走前,他关上了那道大门。而黎珀就被他困在门里,没有他的命令,他根本出不去。

……

黎珀昏睡了很久。

梦里,他很痛,尤其是手腕的位置。他梦到自己好像割腕了,又好像没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也不明白为什么梦里会出现江禹。

梦里,江誉淡淡瞥了他受伤的手腕一眼,没说话,只没有感情地盯着他。直到他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关心自己,对方才面无表情道:“你自找的。”

此话一落,黎珀猝然惊醒。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还没等黎珀从梦境中挣脱出来,耳边忽然听到了一股奇怪的声音。

有点像爆米花爆开的声音,只不过鼻尖闻到的不是爆米花香甜的味道,而是一股菌类的气息。

他一愣,垂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面色骤变。

是孢子。

菌丝分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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