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走后,病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黎珀屈膝坐在床上,盯着洁白的墙壁若有所思。
这两天的时间里,他梳理了脑海中的记忆,十分确定在全息模拟场景中,自己是开了枪的,而且一连开了三枪。
可要是按照精神力检测结果,自己作为一个E级精神力者,怎么可能成功使用B级武器?
除非——他的精神力等级并不是E。
想到这里,黎珀眼神亮了亮,可下一秒,那抹微光又熄灭了。
全息模拟演练时发生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他自然也没忘记之前打出过的两枪。那两枪连个响都听不着,直接让他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土崩瓦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珀抓了抓头发,想不明白,索性拉过一旁白色的被褥,蒙在头上,睡觉。
就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从外面被人拉开了。
边庐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刚要开口,却在看清床上的景象时一顿。
话头卡在嘴边,边庐硬是止住了,下一刻,他缓缓放轻脚步,欲转身离开。
黎珀在这时睁开了眼。他拽下蒙着脸的被子,视线朝门口的方向瞥了眼,在看清来人是边庐后,他终于开口:“边医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醒着啊,我还以为你睡了。”边庐闻言停住脚步,他松开握着的门把手,转身朝病床的方向走过来。
黎珀摇了摇头:“想睡,还没睡着。”
边庐温和地笑笑:“多睡点没关系,你身体刚恢复。”
“好。”黎珀乖巧应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出任务受伤的伤员格外多,白楼接诊的数量忽然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边庐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空来看黎珀。好不容易轮到他休班,这才腾出时间过来看一眼。
“如果你觉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回去了。白楼里病气太重,不适合Omega待太久。”
黎珀试图为自己辩驳:“医生,Omega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边庐闻言皱起眉,温和的面孔微微扳起:“黎珀,你是不是觉得,你和那些Alpha没什么区别?”
黎珀坦诚地点点头。
“……”边庐有些心累,他倚上床尾,一边揉按着太阳穴,一边开口,“Omega和Alpha的差距是天生的,这点是事实。不论是体力差距,还是精神力等级差距,甚至就连伤口的愈合速度,Omega都天生比不上Alpha。”
“当然,我说这些不是要证明你不如他们,而是希望你能意识到作为Omega天生存在的劣势,从而提高警惕,好好保护自己。虽然S区的Alpha或多或少都有自控能力,但这并不代表不会出意外,你明白吗?”
黎珀似懂非懂:“好,我尽量不和他们打架。”
边庐:“……”
他匪夷所思地瞥了黎珀一眼,但在看清那双澄澈的眸子时彻底沉默。半响后,他斟酌地开口:“黎珀,你是不是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黎珀茫然地眨眨眼。
边庐索性挑明:“我指的是咬腺体、彻底标记等性|行为。”
黎珀恍然。
“Omega有固定的发情期,而且在发情期间十分被动。打了抑制剂还好说,要是没打抑制剂……”边庐顿了顿,继续开口,“那个时候就算Alpha自制力再好,也控制不住自己。”
“所有Alpha都一样?”黎珀好奇地问。
“都一样。”边庐面色严肃,一脸凝重。
为了缓和气氛,黎珀试图开个玩笑:“边医生好像很有经验。”
话音落下,边庐忽然沉默了。
黎珀见他这幅模样,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好像有瓜?
终于,边庐缓缓开口:“在我进S区之前,曾在下城区的一个诊所工作。那个诊所里几乎都是Beta,只有我和另一个人是Alpha。有一次,诊所里来了个Omega,要做腺体切除手术。结果另一个Alpha操作失误,一不小心刺激到了腺体,直接诱发了Omega的假性发情。”
黎珀后背一凉:“然后呢?”
“然后?”边庐抬起眼,定定地看着黎珀,“那个Alpha被刺激的失控了,对Omega进行了强制标记,Omega被咬得浑身是血。再加上两人的契合度太低,Omega被注入信息素没多久就死了。”
“……”
草,好恐怖。
黎珀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后颈,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追问:“Omega居然还能做腺体切除术?”
话音落下,边庐瞬间木了脸。这Omega,怎么油盐不进呢!!!
“嗯,”边庐警告似地看向黎珀,“你问这个干什么?”
黎珀弯了弯眼睛:“好奇呀。”
堵不如疏,边庐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没瞒着:“腺体切除术可以做,但是风险极高,只有50%的成功概率。手术的后遗症也很多,最显著的一项是加速衰老,缩短寿命。你觉得这值得吗?”
……很好,成功地打消了黎珀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垂下头,蔫蔫地开口:“我知道了,边医生。”
边庐见Omega这幅表情,扳着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有腺体也不是什么坏事,等你再年长几岁,会找到适合自己的Alpha的。”
黎珀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字眼:“适合?”
边庐温和的点头:“对,毕竟信息素契合度也很关键,只是相爱远远不够,能够孕育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
正在这时,边庐的通讯器响了。
“我先去忙了,你照顾好自己。”说完后,边庐就跟一阵风似的出去了,临走时没忘把门给黎珀带上。
房间里的门又被关上了。黎珀面无表情地盯了一会儿,然后重重躺倒在床上,扯着被褥滚了一圈。
啊啊啊,烦死了!
*
S区Alpha宿舍。
棕毛惊愕地瞪大眼,看向床上血淋淋的那滩人。
之所以用“滩”来形容,是因为他全身上下已经没一块好肉了,伤口现在正往外渗血,活像一滩有生命的血水。
“红……红犹?”
红犹是红毛的真名,但旁人一般都叫他红毛,很少直呼其名。
床上的人极缓慢地动了动身子,气若游丝地回应道:“嗯。”
“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棕毛吓懵了,他只稍稍凑近,就立刻被血腥味顶了鼻子。红毛被吊着打了两天,身上的肉有些都快烂了,此刻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同血腥味搅在一起,别提多顶了。
红毛嗓音嘶哑:“那个Omega……脑死亡了?”
棕毛忽然沉默了。
足足半分钟的死寂过后,他才艰涩开口:“……没有。”
“……没有?”红毛的胸口突然剧烈起伏了几下,身上渗出的血渍更多了,“怎么……怎么会没有?!”
“听说人被白楼救过来了,现在正在修养,过几天应该就能出来了。”
“……”
再开口时,红毛只能勉强发出气音。只是那气音像吐出的蛇信一样,阴冷又歹毒,“你的意思是,他什么代价都没有?”
棕毛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赶忙开口:“红犹,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这Omega有背景,根本不是我们能惹的。这次你什么都没干,只是让他去演练了一次而已,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要是你再给他使别的绊子,小心把自己给搭进去!”
话音落下,红毛终于冷静了些。他嘴角咳出血沫,却因为手臂受伤,没力气抬手抹,只能等着血痕在嘴角干涸:“是啊,我早该知道……蝼蚁怎么能跟金丝雀比呢,是不是?”
棕毛不忍地撇开眼,没接话。
“早知道我也投胎成Omega好了,靠着卖|屁股就能衣食无忧,咳咳……”
棕毛打断他:“你现在情绪太激动了,还是好好养伤吧,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你是不是怂了?”像是察觉到什么,红毛费力转过脸,直愣愣地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
“你别忘了,一开始是你去招惹Omega的,如果不是跟着你,我至于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红毛越说越激动,不由自主地呛咳起来,枕头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我没让你弄什么全息演练。”棕毛语气依旧冷静,但掌心里却布满了黏腻的冷汗。
红毛蜡黄的脸贴在雪白的枕头上,沾着血的嘴角扯了扯,语气嘲讽:“终于要开始分你我了?”
“……”棕毛后退一步,莫名觉得此刻的红毛看上去极为陌生。
“在审讯室里,我都没供出你,现在我出来了,你却急着要和我撇清关系……哈,挺有趣的。”红毛一边说话一边咳嗽,胸腔像个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棕毛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误入歧途。”
“算了,我不怪你。”红毛微微笑了下,可是那道笑痕很快填满了红色的鲜血,“以前的我太蠢,识人不清,是我自找的。但以后不会了。”
“你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