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落到黎珀的耳朵里,他并没太大反应。痛感自小臂蔓延上来,他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那张漂亮的脸都被冷汗洇湿了。
但就算这样,他表情也没变,只反手把营养液扔到床头柜上,然后垂下眸,慢慢把左手手臂处的袖子捋上去。
小臂被绷带牢牢包裹着,黎珀缠得很敷衍,只绕了两三层。江誉力道不重,伤口并没裂开,只是被不轻不重地扯了扯。但对黎珀来说,这已经够要命了,他本就不是耐疼体质,唯一能做的只有忍。
“看完了吗?”
黎珀攥着衣袖,有意无意地往下遮了遮。说完后,他若无其事地扯下衣袖,准备把江誉赶走。
下一秒,他的右手被江誉无情地拂开。
“……”黎珀表情顿住,他掀起眼皮,没什么气势地瞪了江誉一眼。
江誉压根没理黎珀,此刻,他垂下眸,盯着黎珀手臂上的绷带,表情十分冷硬:“怎么弄的?”
黎珀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口,听见江誉问他,他只半真半假地笑了笑:“这个啊……说来话长。”
“我去上城区买糖,然后没付钱,被人追了好几条街。最后,我寡不敌众,一不小心吃了个枪子儿。”说完,黎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江誉,“真的不吃吗?我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江誉盯着满嘴跑火车的黎珀,脸色很不好看。他不想和黎珀废话,但对方这话忽然让他想起什么,于是唤出星脑,调出某人的消费界面。
瞥了一眼后,江誉神色更冷。黎珀敏锐地察觉出什么,他嘴唇刚动了动,却突然瞥见江誉一脸漠然地开口:“昨天花了三千二?”
“……?!”
黎珀表情裂开,他不再游刃有余,而是满脸羞恼地质问,“你怎么能随便查我的消费记录,这是我的隐私!”
当然,黎珀在意的并不是查记录本身,而是他偷偷用江誉的钱被发现了……
江誉面无表情地关上光屏:“S区作战员没有隐私。”
“没个屁,”黎珀小声道,“那些作战员去嫖你都不管,偏偏来管我花了多少钱。”
黎珀故意曲解江誉的意思,试图把话题往别的方向引。可江誉脸色并没什么波动,他只静静地盯着黎珀,半晌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黎珀抿着嘴,赌气似的一声不吭。
“因为你这次任务的队友死了。”
话音落下,黎珀猝然抬眸。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江誉,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两人生命体征消失的时间在今天凌晨三点钟,而你刚好在凌晨三点回到了S区。”江誉点到即止,他淡淡地看着黎珀,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黎珀一头雾水,但他还是捕捉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我杀了他们?”
江誉不置可否:“所以,你昨晚去了哪里?”
“……”黎珀抿起唇,幽幽地盯着江誉的脸,似乎在思考这是不是一个圈套。万一这是江誉编出来诈他的呢?但理智告诉他,江誉不可能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
江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黎珀一直没什么反应,他耐心告罄,直接拨开他,朝床头柜走去。
既然黎珀拿的营养液是障眼法,那这里一定有别的什么。
就在他手按在床头柜上的那一秒,黎珀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他想也不想,直接一个箭步冲到床头柜前,一屁|股坐江誉手上,拦住他:“长官,你到底懂不懂尊重omega隐私啊……怪不得没人要。”
黎珀声音越来越小,后半句几乎是嘀咕出来的,可即便这样,江誉也清晰地听到了。那一瞬间,他垂眼盯着黎珀,目光突然变得十分危险。
那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眼神。
只一瞬,江誉神情便又恢复如初,他冷淡地垂下眼,抽出手,拍了拍黎珀的腰:“下去。”
黎珀没有让步:“你这是不尊重我。”
江誉沉默几秒,终于,他掀起眼皮瞥了黎珀一眼。还没等黎珀看清这抹视线,忽然惊觉自己的腰被一只手臂箍住了,紧接着,一股力道提着他的腰,硬生生把他从柜子上摘了下来。
就跟摘朵花一样轻松。
下一秒,柜子被拉开,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呈现在两人眼前。
黎珀:“……”
瞥见那把手|枪的一瞬间,江誉眼底露出一抹意外的神色。他拿过手|枪,取出弹匣看了眼:“你精神力不是E级。”
黎珀神色变幻几瞬,最终归于平静:“你就这么笃定这枪是我开的?”
江誉盯着他,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好吧,”黎珀兴致缺缺地垂下眼,他眼睛一转,又从腰侧拔出匕首,硬塞给江誉,“那你顺便帮我把武器还了吧,我困了,想睡觉。”
说完后,他没再看江誉,自顾自往床边走去。直到坐到床边,他扯过枕头抱在怀里,江誉的视线还没离开。
随着黎珀的动作,江誉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扫过他的床铺。S区宿舍都是统一规格的,没有特殊对待一说,就连江誉的也一样。但江誉的床绝不会像黎珀这样凌乱。
床单被蹭出一道道褶皱,枕头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被褥也没叠,凌乱地堆在床上,甚至有一角垂下去,差点触到地。
江誉的眉心渐渐拧紧了。在他眼里,只要是白天,被褥都该叠成豆腐块才行,枕头也得摆正,就像在军校里要求的那样。而不是眼前这张床,跟个狗窝一样。
黎珀对江誉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把手伸到裤兜里,掏出一块糖,剥开糖纸含到嘴里。清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他下巴搁在怀里的枕头上,声音含糊不清:“你到底想问什么?”
江誉垂下眼,盯着黎珀的视线有些复杂。他很少这么有耐心,也很少去浪费时间。明明他有更强势的手段逼黎珀开口,或者直接派人去调查,但莫名其妙地,他有些不愿意这样做。
同时,他隐隐觉得,黎珀这脾气是被他惯出来的。曾经这omega装乖的有多像,如今的他反差就有多大,态度也越来越嚣张。
见江誉一直不说话,黎珀以为他生气了。他仰起脸,眨着眼睛注视他。出乎意料地,他没从江誉脸上看见不耐烦的表情,反而窥见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无奈。
黎珀好新奇,他下巴顶了顶枕头,忽然坏心眼地眯了眯眼。下一秒,他含着糖,微微一笑:“长官,你别生气,我说还不行嘛。”
江誉垂眸看他。
但黎珀话还没说完,停顿片刻,他伸出右手,拍了拍身侧的床铺:“你先坐下,你太高了,我总是仰着头,脖子会酸。”
江誉瞥了眼黎珀乱糟糟的床,似乎有些嫌弃。他在某些方面有洁癖,连别人的私人物品都不会碰,更别提床这种代表着某种隐晦意味的亲密的东西。
察觉到江誉的不情愿,黎珀脸色一黑,他舔了舔舌尖上那块糖,有些危险地盯着江誉。
最终,江誉还是蹙着眉坐下来——房间里并没有任何能坐的椅子,他警告似的瞥了一眼黎珀:“够了吗?”
——这是让他别得寸进尺的意思。
可黎珀偏要得寸进尺。手臂处的痛感差不多消了,他也有心情来做一些额外的事了。于是,他笑眯眯地盯着江誉看了几秒,然后倏然一滚,直直滚到江誉身上。
枕头被他扔在一旁,他不知何时坐到了江誉腿上。在坐上去的那刹那,他能察觉到江誉的大腿肌肉瞬间绷紧了。
顾忌到黎珀的伤,江誉没有立刻推开。他只寒着脸,一脸冷漠地呵斥他下去。
黎珀浅茶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底有一片小小的倒影。他的睫毛很长,眼睛也大,专注看着某个人时有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江誉的警告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黎珀依旧我行我素,裹着一阵细风凑近他。
他什么都没说,脸上也什么表情都没有,只缓慢地凑过去,毫不费力地撬开江誉的唇缝,把那颗甜到发腻的糖渡过去。
裹着黎珀温度的糖被塞到嘴里,江誉眼底瞬间波动了一瞬。还没等他给出反应,嘴唇忽然被一只柔软的手捂住了。
黎珀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眼底看不出情绪:“不是想知道我昨晚去干什么了吗,咽下去,我就告诉你。”
顿了顿,他又加一句:“真的,全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