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黎珀并没有察觉到江誉的举动,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怎么在意。
得到江誉的许可后,他微微后退一步,转身走到鱼三面前:“你是不是对寄生种有过研究?那你知道它能从人体上分离下来吗?”
鱼三一怔,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我是负责研究寄生样本的专员之一,但是之前得到的样本已经失去了活性,我们并没有研究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黎珀听后了然。怪不得红毛那件事才刚过去没多久,S区就那么急切地销毁了污染物样本。原来这并不是急着给作战员一个交代,而是样本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想到这里,他敛下眸底的情绪,淡声开口:“要不我们试试?”
鱼三脑子本就一片混沌,此刻乍一听到omega开口,他一下子没转过弯,误解了黎珀的意思:“……试试?”
试试什么?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鱼三霎时有些心神不稳。待再看向身前冷静从容的omega时,他的双颊逐渐浮了一层不分场合的薄红。
与此同时,他稀里糊涂地想,这omega怎么这么开放,还有外人在呢……
黎珀却对alpha的反常一无所觉,他只淡淡点头:“嗯,试试。”
在omega的双重肯定下,鱼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嘴唇开开合合,刚想说些什么,却被omega打断了:
“白楼的医疗技术很先进,如果我们试试把寄生种从你体内取出来,或许还有机会保住你的性命。”
说到这里,他安抚地看了alpha一眼:“据我观察,你被寄生的程度并不算深,或许还有转机。”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鱼三脸上的薄红像退潮似的散得干干净净。他顿在原地,眼底盛满无地自容的尴尬:“你指的是这个啊……”
黎珀闻言有些疑惑,他挑眉看向alpha,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鱼三无意中对上omega的视线,内心忽然掠过一种极为荒谬的猜测——自己好像被面前这人看透了。明明眼前的omega一脸温和,眼底也含着笑意,但鱼三却透过他那双浅茶色的眼睛,窥见了自己被完全洞察的内心。
……这怎么可能。
鱼三被吓了一跳,连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很快,他又说服自己,压下了心底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绝对是他看错了,omega单纯又可爱,一点都不像心机深沉的模样,怎么可能轻易看透他。再说了,明明是他自己内心肮脏,对omega有非分之想,他应该反思自己才对。
思及此处,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开口:“好,都听你的。”
话音落下,一旁的森德忽然露出了怪异的表情。他一脸复杂地看向鱼三,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扪心自问,他认识鱼三这么多年,从未听过鱼三用这种语气说话。该怎么形容呢,语调轻慢,语气宠溺,就像……就像在哄自己的omega似的。
那一瞬间,森德一阵恶寒。他赶紧搓了搓手臂,试图搓掉由于肉麻而浮起来的鸡皮疙瘩。
真是要了命了。
忽然,森德想到了什么,他一边搓鸡皮疙瘩,一边侧过头,一脸戏谑地观察着omega的反应。
岂料omega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omega一脸淡定地收回视线,然后微微侧身,看向了他。
“……???”
等等,omega这是要干啥?!
紧接着,他听见了一道清润好听的声音:“森医生,您也会帮忙的,对吗?”
“……”森德欲哭无泪,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在墙角站,锅从天上来”?
但大人还在一边站着,森德自然不可能说自己不行。于是,他后槽牙咬紧,嘴角强撑起一抹微笑:“那是当然。”
黎珀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江誉:“长官,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不出他所料,江誉果然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朝自己瞥了一眼。
黎珀后背发凉,但他不仅没移开视线,还扯出一抹乖巧柔软的笑来,就那么弯起眼睛看着江誉,一点都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哼,谁怕谁。
果然,下一秒,他听见江誉开口:“没。”
……他就知道。
不过黎珀也不想过多插手,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就看alpha自己的造化了。要是摘除眼球真的可以保住他的命,那黎珀就当给自己积德了;要是没有,他也算尽力了。
就在黎珀胡思乱想之际,门外忽然涌进来了一队人。那队人从头到尾都穿着一身严密的防护服,在进门的一瞬间就将鱼三包围在其中,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alpha在看见江誉后,朝他敬了个姿势标准的军礼:“长官,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江誉淡淡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将手|枪插回身侧的枪套内,转身就走。
“等等……”与此同时,黎珀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脚就要追。
可还没等他迈出一步,就被一脸凶相的alpha拦住了:“停下,你需要留下来做完污染源筛查才能走。”
“可长官他也没……”黎珀试图狡辩。
岂料alpha一听,浓眉瞬间皱得死紧,他厉声呵斥道:“对长官恭敬些!”
“……”得,是他不配了。
就在这时,鱼三适时出声:“我被寄生的地方是眼球,omega没碰到过我,不需要做检测。”
森德见状,意味深长地瞥了鱼三一眼,然后也附和道:“对,他不需要。”
直到这时,alpha拧着的眉才松了些。他有些不耐烦地瞥了黎珀一眼,这才摆了摆头:“赶紧出去。”
啧,黎珀无语。
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没空跟alpha掰扯,想了想,他决定在心里冲alpha翻个白眼,以示愤怒。翻完后,他脚底抹油,迅速溜了。
房间内,鱼三目不转睛地盯着omega的背影,直到omega消失在门外好久后才收回视线。
不出意外的话,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看见omega了。
如果可以,他想把这抹身影印在脑海里,最好印得久一点,能帮他照亮未来的漫漫长夜。
*
黎珀没想到江誉走得那么快。
明明才过去了半分钟而已,等待他的就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了。
黎珀将指骨捏得咯吱作响,他想也不想,直奔光梯,迅速摁下了一层按钮。
最后,黎珀在白楼南门前一百米的空地上堵住了江誉。
虽然黎珀自身勤于锻炼,体能不错,但架不住omega这具身体不行。只是跑了一会儿,他就像刚犁完一里地的牛一样,脸色潮红、气喘吁吁,轻喘着拦住了江誉。
江誉没想到黎珀会突然出现,他停下脚步,蹙眉看向omega。
黎珀心下着急,还没等呼吸平复就开口,可一声“长官”才刚出口,声音就变了调,尾音又软又长,听上去很不对劲。
连黎珀自己都被这声音膈应住了,他一阵恶寒,赶紧深呼吸几次,这才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声线。
“长官,我有事想问您。”
“问。”江誉惜字如金。
黎珀抬起脸,一脸认真地看向他:“我想出S区。”
话音落下,江誉眉心渐渐拧起,他不容置喙地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黎珀不服气。
他又不是真正的E级精神力者,不比那些A级的alpha差。就算omega在体质方面比不上alpha,也可以在别的地方补上,除了发情期外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黎珀问过边庐,发情期也是有规律的,只要他算准日子,避开发情期那几天,那他就和普通alpha没什么区别,甚至能比他们更强。
所以,他怎么就不能出了?!
“外面危险。”江誉言简意赅地答。
“可外面哪有S区危险。”下一秒,黎珀顶嘴,“长官,您忘了吗?我和您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污染物寄生现场。要是只有一次也就算了,可是第二次、第三次,都被我撞见了,这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他一脸执拗地盯着江誉,像是要讨个答案。
可江誉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他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眼底情绪极淡。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地开口:“以后别乱跑。”
“……?”
黎珀真生气了,他哪里乱跑了?!
就在江誉抬脚要走的时候,黎珀没办法了,只能横下心,几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袖子:“长官,你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江誉停下脚步,他垂下眼,瞥了眼被omega拽皱的袖口,再抬眼时,他的眼底忽然多了抹上位者的威压感。
“……”黎珀被这眼神盯得一阵心慌。他终于意识到硬碰硬行不通,于是迅速换了种策略,放软声音道:“长官,我是真的想出去。”
omega长得漂亮,黑色碎发散在额前,中和了他眉眼里的锋利,扮起可怜来毫无违和感。此刻的他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潮红,浅茶色的瞳孔望向江誉时,眼底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没有哪个alpha能拒绝眼底只有自己的omega,但江誉除外。他避开omega的视线,转而扯出被揉皱的衣袖,冷声开口:“去找荆伦。”
黎珀委屈:“你这是在踢皮球!”
“……他负责这些。”
江誉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omega,回答完后,他再没看omega一眼,冷着脸离开了。
身后,黎珀气得牙痒痒,就这?这不是踢皮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