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说我,勾结?”
闻言,荆伦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不可思议地笑出了声。他慢慢地咂摸着这两个字,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你真是给我扣了一顶好大的帽子。”
“江誉,作为S区的作战官,我不信你不知道诬陷罪有多严重。”荆伦指节重重地扣在桌子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如果罪名不成立,你考虑好承担应有的后果了么?”
听到这句话,江誉波澜不惊地抬了下眼。他视线扫过荆伦,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不会。”
他神色淡淡地,身上携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场,就是这抹云淡风轻,让荆伦彻底沉了脸色。
撞在桌子上的关节骤然变得惨白,荆伦极力克制着,才不漏出一点失态的情绪。他阴晴不定地盯着江誉,一字一顿地开口:“那麻烦你拿出证据。”
而江誉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云淡风轻地吐出了三个字。
就这三个字,让荆伦瞬间定在了原地。
……
众所周知,人类基地的管理层虽和S区互不干涉,但在某些领域仍有合作关系。作为S区的作战官,江誉向来不接触这些,沟通事宜绝大部分由荆伦搭理。在所有基地高层中,有一个人和荆伦接触得最频繁,也最为密切。
而那个人,就是黎珀名义上的“义父”,巴尔克。
这其实不难理解,如果黎珀有问题,那将他送进来的“义父”也大概率有嫌疑。S区防守极为严密,没有内鬼,只凭借外力很难做到这些。至于内鬼是谁,嫌疑最大的莫过于和“义父”走动得最频繁的人——也就是S区的行政官,荆伦了。
可如果单单只是这么一层简单的逻辑关系,那绝对瞒不过江誉的眼睛。为了能让黎珀顺利进入S区,荆伦可是花费了不少力气。
抹除掉黎珀的记忆,这是最简单的一点,也是最困难的一点。简单的是不怕露馅,更不会泄漏污沙会的秘密,难的是失去了记忆,污沙会对他的控制力会大大减弱。
在S区待了这么久,荆伦也早就培养出了自己的心腹。他们潜伏在各处,充当着荆伦的眼睛,监视着黎珀的一举一动。
好在黎珀也足够争气,没漏出什么破绽,荆伦也暂时说服了江誉,将他留在了S区。与此同时,外面的人也使了些手段,吸引了江誉绝大部分精力,让他没心思去彻查黎珀的身世。
就这样,荆伦成功地让黎珀混了进来,也暂时瞒住了江誉的眼睛。
但不知何时,荆伦忽然发现,江誉居然在暗中调查黎珀的背景。
那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他慌了。如果事情败露,那他和污沙会的合作会彻底毁掉,他苦心积虑了十几年的密谋也会彻底沦为泡沫。为了更早地掌控权势,为了更早地排除异己,荆伦选择了最为冒险的方式——与虎谋皮。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荆伦无意间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秘密,就譬如那个omega和江誉之间的关系。
不过,那时的荆伦是不怎么在意的。即便江誉性情再冷淡,他也是个alpha,没有alpha是不渴望omega的,能让江誉接受黎珀的,也只是生理本能而已。这一点发现虽然让污沙会的计划有所偏差,但也给荆伦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
再到后来,污染物大范围猖獗,污沙会撒下的网也在慢慢收束。荆伦依照约定,背着江誉把黎珀送了出去。
这个时候,荆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誉好像从没跟他商量过关于污沙会的一切。包括怎样破除污沙会中心实验基地的防守,怎样销毁污染源……等等等等,荆伦从未从他嘴里听见过一个字。
原来,江誉对他早有防备。
他从一开始就在怀疑他。
可是,对方是如何知道巴尔克另一重身份的?巴尔克作为基地高层,低调的像个透明人。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平时都在做什么,只有人类高层会议上能见到他的身影。也是挺巧,这么低调的人,居然和惯常高调的荆伦熟悉。
旁人都甚少见过巴尔克,更何谈江誉。连荆伦都只能私下猜测对方在污沙会的地位,江誉却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真实身份——污沙会唯一的掌控者。
……
“别开玩笑了。”荆伦铁青着一张脸开口,“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
江誉不置可否,只冷淡地吐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荆伦顿时觉得很荒谬。作为利益既得者,江誉居然好意思来问为什么?
从他来S区起,他的声望就水涨船高,甚至到达了一种荆伦从未见过的高度。而这种场景,他只在第一任作战官身上见过。
凭心而论,荆伦是认可江誉的实力的,但就因如此,他的心里会不断滋生许多忌惮和猜测。再这样下去,他早晚有一天会被完全取代,到时人人只知江誉,不知荆伦。他手里掌控着的权势也会像梦一样,化为一堆泡沫。
他低估了自己的贪念,也低估了污沙会的野心。
作为S区行政官,他在S区待了十几年,没人比他更在意S区。一开始,即便当时污沙会的人找上门来,他也没有答应——无需假他人之手,他自己就可以解决严重钉。可渐渐地,事情超出掌控,污沙会也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想掌控整个S区,却差点毁了它。江誉对S区没有半点感情,却最终会得到它。
为什么?
凭什么?!
一缕缕血丝蔓延上荆伦眼眶,他盯着江誉,眼底阴沉一片:“就凭你,也配给我定罪?!”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江誉轻嗤了一声。下一秒,他轻轻抬了抬食指。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队人从门外闯了进来,将荆伦牢牢制住。
见状,荆伦脸色大变:“江誉,你想造反?我跟你是平级,你没有资格给我定罪!我无罪!”
江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都没看荆伦一眼,只微微抬了抬手:“带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荆伦像疯了一般,神志不清地念叨着,“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控制不住的……”
“江誉,你比我还疯,你居然能接受一个怪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砰——
伴随着一道重重的关门声,空气又陷入了沉寂。
江誉沉默地站在房间正中央,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荆伦最后留下来的那句话。
他疯了吗?也许。
但黎珀不是怪物,他是和他一样的,干干净净的人。
紧蹙的眉心松开些许,江誉淡淡地垂下眼,准备拿出通讯器。他之前很少有随时查看通讯器的习惯,只有通讯器发出特殊警示音时才会拿出来看一眼。但自从最近和黎珀分开后,他看通讯器的频率就多了不少,甚至偶尔还会主动发一条消息。
意料之外,上次他发出去的消息对方居然没回。
就在他抬起手指,想点开光屏时,突然听到白楼的方向爆发出一阵尖锐的警示音——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