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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愿望录音

学不乖 林啸也 2705 2024-09-14 12:12:11

入夜后雪势渐大,覆盖住地上的血点。

靳寒站在雪地上看着那片逐渐被盖住的红,并没能对自己做出什么急救措施来。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那张冷峻的脸也显不出一丝脆弱和软化,反而更加锋利冷漠,凝结的血迹沾染在嘴角和下颌,透出股平静的、淡淡的疯感。

他抓起一捧雪把掌心的血迹搓干净,扶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往外走。

走到别墅门口时他站定下来,抬头看向楼上某个亮着灯的窗口。

门口的柏树上积着一层层雪,树枝桠上挂着一串串发光流苏,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脚下的雪地上。

风一吹,积雪飞扬,变成一片银海,银海中无数晦暗光斑在他身上缓缓游动。

很短暂的一个回眸后,他垂下那双黑而沉的眼珠,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别墅。

雪地上留下两行不太平稳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开阔的公路上。

他站在路口给自己叫了辆救护车。

救护车刚把他拉走没多久,裴溪洄就失魂落魄地追了出来。

他以为靳寒去了那几家常住的酒店,大半夜的开着摩托车在冷风里一家一家找。

怎么可能找得到,靳寒正在医院打吊瓶呢。

晚上医院人少,长长窄窄的一条楼道,被头顶冷白的灯光罩着。他和零星几位急诊患者坐在椅子上,旁边竖着个铁架子挂吊瓶。

他挂的科室没床位了,值班的医生都不认识他,靳寒也没有要求她们给自己开个高级病房,就那样在椅子上将就着输完一瓶液。

他实在太累了。

累到都感觉不到胃里在疼,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想阖上眼睛睡一觉。

第一瓶输完时助理赶到医院,他交代了句把明天上午的行程挪到下午,这才闭上眼睛。

但明天他并没能按计划起来去工作。

胃痉挛引起的出血,要住院治疗。

一连住了五天,医生才批准他出院,出院后还是吃不下东西,反胃呕吐成了家常便饭。

他消失这么久,对外界的说法是在中心大厦开保密会议,除了助理没人知道他在医院。

这五天裴溪洄一直在找他,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发了上百条短信,去中心大厦门口从早蹲到晚。靳寒不接不回不见,也不拉黑他,就那样干晾着。

第五天结束时,律师带着文件上门,说受靳总委托来和他谈离婚后的财产分割问题。

裴溪洄才意识到靳寒是铁了心要和他一拍两散,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靳寒也真就是这样的人。

他言必行行必果,说一不二,不容忤逆。他许下的承诺全都做得到,作下的决定也从来不会改。他留给裴溪洄的耐心用光了用尽了,这婚就非离不可了。

裴溪洄当然不同意。

不同意离婚,也不同意分手。

离婚协议上靳寒分给他的东西够买下半个枫岛了,可他一毛钱都不要。

“我自己有车,有茶社,有住的地方,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打拼出来的,全留给他。”

律师再三和他确认真的什么都不要?

裴溪洄痛快点头,却不签字。

“麻烦您和他说一声,我想见见他。”

“靳总交代过,离婚流程由我全权负责,他不会出面。”

“他就这么狠心,一面都不给我见?”裴溪洄眼底全是这几天熬出来的血丝。

律师跟着靳寒多年,从他发迹之前就和他并肩作战,算是开国功臣,闻言笑了笑:“这话说的,您之前不是也不见他吗?”

裴溪洄一怔,心口被挖空似的麻。

“是,我活该……”

-

那晚送走律师,他去了趟迷路海。

这是他从小时候出事到现在第一次来。

他出来得太急,脱下家居服扯件衣服就套上了,到海边感觉怎么这么冷,冷得都不真实,低头一看,身上穿的是某次做活动买的透视感深V西装,V领一路开到肚脐眼,里面连个内搭都没有。

裴溪洄看一眼现在几度,又扯开领子看一眼空荡荡的自己,掷地有声地骂了一串:操操操操操!

离个婚吓得他六神无主,魂儿都飞了。

传出去不够丢人的。

还好这个点儿海上没人,不然非把他当暴露狂给逮起来。

他像个老大爷似的裹紧西装,暗示自己不想就不冷,斯哈斯哈吸着气走向迷路海。

岸边的浪离老远都觉得恐怖,他没敢走近,只站在礁石旁,拿绳子捆住一只玻璃瓶扔到海岸上。

一分钟不到,瓶子就被离岸流卷进大海深处,他死命往外拽才把瓶子拽了出来,还不慎被作用力往前扯着踉跄了几步。

他看着那个玻璃瓶就忍不住想——

这么小的瓶子都要用这么大力气才能拽出来,那当年十六岁的靳寒到底用了多大力气来救自己?

他冲进海里时不怕吗?

精疲力尽都游不出去时不后悔吗?

为了个捡来的小孩儿搭上命真值吗?

他不是没问过靳寒这些问题,反而不厌其烦地问过很多遍。

每次靳寒都是一副烦到不行的样子看着他,说:“你要没事闲的就去吃饭。”

后来有一年过生日,靳寒喝醉了,裴溪洄废老劲把他拖到床上,要给他脱衣服时突然被他攥住手腕。靳寒睁开眼睛有些呆地看着他,嘴角勾着个傻兮兮的笑。

酒气把他的脸熏得很红,加上被裴溪洄揉乱的头发,看着就像个天真的小孩子。

他用从没有过的温柔语气和裴溪洄说:“崽崽,你不用这么辛苦,不用给我准备这么多礼物,我的愿望其实早就实现了。”

裴溪洄就问他,他的愿望是什么?

靳寒不好意思说,居然拿枕头捂住脸。

裴溪洄哈哈大笑,笑他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扑到他身上耍赖,一定要他把愿望说出来,还要录下来等明天酒醒了嘲笑他。

靳寒被闹得没办法,只好隔着枕头,在裴溪洄耳边说了一句很轻很轻的话——

“我想要一个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抛下我。”

裴溪洄嘴角的调笑僵住,想起别人告诉他靳寒的身世。

一个不富裕的家庭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哥哥身强体壮,弟弟体弱多病。爸爸妈妈觉得是他在娘胎里抢走了弟弟的养分才导致弟弟身体这么差,所以从小就不喜欢他。

弟弟七岁时患上急性白血病,要骨髓移植,他作为罪魁祸首理所当然地成了提供者。

三年里他前前后后为弟弟捐献了七次骨髓,希冀着等弟弟的病治好后爸爸妈妈就会原谅他。可他压根没等到那一天。

医生确认不需要再抽取骨髓治疗后,他就被卖掉来换取高额的医药费。

“反正是双胞胎,卖掉一个还有一个,正好还能卖掉那个招人厌的。”这是他爸把他交给买家时当着他的面说出的话。

这件事在枫岛算不上秘密。

和他爸妈同岁的人基本都知道,靳寒发迹后他爸妈厚着脸皮来找过他很多次,每次都会被知情路人在他们面前大声谈论当年的事,话里话外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有一次正好被裴溪洄撞上,他气得骑着摩托车追了那对烂人二里地,势必要把他们的腿打断。半路被靳寒逮到带回家,心疼得抱着哥哥哭了一整宿。

他那时和靳寒发誓,会做他一辈子的家人,不管出什么事都不会抛下他。

生日那天录下来的愿望,也一直好好保存在他手机里,时不时就要翻出来听。

当时表现得信誓旦旦此生不渝的,转眼这才过去几年啊,就被他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裴溪洄坐在一块暗色礁石上,海水汹涌地扑上来把他的真空西装和牛仔裤浇了个透。

海风狂吼似在发怒,他手里捏着根烟,半晌没抽一口,烟雾全被风吹到他脸上。

手机里一遍遍播放那条愿望录音,他脑海中一遍遍闪过靳寒说这句话时看向他的眼神。

那是他作为靳总时从没露出过的眼神。

那么纯粹、那么满足、那么幸福……那一刻的开心变成了具象化的斑点在他深黑色的眼睛里亮闪闪地浮动着,仿佛在说有了裴溪洄就和有了全世界一样,其他的再无所求。

可他明明只有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却要一次又一次地被他信任的人摧毁。

他不是没哀求过爸爸不要卖掉他,也不是没恳求过裴溪洄不要把他一个人留下。

他曾两次挣扎自救,可结局都一样。

裴溪洄关上手机,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风越来越大,礁石顶不断涌上来冰凉怒吼的白浪。他抱着自己的腿把脸埋进膝盖里蜷缩成一团,被海水浇得冷白的一只手死死抓进头发里,揪扯下好几根金发。

离开海岸前,他给靳寒发了条消息。

-哥,明天我们见一面吧,见完我就签字。

过了几分钟靳寒回他:

-明天九点中心大厦,带上你的手机电脑和ipad。

裴溪洄说好,没问他为什么带这些,只要能见面不管靳寒让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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