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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谁杀的?

学不乖 林啸也 5795 2024-09-14 12:12:11

他落在一块只能放两只脚的泥地上,贴墙而站,从左向右打量。

十几平的小院,地面坑坑洼洼。

左边墙上砌着条贴花砖的长水池,上面是呈90度直角的老式水龙头。

右边墙上挂着锄头和镐,还有一只被钉子勾在墙上的疑似某种动物的尸体,黑硬干瘪。

大门正对面憋憋屈屈地挤着两间平房,红砖垒的,每间房都门窗紧闭。

他走到水池前,看到水池干了长着青苔,水龙头上有一层砖红色的铁锈。

试着拧了一下,能拧动,但没水出来。

枫岛夏天全岛二十四小时供水,拧不出水来只有一种可能,这户的水被供水局停了。

为什么会停?

一是人搬走了。

二是,默认他们不会再用水了。

裴溪洄眉心拧起个疙瘩,一种难以言明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抬头去找水表箱,是一个邮筒颜色的铁盒子,就挂在水池上方的墙壁上。

他小时候和哥哥住在老街,家里也有这样的水池和水表,水表箱上会印着每户人家的水箱号。

但靳家这个时间太久箱子表面已经锈迹斑斑,一个数字都看不出来。

他无奈作罢,转身去看吊在墙上的动物尸体,应该是流浪的猫或者狗,身体被风干成了一长条,脖子却和上吊似的向上挺着,像是翻墙时被钉子给勾住的。

他不免想起自己在茶社养的那一群大馋猫,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找出张纸巾盖在小动物的眼睛上,这才走到两间平房前,推开更大的那间房门。

刚一进去,一层飞扬的尘土扑面而来。

不知道什么东西烂掉了,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屋里陈设简陋,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桌子上还摆着部按键手机。

他捂着鼻子走过去,拉开桌下的抽屉,里面放着个没拆的快递箱。

纸箱边缘已经受潮,但白色标签上的字依稀可辨,收件人是靳炎,物流信息显示这件快递到货时间是三年前的七月十六号。

裴溪洄瞳孔骤缩,那是他出车祸的日子。

他连忙把快递拆开,里面是只电动剃须刀,拍照搜图找到价格,要五百多块。

五百块的剃须刀,对靳炎来说不便宜,如果他们真搬家走了,不可能不带上。

“不是搬走,那就只可能是……”

裴溪洄喃喃自语,微弱的声音在这间充斥着腐臭味道的昏暗小屋里,阴森而诡异。

想到那股腐臭味,他背上汗毛登时竖起。

一股被人在后面窥视的错觉,顺着尾椎爬上后背。

他转过身去,锁定大衣柜。

高度放下一个人绰绰有余。

他从院里找来把铁锹,拎着锹一步步走到柜前,深吸一口气后猛地拉开门!

预想中衣柜里站着个人或者躺着个尸体的景象都没出现,但里面的东西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衣柜里挂着的全是衬衫。

——靳寒的衬衫。

三年前他找设计师专门做给他哥的一个季度的新衬衫,因为采用了幼稚的海洋主题,天蓝色的衬衫画着一堆贝壳和海豚,被哥哥好一阵嫌弃,所以他才会记那么清晰。

可靳炎的衣柜里为什么会有他哥的衬衫?

他本来就和靳寒长着张一模一样的脸,再穿上他的衣服,站到自己面前,到时候……

种种无端的猜测,让裴溪洄不寒而栗。

三年前的七月十六到底发生了什么?

消失的靳家人去了哪里?

靳炎为什么要穿他哥的衣服?

和他出的那场车祸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车祸后他会失去一段记忆?

是人为还是巧合?

他真的,出车祸了吗?

“铛——铛——”

窗外,圣格兰教堂下午四点的钟声响起,激起一群盘旋在海湾上空的白鸽。

要起风了。

裴溪洄没去另一间靳炎父母的房间检查,因为他隔着窗户,看到屋里的木头房梁上,有两圈很明显的被绳子勒过的痕迹。

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没必要再进去给自己找晦气。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靳家大门,看到远处巷口处种着一颗长久无人打理而疯长的桐花树。

桐花枝芽间隙中洒下几丝淡金色的阳光,拂过他一侧眉梢和嘴角。

一阵风刮起,桐花碎瓣如白雪飘落。

在无数道斜漏下来的淡金色阳光中,花瓣纷纷扬扬落满他的发顶和肩。

而他莫名感觉这些花瓣变成了一把银钉,将他钉在地上,细风如同丝线,缠满他周身。

-

他带走了靳炎的手机、衬衫和小动物的尸体。

衬衫打包扔掉,手机送去维修,小动物让它入土为安。

已经走出巷子很远了,他还是折返回来,敲响了靳家隔壁邻居的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奶奶,从门缝里狐疑地打量他:“……你是?”

“奶奶好,我是路过的,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一跤,弄了一手土,能去您家洗个手吗?”

“来吧。”奶奶开门让他进去。

他走到和靳家同一个位置的水池前,记下水表箱上的号码。

出来后,他打电话给供水局,说自己是回老家过暑假的大学生,第一天到老城区,想给奶奶交水费,但不知道怎么弄。

对方让他报水箱号。

他报出奶奶家的号码,但把最后一位的9改成了8,随口问:“多久没缴费了啊?”

“有三年多了——”

“了”刚落定,话音戛然而止。

裴溪洄在心中读秒:一、二、三、四、五。

对面足足安静了五秒钟才开口:“你确定,要给这一户交水费吗?你到底是谁?”

“确定啊,怎么了?”

裴溪洄又报了一遍水箱号,把8改回9。

对方很轻地呼出一口气,但还是被他捕捉到。

“你刚报错号了,你奶奶家的水费上月才交,还够用呢。”

“好的,谢谢。”

裴溪洄挂断电话,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沉默驻足半晌后,他打车去了码头,在码头上船,赶往花熙路九幢,他亲爸的家。

进去时老裴正踩在梯子的最上面那阶,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给屋顶上的一圈花圃浇水。

他在屋顶上建了个空中花阁。

裴溪洄一声不吭走进去,带上门,跑到梯子底下两三步跨上去。

老裴听到身后“噔噔噔”的动静,一惊,赶忙回过头,就看到自己的好儿子像个门神似的板着脸站在身后,生怕吓不死他。

“小土匪!倒是出个声儿啊,吓我一跳!”

裴溪洄一句废话没有,上来就开门见山:“靳炎死了,你知道吗?”

老裴手中水壶脱手,咣当一下从屋顶掉到地上。

“什么?死了?”

他的反应毫无破绽。

裴溪洄审视地盯着他的脸,“你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去,我都不认识他。”

老裴站在梯子上,上半身扭过来看向站在下一阶梯子上的裴溪洄。

上了年纪的人听到死亡二字总会有些唏嘘,他也不例外,拿出别在腰带上的烟斗,没点,只放在嘴里重重咂两口,问:“啥时候死的?”

“三年前。”

“三……”老裴一口烟没吸上来就停了,陷在细纹中的眼睛瞪大,继而叹了口气,扭过身坐在屋檐上,伸手去碰腿边的紫衫,“这算天道好轮回吗?他爸妈坏事做尽,他不到三十就病死了。”

“我有说他是病死的吗?”裴溪洄问。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老裴一垂眼,没看儿子。

“不是病死的还能是咋死的,我记得他不是有白血病吗?”

“等等,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死了的?他爸妈去找靳寒奔丧了?”

“他爸妈也死了。”裴溪洄说。

“他爸妈也——”老裴声量拔高,不敢置信地看着裴溪洄。

裴溪洄点点头,把去靳家调查到的线索和盘托出,唯独省略了靳寒同款衬衫的事。

老裴听完就笑了。

“敢情这都是你猜的啊?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搬走了呢?”

“如果是搬走为什么不带剃须刀?”

“着急呗,被债主找上门了?他们儿子的病很烧钱的,估计没少借。”

“绝对不是。”

“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供水局的人说的两句话。”

【你确定要给这一户交水费吗?你到底是谁?】

“这两句有什么问题?”

裴溪洄说:“假设他们没死只是搬走,那人应该直接告诉我他们搬走了,而不是愣了五秒后向我确认是不是要给他们交,又在得知我搞错号码后松一口气。”

老裴绷着一张脸,似笑非笑:“你想太多了,那五秒里人家可能只是在确定户主。”

“是有这种可能。”裴溪洄话音一转,“但他不该问我到底是谁。”

“这句话的重音落在‘到底’上,而不是‘谁’上,说明他真正在意的不是我是靳家的哪个亲戚,而是,谁在查靳家的事。

“但是——”

“我知道你要但是,”裴溪洄不等他说完,先发制人,拿出根录音笔,播放一段裁剪好的音频。

“来的路上,我给供电局、社区委员会、市民服务中心都打了电话,询问靳家有关的事,你猜怎么着?他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都没有回答我任何问题,而是一副慌得要死的语气问我是谁。”

录音内容就是他给以上三方打电话的录音,老裴安静听着,全程头都没抬,听完很不当回事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巧合吧,小洄哥,你当自己是福尔摩斯在这探案呢啊。”

话里话外都在说他这是小孩子打闹。

裴溪洄一点不恼:“行啊,这些都是巧合,那么接下来呢?”

他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怼到老裴眼前,手机屏幕显示他正在和谁视频通话,可视频画面里只有一个放在马路对面的绿色垃圾桶。

“我和那三个部门的通话时间全都在五分钟左右,五分钟,足够他们通过我的号码,定位到我的位置。我那部手机里有两张电话卡,我把用来打电话的那张抠出来扔进这个垃圾桶里了,手机就放在垃圾桶对面,你可以和我一起等着看,一会儿会不会有人来翻这个垃圾桶。”

“嘿呦,还布局了啊。”老裴挺可乐地摆摆手,鼓捣一朵睡莲,“小少爷啊,我提醒你一句,那是老城区,每天都有吃不饱饭的流浪汉去翻垃圾桶,你这压根不能作为证据。”

话音刚落,裴溪洄一巴掌拍掉他手里的花:“你怎么知道靳炎住在老城区?”

“哗啦”一通脆响,睡莲从屋顶砸向地面。

裴溪洄倾身压在他头顶,咄咄逼问:“他们的住址我找了两年才找到,刚才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你既然不认识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裴头都没抬,冷漠地看着地上被摔坏的花,半晌,他抬起脸,和裴溪洄四目相对。

年近五十的男人,身形却和靳寒一样高壮,方脸,寸头,眉心两道褶,双臂和大腿上虬结的肌肉绝对不属于一个普通花匠,拿着根老烟斗挺随意地坐在屋檐上,即便再想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那双近乎野兽般锐利的双眼中,还是会时不时透出几分日积月累的凶性来。

退役雇佣兵装花匠,种再多花也不像。

裴溪洄嗤笑:“不装了啊?”

早在他三年前刚登岛时,裴溪洄就看出他不是一般人,只是看他很想扮演一个好父亲才没揭穿。

“你到底想查什么?”老裴揭掉假面,双眼中透出一股子如狼似虎般的迫摄威压,额间的沟壑显出股饱经沧桑的沉稳老练,和那个爱养花草的老头简直判若两人。

他指着裴溪洄警告:“你是我亲儿子,我奉劝你一句,不管你想查什么,到此为止。”

“所以我猜对了!你也是知情者!你从头到尾都在瞒我!”

裴溪洄红着眼哀声咆哮,如同一只被自认为可以信任的猎人逼到绝路的小兽。

他很少在什么人面前真正发怒,除了靳寒,他对其他所有人和事都是平静的、无所谓的、漠不关心甚至是不屑的,说白了别人怎么样和他有啥关系啊?

但这次不一样。

罗织了一个长达三年的骗局将他囚困其中的,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二的两个亲人。

“三年前靳家人就死了,有人不想让我发现这件事,所以勒令枫岛从上到下所有相关部门甚至老城区的居民对我三缄其口!整个枫岛能只手遮天到这个地步的人就他一个!”

他没说出那个从小到大叫了十八年的名字,老裴也心照不宣地保持缄默。

他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烟,又想起靳寒曾交代不准在小崽子面前抽烟,于是徒手把点燃的烟丝掐灭,这才开口。

“你不关心靳家,甚至对他们极度痛恨厌恶,他们家人死就死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之所以这么执着地刨根问底诈来诈去,是因为你怀疑你的亲亲宝贝哥哥杀了他全家又把你蒙在鼓里——”

“不可能是我哥!”没等他说完,裴溪洄厉声打断,一副“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

老裴端着肩膀冷笑:“理由呢?你不会真以为他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男信女吧。”

“少他妈激我。”裴溪洄压根不搭理他:“理由你别管,现在是我在审你。”

老裴差点笑掉大牙:“不是我说,哥们儿,你不会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他吧?”

“我为什么要怀疑他?你什么意思?想挑拨我们的感情吗?”裴溪洄化身暴暴龙,瞪圆的眼睛里亮着两只非常愤怒的小火把。

“再说了,就算真是他杀的又怎么样?靳家人早在十八年前就该死了!”

“他杀的我去赎罪,他被抓我替他去坐牢,关你什么事你在这诋毁我哥!你疯了吧!”

“我、我……我疯了?”老裴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半晌吐出一句:“我他大爷的真是操了。”

裴溪洄一个小巴掌捂在他嘴上,不敢和假爸爸动手倒是有胆子抽真爸巴掌。

“你操什么你操?你是不是遇到事就会说我操,我操.我真服了,你能不能有点素质?”

老裴一时间头晕目眩,胸口郁结,觉得人活在世真是没多大意思,死了得了。

裴溪洄看他翻着白眼下一秒就要蹬腿的样子,赶紧抱住他给他顺气,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孝心:“我的天,你可千万别嗝屁啊,我还没问完呢。”

老裴又被气醒了。

“行,真行啊,早看出来你是来诈我的,怎么着?”他挥开裴溪洄的手,看着他脚下的梯子,“说不出你想要的答案就不让我下去了?”

裴溪洄一歪头,态度特别横:“识相的你就赶紧交代,我要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三年前的真相!三年前七月十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也是三年前来岛上的,你春天上岛,夏天定居,没多久我就出车祸了,紧接着同一时间,靳家人被杀,全岛对我封锁消息,我又他妈那么巧的失去了这一段记忆!除了你和我哥还能是谁搞的鬼?”

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眼眶被震得红彤彤,整个人都在可怜兮兮地发抖。

老裴把烟斗一扔,伸手抽出皮带。

裴溪洄还以为他疯了要打自己,结果下一秒那皮带就绑在了自己腰上,老裴一只钢筋熔铸般的大手牢牢攥着皮带一头,“站稳了,别一声爸都没叫过我呢先掉下去摔成小智障了。”

裴溪洄心里倏地一酸。

“知道自己是我爸就站到我这边,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

老裴一个烧栗弹他头上,“我当你早就认靳寒当爹了呢,原来还记得你亲爹在这儿啊。”

裴溪洄用手捂着被弹的脑门,“少扯那些没用的,赶紧交代。”

老裴乐得在他那一脑袋柔顺的小金毛上呼噜了一把:“靳寒那么内敛,是怎么把你教得这么无法无天的,这要搁以前谁敢这么和我说话,我早喂他吃枪子儿了。”

“哎呀别摸我头!”裴溪洄气呼呼地扒拉开他,双手抱拳,下巴一扬,朝他狠狠哼了一声。

“少拿你以前那些破事来吓我,当谁没有点过去了是怎么着?我和你直说了,甭管你以前在外面有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了枫岛,我就是太子爷!你能不能混的下去就我一句话的事儿!”

他这边狠话刚放完,那边老裴直愣愣从梯子上站起来,右腿一踢左脚,抬手就给他敬了礼,声音那叫一个铿锵有力:“是!都听小洄哥安排!”

裴溪洄瞬间臊个大红脸,恨不得顺着梯子爬到房顶藏起来。

操了,以前这么吓唬人没不好使过啊!

他冲上去抱住老裴的脑瓜子,也不管他那寸头能不能薅起来吧反正就是乱薅一通,嘴里哼哼哧哧地跟小狗子似的叫唤:“你烦死了!少给我嬉皮笑脸的,我和你说正事呢。”

老裴朗声大笑,扬着脖子往后躲他的小爪子,还得分出心来护住他别掉下去。

“好不容易看你中二一把,那我不得陪啊。”他大手捋过儿子额头几颗汗珠,掌心的硬茧比靳寒还要多,眼中的神情却和他一样温柔,“你正经该中二的年纪是什么样子,我见都没见过。”

裴溪洄不闹了。

前一秒还伸着两只手张牙舞爪的,下一秒就像只被定住的小王八似的一动不动了。

他从老裴怀里出溜下来,蹲在梯子上,垂着两只手蔫头耷脑地说了句:“所以你凭什么诋毁靳寒呢,没有他,你连我现在是什么样子都见不到。”

老裴叹气,拍拍他的肩:“我没诋毁他,我只是觉得你太向着他了,他就像你信奉的神仙一样,可如果有朝一日你发现他并不完全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裴溪洄冷笑:“说出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太自大了吗?”

“他是什么人,我不比你清楚?你根本不了解他,不懂他,不知道他把我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又凭什么要求我别向着他?我是他养大的,我不向着他还有谁会向着他?”

“哪怕……”老裴开口前短暂地顿了一下,“他的刀锋是指向你的吗?”

裴溪洄一秒都没犹豫:“对。”

离婚半年,冷战半年,追哥哥两个月,加一起三百多天,他什么道理都没悟出来,就一句话——他这辈子无论如何都离不开靳寒了。

不管靳寒的刀锋指向谁,不管哥哥要对他做任何事,哪怕是要把他吞进肚子里吃掉,他都会把自己切成一块块方便哥哥下咽。

“你……”老裴深深地望着他,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却欲言又止,有太多太多的无奈无力也无处抒怀,到最后只变成一句:“你想知道什么?”

“三年前的七月十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出车祸了吗?”

“对。”

“当时你在?”

“在,靳寒给我打了电话,我和他一起过去车祸现场把你接到医院的。”

裴溪洄审问他:“现场在哪儿?”

“笔架山盘山公路。”

“盘山公路第几圈?”

“第五圈。”

“在哪找到我的?”

“西北角,悬崖边。”

“我昏迷还是醒着,说话了吗?”

“昏迷。”

“我受伤了吗?哪里伤得最严重?”

“头。”

“那好,我戴的什么颜色的头盔?”

老裴卡壳了。

原本对答如流的节奏被这么个小问题中断,他看着裴溪洄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瞬间明白前面所有问题都在为这个问题做铺垫。

如果他真的出了车祸,且头部受伤最严重,满脑袋都是血的话,那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老裴很难会忘记他头盔的颜色。

如果他没出车祸,所有和车祸有关的细节例如时间地点,都只是所谓的“知情者”们提前对好的统一的答案,那么头盔颜色就是他们对答案时最容易忽略掉的一项。

“提醒你,我车库里只有黑色紫色两种颜色的头盔,你就算现编也有50%的概率猜中。”裴溪洄说。

老裴哪个都没猜,因为他忽然发现一个更加棘手和致命的问题。

“这些细节,你为什么不去问靳寒呢?”

裴溪洄:“等问完你,我再拿着你的答案去问他,你猜你们说的会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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