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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离婚原因

学不乖 林啸也 4392 2024-09-14 12:12:11

夜空低垂,滂沱大雨淹没了整座岛屿。

裴溪洄站在一条崎岖空旷的山谷里,向前是带子般长长的山路,向后是浓雾弥漫的万丈深渊。

夜是灰蓝色的,雨水如同一根根尖刺,从天而降,穿透他的身体。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只是耳边一直回响着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说:“小洄,往前走,闭上眼睛,不要看。”

这是哥哥的声音。

哥哥怎么了呢?

声音为什么会这么虚弱?

是受伤了吗?

严不严重呢?

裴溪洄心里很慌也很怕,想要赶紧找到哥哥,给哥哥一个拥抱,也让哥哥抱抱自己。

于是他抬起脚,踩着一条湿湿滑滑的黑色石头铺就的小路,进入山谷。

山谷里安静又空旷,有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

他站在溪水前,全身都很疼,抬起手来,看到有很多的血顺着自己的指尖往下滴。

他吓得尖叫,但一张嘴喉咙立刻被雨水灌满。

他想要逃离这里,但不管再怎么用力地奔跑,都会回到原点。

小溪是一圈结界,他永远都走不出去。

天空变得越来越黑,慢慢的他连自己都看不到了,空气中飘散着很腥的铁锈味,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两声凄厉的狞叫:“喵——喵——”

裴溪洄回过头去,看到大花躺在血泊里,伸出一只小爪子向自己求救。

他扑过去,抱住大花,摸到它毛茸茸的肚子上一个大洞。

泪水一串串滴下来,他拢住大花小小的身体,对它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我不该把你带回来……”

他那么努力才救回来的小猫,他当成小公主小宝宝当成自己的孩子去宠爱的小猫,他以为可以一辈子幸福快乐地活在自己身边的小猫,怎么能……怎么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被挖掉眼睛有多疼啊……

铁钉穿过肚子有多疼啊……

小猫到底做错什么了要这样对它,有什么深仇大恨冲我来啊……我的猫什么都不知道……

他搂着大花,用力捂着它肚子上的伤口,但殷红的血还是源源不断地从指缝里往外溢。

大花早已没了呼吸,身体变得冰凉僵硬。

他不相信,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大花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山谷里越来越多的猫咪的惨叫。

像是终于死心,他把大花抱到河边,用河水小心翼翼地洗干净它身上的血迹。

河水被染红成血水,河面上漂浮起越来越多的猫咪尸体。

裴溪洄痴傻地跪在河边,看着一只又一只小猫朝自己飘过来。

每一只他都认识,每一只都是他亲自起的名字,每一只都被它养得胖乎乎干干净净的。

他昨天还想着要在茶社里弄一片大沙坑给它们玩,池塘里的鱼也要换换品种了,不能老吃那几样,马上换季了,该约兽医上门给猫猫们体检了。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全死了……

都是被他害死的……裴溪洄呆滞地想。

大花是他害死的,其他猫也是他害死的,数十条小生命,都因为他被残忍地杀害了……

他抱着大花冲进河里,捞起小猫的尸体。

但太多了,太多太多了,他怎么捞都捞不完,捞起这只那只又掉下去。

他受不了了,他要被逼疯了,他跪在堆积的小猫山面前,向它们忏悔、道歉,磕得头破血流。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苍白的脸上绷起一根根青筋,两只手痉挛着抓进沙土里,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崩溃在此刻变成两把锋利的刀刃,撕开他的灵魂和身体。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害怕到了极点,想要靳寒来抱抱他。

“哥……你快出来啊……”

“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身后传来一股混着腐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越来越近。

他浑身颤抖地扭过头去,看到一具形容枯槁的尸体,裹着宽大的黑色袍子,飘向自己。

像一棵荒芜的枯树,像一块裸露的岩石,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垂死动物,唯独不像一个人。

他被折磨得失去了作为“人”的形状,面容灰败,双眼紧闭,眼睛底下流淌着两道黑红的血泪,眉骨上一条褐色小疤。

这是裴溪洄爱了十八年的人。

从五岁起,他的眼睛里就只看得到这一个人,他明知道自己会死的情况下还将全部十九颗瓜子都给出去的人,他相依为命互相依赖着长大的人,他宁愿违背自己的本能和意志也要去爱的人。

变成了这样一条……不人不鬼的东西……

“疯了吧……”

“我一定是疯了……”

他嘴里颠三倒四地自言自语,眼睛瞪得几乎要撕裂,一行行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孔、耳道里流出来,他使出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抬起手臂,碰了碰靳寒的脸颊。

可以摸到,不是做梦。

裴溪洄一下子瘫在地上,彻底崩溃了。

他想拿把刀杀了自己。

或者挖掉自己的眼睛。

不要再让他看到了,不要再让他面对了,这不是他哥,都是骗人的,他一定是在梦。

他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看到靳寒身上的黑袍被风吹开,露出来的小腿是两根白骨。

哥哥被风吹倒了,压在他身上。

他张开手臂抱住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哥哥揉进身体里。

雨水拍打着他们的身体,哥哥的血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淌。

他把哥哥和自己绑在一起,走到小猫旁边,用袖子抹掉哥哥脸上的血迹,在他唇上落下一个眷恋缱绻的吻,然后捡起块尖锐的石头,割开了自己的动脉。

不怕了哥哥,我们解脱了……

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没人能把我们分开,死亡也不可以……

在窒息而死前的最后几秒,裴溪洄尖叫着睁开眼睛,看到头顶摇晃的吊灯和满眼血丝的靳寒。

“小洄!放开手,别掐自己!”

靳寒跪在床上,用力掰开他要把自己活生生掐死的双手。

裴溪洄不放,也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钉在哥哥脸上,看着他完好的眼珠、还能说话的舌头、有血色的皮肤、充盈的肌肉……

如同已经死去的小兽在直通天堂的列车上看到了自己的主人,裴溪洄猛地坐起来扑进他怀里,终于喊出那句在噩梦里怎么都喊不出来的:“哥——”

“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靳寒听到他的话,心疼得喘不过气。

伸手把弟弟拦腰抱进怀里,双手兜着他的屁股下了床,像哄小时候被噩梦惊醒的弟弟睡觉那样,抱着他在卧室里慢慢踱步。

“好孩子,没事了,都是梦,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他只用一条手臂就可以稳稳地托住弟弟,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温热的吻落在裴溪洄的脸颊和额头上,温柔至极地哄他:“没事的,宝宝,你是在做梦,梦醒了就好了。”

“呜……”裴溪洄手脚并用紧紧扒在哥哥身上,缩在他怀里扯着嗓子哀叫哭喘,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只觉得这个梦太长太长,长得他精疲力尽也熬不过去。

难以忍受的委屈和恐惧像是一只不断胀大的气球填充进他的肺里,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挤爆了。

好不容易看到亲人,他把脸埋进哥哥的颈窝里,哭吼着向他求救。

“我做梦了,哥,我梦到大花死了,我的猫都死了,老裴死了,你也死了……”

“你躺在我怀里,只有脸和骨头,旁边有好多好多碎肉,我把它们捡起来,拼在你身上……可我拼一块就掉一块……拼一块就掉一块……怎么都拼不好……哥……我是不是疯了……”

他每说一句,脑海中的画面就加深一分,那些一闪而过的场景变得愈发真切,愈发清晰,仿佛根本不是他为自己织造的混沌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靳寒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成拳。

心脏像被人用锤子一下一下砸碎了。

“没有,崽崽,你是受了刺激才会做这样奇怪的梦。”他贴着弟弟的脸颊,将他更用力地嵌进怀里,“我没事,大花也没事,它没有死,豹子去救它时发现那只是一只和它很像的玩偶。”

裴溪洄从他怀里抬起脸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靳寒笑着吻去他的泪,“哥哥不会骗你的。”

“那大花在哪呢?我想看看它。”

“还没有找到,已经派人去找——”

“你骗我!”裴溪洄忽然咆哮起来,神情恍惚地看着靳寒:“你就是在骗我!大花死了!我亲眼看到的!你也死了!是我害死的……你们都是我害死的……”

我害死了靳寒。

我害死了我哥。

他眼睛被挖了,舌头被拔了,全身上下一块好肉都没有了,只剩一副骨头躺在我怀里。

可那是我哥啊……

怎么能这样对他……

求求了不要这样对他,来杀我吧不要欺负我哥……

裴溪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疯了似的冲到茶几边,“砰!”地摔碎茶杯,拿碎片往自己身上割。

“小洄不要!”

靳寒吓得心脏停跳,最快速度冲过去抢过他手里的瓷片,把他按进怀里。

“放开我!放开我……”裴溪洄胡乱挣扎着,一哽一哽地哭诉,“我哥死了,我也不要活了,我要去找他,我哥在等我呢我要去找他!”

“你去哪找?那根本就不是我!”

靳寒把他从怀里挖出来,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掰着他的脸,逼他冷静下来,正视自己。

“小洄,死的不是我,是靳炎,听懂了吗?”

“可是我看到了……”裴溪洄薄薄的眼皮里泡着两颗湿红的泪珠,一字一句说,“我亲眼看见的,你眉骨上有那条小疤,那不是梦,你在骗我。”

呼吸一窒,靳寒愣在原地。

英俊的脸上挂着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

“你想起来了?”

他念出这几个字的声音轻得都要听见了,透着一股垂死挣扎的希冀。

裴溪洄说:“想起了很多画面……”

靳寒闭上眼睛,低下头,几秒后,他朝门外喊了一声:“徐呈,进来。”

话音刚落,卧室门就从外面被撞开。

裴听寺比徐呈先冲进来,后面还跟着满脸焦急的夏三儿和陈佳慧,七嘴八舌地问他怎么样了。

裴溪洄傻呆呆地望着他们:“所以你们全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夏三儿和陈佳慧羞愧低头。

老裴欲言又止。

徐呈避开他的视线,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水,对靳寒说:“裴先生的精神已经错乱了,再这样下去很危险,不能再拖了。”

裴溪洄听不明白,看向哥哥:“他什么意思?什么不能再拖了?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靳寒潮湿的眼底满是无奈和疼惜:“崽崽,不用怕,很快就会忘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拿过那瓶药水,走向裴溪洄。

裴溪洄一步步向后退,像个被与自己天下第一好的朋友背叛的小孩子般看着哥哥:“你又要让我失忆一次吗?然后继续联合整个枫岛的人一起瞒我?”

靳寒脚下一顿,被他的眼神刺伤。

“对不起,但哥没别的办法了。”

他环抱住弟弟的腰,把人抵到墙角,一手握着他的脖子,一手打开药水,喂到他嘴边。

“别怕,很快就好了,好孩子,喝了药就没事了。”

“不要……我不想失忆……我要知道真相……哥哥求求你,别这样……”

裴溪洄哭着摇头,抱着他的手臂哀求,见不管怎么求哥哥都无动于衷,就矮下身子想跑。

靳寒一只手就把他抓了回来,压在怀里喂药。

他动作强硬,裴溪洄被呛了好几口,牙齿抵着瓶口往外推。

靳寒掰开他的齿关往里灌,呛出来就拍拍后背再喂下一口。

淌出来的药水顺着他的掌根往下滴,弟弟的泪水也顺着他的掌根往下滴。

他快要疼死了,却不能停下。

这件事换成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来做,裴溪洄都只会更害怕。

一瓶药灌完,裴溪洄顺着墙壁滑到地上,靳寒扯起没有弄脏的衣袖擦擦他的嘴角,把他抱起来,走向床边,同时对徐呈说:“准备吧。”

裴溪洄闻言瞳仁微颤,缩在哥哥怀里的身子打了个寒战。

靳寒感觉到了,连忙问他:“怎么了?哪儿疼吗?”

怀里的人没有回话,过了很久才抬起眼来看向他。

这一眼里包含着太深太杂的情绪。

恐惧、绝望、后怕、心疼……还有拼尽全力却发现只是徒劳的无奈。

靳寒第一次不敢和他对视,把头偏了过去。

弟弟湿漉漉的眼睛却贴到了他脸上。

“哥……为什么要这样啊……”

泪水淌过脸颊,他听到弟弟问他。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却没有知情的权利,你不觉得太过了吗?”

“我还不够听话吗?我还不够乖吗?”

“你在我腿里安定位芯片,我假装不知道。”

“你在我的舌钉里放监听器,我骗自己说没关系。”

“你不让我出岛,不准我离开你的视线,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的我的一举一动,把我身边的同学朋友甚至我常去的店、常逛的酒吧,都换成你的人,我接受了。”

“就连你在南屏山顶弄了个暗无天日的石头古堡要把我关起来,我都接受了……”

“不论你对我做什么我统统接受了,我已经在违背我所有的本能和意志去爱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想满足,但是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他泣不成声地说:“芯片在腿里真的好疼好疼,每到阴天下雨,它都会割我的肉……”

“舌钉里的监听器真的让我很不自在,我每次和别人说话都担心你会不会因此吃醋难过。”

“我不是不爱出门,我很想去我妈妈工作的地方看一看,想去枫岛之外的世界看一看,但是你不准,我就不去了,我安安心心地留在你身边,像你期望的那样陪着你。”

“但你现在是要干嘛呢?”

“连我的记忆都要归你管了吗?我的请求完全不重要吗?”

“靳寒……”七岁之后,裴溪洄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不能因为我没爸没妈,我只有你,就这样欺负我啊……”

到底是多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对即将对自己“行刑”的“刽子手”求救。

可裴溪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在座所有人,夏三儿陈佳慧还有老裴加在一起,都不够格去和靳寒对抗。

他只能寄希望于哥哥软下心肠,不要雷霆手段做到最后一步。

然而靳寒在听完他的话后没做出任何反应。

就像被定住了似的呆立在原地。

卧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其余几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阵风过把窗子吹开,雨丝猛地刮进来,打在裴溪洄背上。

他被冰得一缩肩膀,鼓起勇气,从哥哥颈窝里抬起头来。

下一秒,他看到靳寒黑沉的眼睛里竟然汲满了泪水,随着一声酸涩又讥讽的苦笑,滑出眼角。

“都……知道了啊。”

他开口时甚至结巴了一下,齿缝间有血溢出。

“所以这就是你当初要离开我的原因?你觉得我做这些,是在……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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