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池州渡旋身回到案前,显然没有多言的意思。
齐晟绕到他身边,见对方不愿搭理自己,便安静地帮他研墨。
“是乌雨太闹,吵着你了?”
过了一会儿,他悄悄抬眼问道。
池州渡置若罔闻,垂眼画下一个又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秘法、符咒。
随便捡起一个,都是百年前令人恨不得哄抢的绝迹之术。
齐晟默默停下动作,在屋里转悠了一圈,殷勤地扫扫灰尘,将东西摆正。
“那是我今日与人小聚,没提前知会你一声?”
齐晟转过身来,诚信解释:“他们皆是恣意山水之人,没什么定数,今日来得突然我便疏忽了,本想邀你一起,但一群爷们儿说话、举止都粗俗了些,我担心闹着你。”
“......”
池州渡依旧毫无回应。
齐晟忧愁地望着他,心里琢磨着自己究竟还做错了什么。
“师父,饭菜已经备好了。”烟淼小心翼翼地探头。
齐晟目光掠过院中摆好的饭菜,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玉碗。
电光火石之间,他闹钟陡然闪过什么。
“真好......以后便都用它了。”
当初拿到玉碗时,自己似乎是这么承诺的。
齐晟迟疑地转身,笑着道:“我就说今日怎么吃的不尽兴,原来是没用对碗,方才光顾着喝酒,这会儿碰巧饿了,不知玄九姑娘可否赏脸一起呀?”
池州渡手上停了一瞬,很快又继续动作起来。
齐晟心中了然,忍俊不禁,走到池州渡跟前,“当真不理我了?”
“今日是我疏忽了,我给你道歉可好?”
身侧的人喋喋不休,池州渡也许是烦了,抬眼看他。
齐晟眼疾手快从他手里夺过毛笔放在一旁,揪着他的衣袖试探性地往前拽了拽:“一起?”
池州渡:“......”
齐晟乐呵呵地:“一起嘛。”
在烟淼震撼的眼神下,齐晟拽着池州渡的衣袖走出了房门。
虽说玄池州渡一直未曾开口,但齐晟笑得却很是开心,一边吃一边同他说着方才从好友那听来的江湖趣事。
饭后又跟着进屋,喋喋不休许久,在池州渡终于“嗯”了一声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行至院子门前,袖子被人轻轻拽住。
齐晟侧目望去,看见朝后探头探脑的烟淼:“......你做什么呢?”
烟淼悄悄问他:“师父,玄九姑娘不搭理你,你不生气啊?”
“你不懂,这哪里是不搭理。“齐晟从怀里取出折扇敲她的脑袋,“初见玄九时,她眼里压根没有我,我说什么也不理会,这才是不搭理我。”
“今日她不搭理我,一没转身就走,二没将我赶出去,是闹脾气要人哄的意思。”
烟淼瞬间醍醐灌顶,对他竖起了拇指:“师父,弟子受教了......啊!”
脑袋上又挨了一下,齐晟轻笑一声:“小丫头片子,先立业后成家,还受教。”
“以后寻得良人先带回来,为师替你把把关。”
“师父,那徒儿若是找不到怎么办?”
“剑门不缺赘婿。”-
晚间,一只飞鸽落在赤陵居窗前,轻轻啄了啄窗框。
齐晟听见动静,立即打开窗户。
取下绑在其腿部的纸条,他展开一看。
——师父已回信,带上信物前往云都即可,届时会有人引你过江。
齐晟转身提笔写下几字,将纸条绑好,摸了摸飞鸽的脑袋:“有劳了。”
鸽子朝他歪了歪头,旋即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天色已晚,明月高悬。
齐晟转身拿上赤陵剑,戴上斗笠,清瘦的身姿犹如黑豹,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术宗。
元泰清方才从书房回到屋中,便察觉到异样。
“元掌门。”
屏风后冷不丁传来一声轻唤,吓得他头皮发麻,见齐晟从屏风后走出来,还是忍不住怒斥两声,“你小子!”
“当初就不该告诉你如何解这机关,人路不走尽走鬼路,这大晚上的你吓唬谁呢?”
“元掌门,事发突然,还请息怒。”齐晟笑了笑,目光望向四周。
元泰清会意,回首关上屋门,再度将院内的机关开启。
“说吧,你来所为何事?”
“前不久,我为符咒之事去请教灵文老先生,今日他给了答复,命我前往一处隐秘之地,那里有一位前辈,或许能破解这咒阵含义。”
“但此刻我贸然离开势必会引起怀疑,前几日我与父亲通过书信,便打算以前往北屿山庄为由,离开几日,这些时日,我有事拜托元掌门去做。”
“北屿山庄是齐家地界,高手云集,又有谢老太君留下的秘术,外人找不到山庄入口,便不用担心行踪暴露,倒是个好理由。”元泰清点点头,“不知齐宗主有何事交代与我?”
“劳烦元掌门交代下去,将姜家与白家之人陆续安葬。”齐晟道,“不必大张旗鼓,低调行事即可,周遭眼线不少,太过招摇恐怕适得其反。”
元泰清顿时了然:“你的意思是......”
“嗯,眼下我们已经得到先要的线索,留着那片证据反倒是个祸患。”齐晟低声道,“符咒之事无法公之于众,再拖下去也无济于事,眼下明面上的线索已断,倒不如借此向众人隐晦表示结案,将事件往仇杀上引。”
“据我猜测,这幕后之人短期内应当不会再次行凶,否则很难全身而退,但见我们松懈下来,对方也许会按捺不住,从而露出马脚。”
“你说的有道理。”元泰清点头,“那便依照齐宗主的意思来,你只管去拜访那位前辈,剩下的事情有我,不必操心。”
齐晟闻言,严肃的神情一松,拍了拍他的手臂:“谢了。”
“假客气。”元泰清将他的手拍了回去,摸了摸膝盖,欲言又止,“......齐宗主。”
齐晟喝茶润嗓,闻言抬眼看他:“嗯?”
“这符咒之事有了着落固然是好。”元泰清隐晦道,“但齐宗主当初为了平乱已然牺牲够多,自己的事儿尚未有着落,不知此去归来,这好不容易来的苗头还能不能在?”
齐晟顿时反应过来,哼笑一声:“好不容易来得苗头哪敢晾着,自然是揣在怀里好生捂着。”
“齐晟。”元泰清正经道,“那位姑娘虽说有些本事,但到底是位姑娘,若不小心被卷入其中,那可就......”
“元掌门,江湖不论男女老少,此前我也忧心于此,但后来一想,若非我厚着脸皮将人拐来剑宗,她在这偌大的江湖也能自处。”齐晟呷了口茶,目光悠远,“也许,她比我们所想的……”
“更为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