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林澹吓坏了。
他……他竟然想啃掌门尊上的嘴?!
这……这是物化掌门!
不、不是,这是僭越,跨了一条巨大的鸿沟的僭越!
岂止是僭越,掌门虽然长得好看,可也实打实是个男人啊,林澹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些天种地种傻了,饿久了,把脑子饿坏了,才会有这种突兀的想法。
林澹吓得半天不敢呼吸,鳖得脸都红了,他甩甩头,想要把这奇怪的念头从脑袋里清空。
再睁开眼,视线又再次不受控制地被那白皙皮肤上的一抹红黏住,根本挪不开。
真好看……
好浓郁、好香醇的灵气……
有这样的灵气摆在面前,那一整座仙山的最上等的灵植,都显得逊色了……
真想吃一口……
又开始了!
林澹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和脑海中那些龌蹉的想法,只能慌张地垂下头,做一只头埋进沙地里的鸵鸟。
“抬头。”
清冷的声音再次在面前响起,这次距离越发近了。
林澹装死,没动。
下一刻,下巴被那冰凉的手指捏住了,微微抬起来。
冰凉的指腹揉按着他脸颊上发烫的皮肤,触感格外清晰。
那股好闻的凌冽冬雪清香,萦绕在鼻息之间。
像夏日又热又渴的旅人,突然被送了一根冰棍到眼前,林澹的身体在叫嚣,浑身滚烫的真气在奇经八脉乱撞着,热流直往身下涌。
他意识逐渐变得不清明,恨不能直接咬上对方手指。
好了,现在不光是那双唇了,他龌蹉肮脏的心思,都蔓延到对方那双白嫩的手上去了,再往后,是不是就要……
林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面前那一截细瘦的脖颈上瞟过去。
对方应当是刚起床不久,纤薄的白色衣衫的前襟,微微敞开着,露出白皙的皮肤,精致小巧的喉头,线条利落纤瘦的肩颈,一对突出的漂亮锁骨,还有……
要了老命了!
林澹,你在看什么啊!
赶紧打住!
林澹觉得自己身体里一黑一白两个灵魂在打架,打得不可开交,打得他头脑发胀。
他心里一团乱,只能用力闭上眼,试着在黑暗中摒除杂念。
对面手上动作一顿,片刻后,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睁眼。”
毕竟是来自北斗大陆最顶级大佬的命令,林澹一个底层小喽啰,就是再不情愿,也不敢违抗。
他眼睛眯缝着,眼皮只微微睁开了很小的一条线。
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他的视线,模模糊糊地,他好像看到对面撩开层层纱幔,探身出来,朝他逼近。
林澹怕了。
刚才,对面修士以绡纱半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红润的唇,都快要勾得林澹不做人了,这要是整张脸贴过来,林澹可能要禽兽不如了!
林澹刚睁开一条缝的双眼,吓得又重新紧紧闭上。
“你怕什么?”
那声音再响起时,已经几乎贴在林澹脸颊边上,说话间喷出的气息,拍打在林澹耳廓上,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蚂蚁在他皮肤上爬,从耳朵尖,一直痒到他心底去。
林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在最后一丝理智还在的时候,拼尽全部克制力,扭着脖子,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慌慌张张转身,往那玉石台边上跑。
他抱起之前放在台边的托盘,啪嗒一声,搁在榻边的矮几上,然后将头埋在胸口,径直往门口跑,
“尊、尊上,灵植送到了,小的先走——”
“——站住。”
林澹脚还没迈下那床榻边的石台,背后那道声音响起,凌冽中,透着深深的愠怒。
“本座何时许你离开了?”
林澹迈到一半的脚,僵住,不敢继续往前了,可也不敢回头,就那么直愣愣地杵在台阶边上。
“你就没有什么,要与本座讲的?”
“啊,我……”
林澹恭恭敬敬地将脚收回来,侧着身,仍旧垂着头,“我”了半天,却讲不出下文来。
靳言等了一阵,耐心告罄,催促他:
“心里想什么,都尽管讲出来便是,怕什么,如此扭捏?”
林澹闻言,内心挣扎一番,最后说:“有、有一句……”
靳言:“讲。”
“尊上,您……看到我的猫了吗?”
靳言:……
对面床榻上,沉默了。
林澹心里又开始打鼓。
果然,还是不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吧?他是不是又惹掌门生气了?
就在林澹内心忐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靳掌门终于开口:
“你的……猫?”
对方的重音并不在“猫”上,而是刻意把“你的”两个字,咬得很重。
听起来,这宫殿里有猫这件事,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林澹说那是他自己的猫。
林澹恍然明白过来,“啊”一声,慌忙改口,
“也不是,或许,也不能完全算是我的……”
他话说到一半,对面直接冷冷打断他:
“没有,从未见过。”
怎么从未见过呢,之前猫咪明明是林澹亲眼看着跑进这宫殿里,跳上掌门的床榻的。
可是这种质问的话,林澹自然是没办法讲出口的。
既然掌门尊上不想回答,那就是不想聊猫的问题了,可是不聊猫,林澹好像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他有些局促,床榻边上又不断有让他上瘾的醇厚灵气直往他鼻腔里钻,勾得他心猿意马。
他一方面心中忐忑,一方面还要花费很大力气屏住呼吸,压制内心深处的欲|望,因而只是恭敬地立在那石台边上,已经耗费很大精力了,实在没办法分出多余的精力再与掌门聊天。
实际上,就算林澹有精力,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跟堂堂寒玉门掌门这种最顶级的大佬聊什么。
他嘴笨,哪怕是跟张远或者吴超那样地位背景接近的修士相处的时候,他也从来都不是制造话题的那个。
现在突然拉他和这位大名鼎鼎的孤月真君硬聊,他实在不知道能聊什么。
总不能……聊那“再续前缘”的事?
他们根本没有前缘,能从哪里聊起来?
林澹在台边思绪乱飞的时候,床榻上,靳言将对方每一处细微的神情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靳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笨蛋修士,如今面对他的时候,分明是拘谨得厉害,惧怕得厉害。
——再续前缘的话,分明是这笨蛋自己讲出口的,可避之如蛇蝎的,也是这笨蛋。
——本座又不是那吸食人|精|血的邪魔妖怪,何至于要躲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本座分明已经十分克制了,怕误伤了这笨蛋,哪怕刚才看到他抬脚要走的时候,气得厉害,仍旧克制住了,未曾释放出一丝一毫的杀意和威压来,就是怕误伤了他。
——可他倒好,和本座讲两句话,吓得半边身子都恨不能伸到那石台下面去。
——他究竟,在害怕什么?心虚什么?
靳言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归结为对方是头一次,还不习惯。
——罢了,罢了。
——总要有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的。
——本座不急。
——反正这笨蛋就在本座脚下的那小破菜园子里,也逃不出本座的手掌心。
——来日方长。
想到这里,靳言重新倚靠回床榻上,懒懒道:
“你先回去吧。”
……嗯?
林澹懵懵地抬头,看向床榻方向。
这就放他离开了?他刚还在纠结,不知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该怎么煎熬呢,结果他什么也没说,直接过关了?
不过困惑归困惑,林澹可不敢多做逗留,嘴上慌忙应着“是”,脚下已经一溜小跑离开了那床榻所在的玉石台。
一定要赶在掌门尊上改主意之前,尽快撤出去!
林澹这样想着,一个百米冲刺,往殿门口飞奔而去!
然而,就在他胸口快要压上“终点线”的时候——
“——等等!”
床榻上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澹一张脸皱得像颗雁子酸梅。
这么快就反悔了吗?前后也就十秒钟时间,他都还没来得及跑到殿门口去。
“……尊上?”
“你头上的那寒玉发钗,注入灵力,便可向寒玉宫发送消息,收到消息,古茗会派人去接你。”
林澹有点懵,“啊?”
靳言再次被对方笨到,勉为其难向对方多解释了一句:
“日后想来见本座,随时过来便是,不必提前请示。
“更不用自己憋在心里,独自想念。”
嗯?
林澹抬起手,捏了捏发髻上插着的那冰凉的玉钗,这才想起来,对方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他,他连一句谢都没有讲,就急吼吼地要跑,实在很失礼了。
想到这里,林澹恭敬地稽首,诚心地向掌门道谢。
行礼到一半,忽而又想到另一茬,“对了,尊上,我……带了些东西过来,想……送给尊上。”
林澹说着,伸手往自己乾坤袋里摸索过去。
靳言倚在塌上,闻言微微一怔,紧紧地盯住大殿另一侧的修士。
就见那修士掏了许久,最后……抱出来一大袋杂草?!
那杂草嫩绿的叶片朝外伸展着,上面挂满了水珠,根上还挂着泥土,只拿一张黄纸随意地卷起来,一看就是刚刚从菜地里摘起来的。
拿出来的时候,根上甚至还抖落了不少棕黑色的泥土,掉落在纯白色的宫殿地板上,看起来格外醒目。
这寒玉宫里,从未出现过这么低级,而且未经处理的原始灵植,靳言看着那地上掉落的泥土,一时有些愣神。
林澹把那一捧杂草掏出来,抱在怀里,兴匆匆地穿过大殿,又回到掌门床榻前的石阶边上,仰着头,举起草,送出去,
“尊上,这是我地里新种的茅草,甜,水多,好吃,尊上,您拿去尝尝呗?”
林澹咧开嘴,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他这时候又将先前对靳掌门的那些忌惮,抛在脑后了。
献上去的,是自己靠双手,一粒种子一粒种子地,细心种出来的杂菜,而且还挑的是他地里长势最好,最水灵最鲜活的那几株。
林澹心里高兴,脸上的笑意像冬日里的暖阳照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这波光往外蔓延出去,落进靳言的眼底,将他那原本似寒潭一般无波无澜的眼眸,都染上一层暖色,带起层层涟漪。
靳言唇角缓缓勾起来,眼角眉梢,都带上笑意。
古茗原本规规矩矩地守在殿门外,眼观鼻鼻观心,忽而看到林小犬欢快地离开的背影,意识到掌门的召见结束了,立即走进殿内,想要问问掌门可有什么吩咐。
刚走进去,迎面扑过来一股突兀的泥土的味道,古茗一愣,紧接着就看到摆在掌门床榻边的石台上,拿粗糙的黄纸包起来的,根上还粘满泥土的那一大捧新鲜的杂草。
这……
见过向他们掌门尊上献上臻品灵植的,也有给掌门送鲜花果品示好的,还有淘一些天山或是东海的奇珍异宝,博掌门一笑的……
可是,往寒玉宫里送杂草……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古茗的目光从那摆在台边的杂草的根茎,一路往外看过去,就见那根上掉落的泥土,稀稀拉拉地,在洁净到光可鉴人的汉白玉地面上,洒出一条长长的印子,一直延伸到殿门口去。
古茗看得背后冷汗都冒出来。
他们掌门是有很严重的洁癖的。
往常不要说这低级的杂草了,哪怕只是一丝驳杂的灵气混在那贡品里,被送入宫中来,都能引得掌门发脾气,将那送贡品的托盘童子责备一通的。
此刻这杂草,就这么拖泥带水地,公然被摆放在掌门榻边了。
壮壮这个修士,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这样挑战掌门的底线,真不怕掌门责罚吗?
想到这里,古茗慌忙赶至床榻边,“尊上,属下这就将这杂草清理干净!”
说着,抬手就要去捡那一大捧杂草,然而手指尚未触到草叶,杂草忽而腾空而起,飞至床榻边,悬在掌门面前。
掌门微微歪着头,看向那悬浮在空中的杂草,陷入沉思,仿佛在研究什么极难理解的阵法机关似的。
“尊上,是属下失职,让这脏污混入了寒玉宫殿内,属下这就——”
“——去将本座那琉璃净瓶取来。”
靳言这时开口,打断古茗的话。
……琉璃净瓶?
掌门有那么多琉璃净瓶,说的是哪一支?
古茗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很快道:“是那净化灵气、吸纳脏污的紫烟熏香宝瓶吧?
“属下这就去取——”
“——不是。”
靳掌门的眉心蹙起,语气中透出几分不耐,
“是那盛放天山宝莲的净瓶。
“将那宝莲丢了,取那净瓶过来。”
古茗一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