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被白纱质地的衣衫遮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清。
林澹翘起唇角,脸上的笑意无论如何都压不住。
“嗯,我躺平了,等你。”
林澹轻声回应着,身体软下来,在琉璃瓦上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躺好了,准备好好“见识见识对方的厉害”。
然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面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林澹看不到,心里难免有些担忧起来,
“……尊上?”
他轻喊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抬起手,正想要将脸上覆盖着的外衣揭下来,这时——
咚。
一具柔软的身躯压下来。
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整个人直挺挺地压在林澹胸膛上,一动不动。
额……
林澹下意识抬手,一只手攥住身前人细瘦的腰肢,另一只手轻推了推对方肩头,
“……阿言?”
身上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林澹抬起手,把脸上的衣衫拽下去,就看到对方双眼紧闭,侧头躺在他胸膛上,被酒精熏蒸得泛红的脸颊上,纤长的眼睫投下的阴影轻轻颤动着。
这是……喝多了,彻底醉死过去了?
林澹的笑容变得万分无奈。
这也醉得太不是时候了吧……
箭在弦上,正要发呢……
腹诽归腹诽,可是缩着下巴,垂下眼,看到靳言在他胸前睡得这么香甜,像只毫无防备心的小猫崽子,林澹的心又变得非常柔软,根本不忍心叫醒对方。
他抬起手,轻轻将一缕横在靳言脸颊上,被对方无意识地吃进嘴里的发丝拨出来,指腹在对方红润而泛着水光的一对薄唇上,轻轻摩挲。
片刻后,林澹喟叹一声,虽然万分不舍,但还是撑着手臂坐起来。
他一手揽着靳言的腰,防止对方从他身前滑落下去,另一只手将刚才对方脱掉的衣衫捡起来,披在肩头,又把衣襟往里拢了拢。
然后一手揽着对方腰背,一手抄着膝窝,林澹将他打横抱起来,调动灵力于脚下,用了一道御物之术,从屋脊上缓慢而平稳地落地。
将人送进厢房里,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又扯出薄被盖在身上。
林澹跪在靳言的床榻边上,接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昏暗月光,看着那人美到仿佛画卷一般的睡颜。
心思一动,林澹俯下身,附在靳言耳边,很轻声地喊:
“老婆。”
对面自然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的,倒也没有拒绝这个称呼。
林澹单方面宣布这便是默认了。
他微微侧过头,在靳言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柔软冰凉的脸颊被他亲得凹陷下去一块。
靳言在睡梦中,下意识抬手,攥住林澹的衣摆。
林澹轻笑出声——
醉酒昏睡的时候,就不再摆出那些傲娇和拒人千里的模样了,看起来这么乖。
林澹的视线在对方脸颊上描摹,最终落在额头上那根猩红的抹额上。
即使是昏睡中,也要遮挡住额头?
月前辈是拿一条林澹的灵力捏出的猩红抹额来遮挡,咪咪是用额前天然生长的白色毛发覆盖,而靳掌门,是靠那冰冷的白玉面具来掩饰……
靳言他……究竟在遮掩什么?
林澹抬起手,指腹勾上那条猩红的抹额……
尚未用力,靳言的眉心便拧起来,下意识产生抗拒的情绪,睡梦中,转过身,摆脱林澹的手指,将背对着他。
林澹无奈笑笑,收回手,
“你睡吧,我不看了。”
靳言没有声音,但身体有规律的起伏着,呼吸均匀,看来是重新陷入沉睡中了。
对方睡得安稳,毫无心理负担,可苦了仍旧处于清醒中的林澹了。
身体里的燥热酝酿到最高峰的时候,对面十分不负责任地“始乱终弃”了,一场好戏戛然而止,林澹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很多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停就能立即消停下来的。
烦躁中,林澹抬手搓了搓有些凌乱的头发,最终在靳言的床榻边上盘腿坐下来。
他决定先试试打坐调息,看看能不能从内部把这股火气压下去——实在不行,就只能去院子里冲个凉水澡,再不行,就去隔壁沧海观,借对方那一片冰凉的海水泡一泡。
然而灵力刚在奇经八脉走一圈,林澹愣住。
他重新睁开眼,抬起手,感受到浓郁充沛的灵力,凝成类似极光的五彩光芒,萦绕在他指尖。
这股至阴至纯的灵力,最终沉在他丹田处,几乎要帮助林澹拔高一个小境界了——
如果不是他最近这段时间实在腹中空虚,丹田处灵力稀薄得厉害,林澹怀疑,他原本很可能会就地升级。
这是……因为刚才在屋脊上的那个有些激烈的亲吻?
以前那么多次接触下来,林澹大概猜到靳言的灵力,气息,还有体|液对他的修为增进有很大的帮助。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帮助,竟然能有这么大。
只是一个吻,就险些帮他升级——
这可是比一株上品灵植还要厉害的多的“特效药”。
林澹知道自己天生体热,是至阳道体,也知道靳掌门是有名的至|阴|道|体,理论上讲,他们两个的身体应该很契合——修道嘛,不就讲究个阴阳调和。
可是,林澹是没想到,他们能契合到这个程度。
如果只是一个亲吻,就险些帮他提升一小级,那么……
他们要是做到底了,那林澹岂不是……要一步登天了?!
林澹转过头,看向侧身背对着他,把自己裹在薄被里的那个清瘦的身影。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他脑袋里滋生,蔓延。
林澹舔了舔唇角,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
林澹吓得立即用力甩甩头,抑扬顿挫地“嗯”了两声,
“打住打住,不要乱想,这太禽|兽了。”
林澹重新闭上眼,试着清空杂念,重新调息入定……
半个时辰之后,林澹冲去了旁边灶房,搬了满满三个水缸的水,来到院子里,桃花树边,开始冲冷水澡。
一个时辰之后,燥热终于压下去,林澹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兴匆匆转回身,却发现厢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床上空空荡荡,不见了那个清瘦身影。
“前辈……”
林澹喊了一声,放下一人高的巨大水缸,抬脚正要往那厢房走,却见上空飞来一个熟悉的魁梧身影。
关沧海背着长刀赶过来,大老远地扯着嗓门冲林澹喊:
“小犬!时间差不多了,走了!去三清洞!”
喊到一半,看到落水鬼似的浑身湿漉漉的林澹,关沧海吓一跳,
“嚯!什么造型?大半夜不睡觉,下河摸鱼去了?”
林澹嘿嘿笑了笑,顺手掐了个清洁咒,把身上的水渍都清除干净,开口正要讲什么,这时——
头顶传来一声鹤唳。
穿透性极强的尖细鸣叫,上达九霄云外,下至三教盟地界内每一个修士的耳中,听得人精神为之一振。
林澹循着那声音抬头看去,就见擎天柱顶端,云雾缭绕之中,这时有万丈五彩祥光散开在天际,像是凭空多出来的无数道极光。
在那祥光之中,龙翔凤舞,一派瑞气。
关沧海抬高了声音,压过头顶一下接着一下的悠远钟声,朝着林澹喊:
“三教大会,正式开始了!”
这么大阵仗,林澹自然也看出来了。
他点点头,就见桃花坞院子正中央,那桃花树旁边的地面上,这时倏然之间亮起来一张巨大的金光法阵。
“传送法阵开启了,我们入阵,去三清洞。”
关沧海说着,提了提背后的长刀,指引着林澹和他一起踏入那张圆形法阵中央。
和寒玉门中的传送法阵上刻印的传统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图纹不同,这里的传送阵中央,绘制的,是一只白色的长毛四脚兽。
现在林澹已经认得了,那是三教盟供奉的神明——於菟神。
法阵上金光一闪,林澹和关沧海脚下一沉,接着被一阵漩涡裹挟着,顷刻之间,从那擎天柱的脚下,被传送至云雾缭绕的顶端。
擎天柱的柱顶上,修建着一座座蔚为壮观、金光万丈的宫殿群落。
和[桃花坞]、[云海楼]这些供贵客居住的院落一样,这宫殿的上方,也提着两句话——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清洞。]
这便是三清洞了。
确实气派,又大气。
如果是以前,林澹看到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广阔宫殿,肯定会惊得半天挪不开眼,不过,现在,林澹已经不是那一点世面都没见过的土包子了。
他是在寒玉宫做过侍卫的人了。
若说气派程度,这三清洞,和他们寒玉宫比起来,还是略逊色了一些。
正想着,林澹和关沧海在一座五人高的巨大雕像前面停下来。
林澹抬头看去,毫无意外地,再次看到了那只白毛四脚兽。
这三清洞周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修筑了整整三十六座於菟神雕像!
“关沧海道长!林小犬道长!恭迎大驾!”
两个三教盟的童子迎上前来,手中举着托盘,给林澹和关沧海一人送了一张白玉牌。
这白玉牌和他们现在腰间的通行令牌差不多大,材质也很像,但是中间雕刻的那只於菟神像,是凹陷进去的。
他们腰间那通行令牌上的於菟神像,是凸出来的。
好像专门做成一对儿,可以完美契合似的。
见林澹看的认真,那童子笑着说:
“林小犬道友,这是三清洞专属的通行令牌,也是三清洞告天下书。”
“……三清洞的告书石?”
林澹问了一句。
童子点头,“正是。”
寒玉门的告书石里,记录了不同时期的寒玉门对外公布的告示和信息,这三清洞的告书石里,应该也留存着差不多的记录吧?
想到这里,林澹迫不及待将那告书石打开了,往上翻了几页,发现全部都是一些三教盟对外发布的,充斥着高大上伟光正的说辞,但是又几乎没有任何干货的告示。
这种告示,林澹这个学渣,读着就头疼。
他跟在关沧海身后,一路往议事殿方向走的时候,就一直在不断地往上翻着那些告示。
关沧海只当他是对三教盟这些空洞的告示感兴趣,也没打扰他。
可林澹哪里是想看这些告示,他越翻越烦躁,眉头拧得越来越紧,面容变得越来越扭曲。
就在耐心快要耗光的时候,林澹灵机一动,将那告书石颠倒过来。
果然,三教盟最久远的几条记录,浮现出来。
只往下翻了两下,林澹立即被一个标题抓住眼球。
有了!他要找的那条——
[於菟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