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道一哥没干过这种照顾人的活, 也从来没有替别人削过苹果,但并不妨碍他对自己的技艺充满自信。
自信的凌榆看着小榻上少年恬静的睡颜,还有空走了一下神。
他和陈志国有点渊源, 和赵医生也很熟, 听说了花滑队发生的事情他就立刻赶了过来,从赵医生那了解了更加具体的情况。
当他的视线从池惊澜缠着绷带的脚踝上扫过, 还在想为什么这个小孩为何会在那样绵密的疼痛之下还能睡得如此安恬时候, 小榻上的少年浓密的眼睫颤了颤, 睁开了眼。
于是凌榆才回过神, 没仔细检查手中的苹果被自己削成了什么样, 就非常自信地递了过去。
然后池惊澜和凌榆两人看着这个被递过去的苹果, 嗯,严格意义上来说, 苹果的核,同时沉默了一下。
短道一哥端着的酷脸裂开了一条缝。
凌榆:不可能,刚才我削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废话, 因为刚才的苹果, 还是一个无辜的, 完整的苹果。
但一哥的反应速度不是盖的。
凌榆简直拿出了比他在赛场上弯道超车时更快的反应速度。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高大的青年缩回了手, 表情平静, 语气淡然:“啊, 不好意思,刚才拿错了。”
然后他端起刚才削皮时本来打算放削下来的皮的水果盘,虽然不知道之前为何自己脑子一抽没用垃圾桶接非要洗了个干净的盘子接, 但显然现在帮了自己大忙。
因为他“高超”的削皮技术,那个干净的水果盘里, 现在装的并不是苹果皮,而是一块一块不规则但果肉很多的,连着皮的苹果肉。
凌榆显然对赵医生的办公室很熟悉,他轻车熟路地从赵医生的办公桌上翻出了一瓶牙签,倒出来几根插在果肉上,然后才端着水果盘递了过去。
“我刚才切的,洗干净了的,带皮营养好,吃吗?”
表情镇静,看不出丝毫破绽。
他说他是特意切的果肉,那这就不是削皮的产物。
确信。
短道一哥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池惊澜刚刚一瞬间还在想自己最近是不是松懈了很多居然连有人靠近了自己身边都没醒来,此刻却是被凌榆这一番举动逗乐了。
他控制着表情,眼尾却还是勾出了一丝促狭之意。
少年直着身体坐在小榻上,发烧还带着一丝刚醒的凌乱,而凌榆为了递果盘,身体微微前倾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已经越过了正常社交距离的危险线,但此刻两人都没有察觉。
许是这两个月训练强度很高的缘故,又正是发育的年纪,池惊澜脸上原本还留着的婴儿肥消去了许多,把少年的脸勾勒得越发精致。
因为笑意少年的眼角微微勾起,从上往下的视角看过去,凌榆第一次发现池惊澜下眼睑靠近眼尾的位置居然点缀着一颗小痣,平常被浓密的睫毛遮盖着,如今显露出来,清冷的气质都遮盖不住那潋滟的脸庞,显得格外地惊心动魄。
褪去了稚气和清冷,凌榆感觉池惊澜只是坐在小榻上,却好像要勾走人的魂一般。
心脏仿佛被猫爪挠了一下,凌榆有些慌乱地偷偷将视线转向窗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短道一哥的酷哥脸终究是没能维持住太久。
池惊澜没注意到,带着点促狭,他还真接过了凌榆端着的水果盘,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肉递到了嘴里。
“谢谢,很好吃,你也吃吧。”池惊澜弯了弯眼睛,抬头,才发现两人离得有些近,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凌榆这才猛地回神,挠了挠脸,坐回了刚才自己搬过来的椅子上,也插了块苹果放到了嘴里。
连皮带肉嚼了嚼咽下去,短道一哥终于为刚才自己好像有点变态的想法找到了借口。
只是池惊澜褪去了脸上的婴儿肥,和他的偶像长得似乎更像了,刚才才会一时走神而已。
对,就是这样。
他再变态也不能对着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变态啊,更何况他不变态,只是欣赏美而已,短道一哥还是坚信自己性取向是笔直的。
笔直的短道一哥沉稳地朝着池惊澜点了点头,终于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一是确实有点担心这小孩,二嘛……
“赵医生临时有点事出去一趟等会就回来,刚才穆子宁朱承业还有你的几个朋友过来了一趟看你还在睡就又出去了,纪云星跟我一块来的,被我赶出去了,陈叔估计训练结束就会过来,啊,就是陈教练,看时间应该快了。”
凌榆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也没觉得自己留下来有什么不对,别人也同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集训营的第一天开营,凌榆就去门口接了池惊澜,又在体测上和池惊澜交流得非常熟稔还递给了他一瓶从教练组那顺来的水,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看见了,但大家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知道,短道速滑队的一哥和花滑队那个天才关系很好了。
这些话池惊澜都听到过,他也没在意,毕竟他们确实说的不错,自己和凌榆的确算得上是朋友,即使前两个月花滑队和短道队的训练都非常忙,大家交流不多,但也能偶尔抽出空来一起吃个饭。
只不过这一回,如凌榆所说,来看望他的也都是跟他关系不错的人,但他们都出去了,却也觉得凌榆留在这里没有问题。
当然不是介意凌榆的意思,这完全没有。
只是这让极其有分寸感的池惊澜轻轻在心底敲了一声警钟,他在想如果所有人都认为他跟凌榆关系最好的话,他们是不是有些过于亲近了。
池惊澜本能地觉得这似乎有些危险,只是还没等他思索出什么来,凌榆就再次开了口。
“陈叔跟我说了一下你的情况,赵医生本来想让你接下来两天待着他这边的,不过他有点事要出一趟差,就不行了。”
那挺好,池惊澜想,只是欣喜还未来得及爬上眼梢,凌榆就接了下一句话。
“我们短道队刚刚结束一个训练阶段,大魔……呃,我们主教练给我们放了两天假,正好有空,所以陈叔就把你交给我了,正好你来两个月都在一直闷头训练,没有逛过国家队,我带你逛逛。”
池惊澜:?
池惊澜第一次听凌榆说那么多话,不过他此刻没空去注意这个,他只是有些错愕地抬眸看向凌榆。
不必,大可不必,池惊澜不想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十天后有直通赛,他只想埋头训练。
只是一些小小的水泡而已,那种疼痛他早就习惯了,不碍事。
池惊澜抿了抿唇正想着怎么拒绝,办公室里响起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榆说的没错,我让他帮忙看着你的,池惊澜你别想着拒绝,这两天给我好好把那些伤养好了,不养好就别想着恢复训练。”
是推门进来的陈志国主教练,进来时还带过来了一阵热风,明显是刚刚下了训练就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池惊澜看着陈志国脸上还带着些怒气的不容置喙的神色,审时度势地闭上了嘴。
陈志国看着小榻上那个摆出了一副无辜样子的小孩,太阳穴又突突地跳了起来。
之前赵医生跟他详细说明了池惊澜的情况,陈志国才知道这小孩那场戏能演得那么逼真,原来是因为脚上真的有伤,而且居然还自己偷偷加练,还生生带着这些伤训练了两月。
国家队那些安逸的废物只知道想尽办法偷懒,而被众人瞩目的天才却是个完完全全的拼命三郎。
就算陈志国当教练当了那么多年,池惊澜也是他见过的最拼命的,尤其是训练时那种发狠的劲,那种仿佛从灵魂中散发出来的拼命的劲。
是个人摔倒都得缓个好几秒呢,但池惊澜练起跳跃的时候却像个机器一般,或者说他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机器,摔倒了,马上爬起来,继续跳,又摔倒了,继续爬起来,一刻也不歇息地再次跳起来,就好像他不需要喘气一般。
即使陈志国特意考虑到了池惊澜的体能给他制定了专门的训练计划,池惊澜依然能一次次把自己练到身体达到极限,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原本只有一个4T的少年,连4Lz都快练出来了,说出去谁敢信?
但池惊澜平常看着清冷还乖乖巧巧的,训练时总透着股执拗的疯劲,还真快让他办到了。
真是……真是让陈志国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头疼又感慨。
但他以前从来不知道池惊澜一直带着伤还私下加练,他知道了,就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这分明是在透支自己的体育生涯,就算再有天赋,也不能这么霍霍。
和温泽不一样,温泽本性就比较温和,还刚刚从助教升到教练,没有完全适应,也就下不了雷霆手段,对池惊澜更多的也只是劝说。
只是劝说这种东西,池惊澜或许能听进去,改就不一定了。
陈志国看出了池惊澜清冷外表下执拗固执的性子,无比清楚单纯只是劝说是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的。
要想让他改,就必须雷厉风行地下强制的手段,逼着他改。
陈志国不知道池惊澜是怎样养成的现在这样的性格,但透支自己这种事情,他铁了心要把这小孩的观念给纠正过来。
观念纠正不过来,先把行为纠正过来也行。
花滑队里池惊澜那几个小朋友陈志国不太放心,他们一看就把池惊澜当老大,耳根子一定软。
但凌榆他放心啊,正好短道那边这两天放假,他也听说了凌榆跟池惊澜关系也不错,试探性问了一句,凌榆就同意了,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就有了最终这个决定。
池惊澜再怎么拒绝也不可能生效,陈志国此意已决。
所以这事最终还是这么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