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苑泽带着池惊澜走出花滑的训练馆, 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左拐,便拐进了训练基地的停车场。
停车场的出口已经一前一后停了两辆车。
一辆车是陈志国的车,池惊澜认了出来, 另一辆车他并没有见过, 不过在他们两人走进停车场的时候,那辆车的车窗便迫不及待地降了下来, 让池惊澜轻而易举地看清了驾驶座上坐着的人。
是凌榆。
明明把着方向盘降下车窗的动作还非常有范, 转过头看向他的那一刻却又瞬间破了功, 隔着不近的距离, 池惊澜也感受到了青年炯炯的双眼中瞬间亮起来的光芒和期待, 好似脑袋上突然冒出来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招摇地朝着他一晃一晃。
池惊澜好笑地弯了弯眼,右手摸了摸口袋, 碰到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后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没有一丝犹豫地就朝着凌榆那辆车走去。
柯苑泽在看到凌榆开的那辆车车窗降下来的时候就缓缓停住了脚步,他微微眯着眼看着凌榆看到师弟后的瞬间变化, 心中的警钟不知道第几次被敲响。
虽说他总是损凌榆像只二哈, 但他心底也清楚, 如今已经成为国内短道一哥, 成为国家短道速滑队队长的凌榆, 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莽撞、直来直去容易跳脚的小孩了, 成年人总是要担起自己肩膀上的责任的, 凌榆早就成为了一个沉稳的,顶天立地、雷厉风行的队长。
就算是挚友,他也很久没有看见过凌榆这样的姿态了, 可是最近和师弟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快数不清见了多少次。
凌榆对他的师弟态度太特殊了, 特殊到随时可能越过那一条危险的线,他可不会忽视凌榆看向他师弟的时候,敛去一身锋芒的外表下,眼底时常浮现的那抹占有欲。
这可比他平常的锋芒毕露还要危险得多。
即使凌榆自己本人可能都没察觉到,但作为旁观者,柯苑泽看得再清楚不过。
一开始察觉到的时候,柯苑泽也很惊讶,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感情这种东西如果人为可以控制,那也就不叫感情了,他自己不也一样吗?
柯苑泽可以确定凌榆这个木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感情,但他也不太确定自己该不该点破。
如果点破,以他对凌榆的了解,这货对自己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放弃,无论这件事有多么惊世骇俗。
但他清楚如今国内的舆论环境……这实在是太困难了。
如果不点破,任由他们的感情继续发展下去,也说不好,关键还是在师弟身上。
柯苑泽能察觉到池惊澜身上有很多秘密,可他只要一直是自己的小师弟,那就是自己的家人,师弟虽然心态成熟,但终究年龄还小,大概根本没发现凌榆的狗心思,总不能是发现了但放任吧?
应该不能。
那他就更要守护好自己的小师弟了,柯苑泽可不想戳破了之后凌榆这只披着狗皮的狼天天来“骚扰”他的小师弟。
心念急转之间,柯苑泽便决定了暂时再观察一阵,然后笑眯眯地抬步,也走向了凌榆开的那辆车。
小师弟乖巧地坐在后座的窗边,此外居然没有其他人。
柯苑泽拉开车门,挑了挑眉,开口:“纪云星他们呢?”
凌榆从车内的后视镜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回答:“哦,他们嫌弃我的开车技术,都去陈叔那了,你也可以去。”
柯苑泽一听就听出来了,纪云星他们肯定是被凌榆赶到老师那辆车上的。
他听着这货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您快走吧”的赶人意思,正要坐进后座的动作一顿,伸手抓着车门,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哦,是吗?那既然这样,师弟,我们一起去老师那辆车吧,老师那车大,能坐得下。”
“欸欸欸,陈叔那边坐了三个人了,挤不下。”凌榆听到柯苑泽的话,瞬间正襟危坐,义正言辞地改口道。
“呵。”柯苑泽冷笑一声,坐进后座,干脆利落地关上车门,朝着驾驶座上的某人点了点下巴,自然无比地指挥道;“走吧。”
“……要不您来开?”凌榆幽幽看向柯苑泽,阴阳怪气道。
“我不会。”柯大师兄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胸理直气壮地回答。
说完转头看向池惊澜,眨了眨眼,故意抬高了声调,确保驾驶座上的某人能听得清清楚楚:“小师弟,要不我们换辆车打,这个司机看起来似乎听不太懂人话。”
“好啊。”池惊澜同样笑眯眯地回答。
突然沦为出租车司机的凌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他似乎是寿星吧?
但他现在看起来真的好像司机啊!
池惊澜看着凌榆就要炸毛,轻咳一声收敛了唇角的笑意,不再逗他,手伸到前面轻轻拍了拍凌榆的肩膀,拉长音调哄到:“好了好了,我们伟大的司机,可以启程了。”
刚才被柯苑泽说司机要炸毛,池惊澜一说,凌榆却瞬间被哄好了。
原本有点耷拉的脑袋瞬间支棱起来,凌榆甩了甩头发,神采奕奕地换了档,启动车子,跟上了前面已经往外开的陈志国的车。
啧,柯苑泽不忍直视地摇了摇头,简直想拿手机把凌榆的变脸拍下来,让他自己看看自己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今天本就是正常的训练日,还是在最近赛事比较集中的时候,能出去一趟并不容易,向教练申请批假是必要的手续,加上还有好几个未成年,国家队对这方面管控比以前严格许多,池惊澜也是才知道,未成年出去还是要有人担保的。
这次人数不少,加上陈志国本就是凌榆关系很好的长辈,正好也能给他庆生,就干脆抽出了一晚上的空余时间,跟他们一起出去了。
凌榆他们跟在陈志国后面大概一辆车的距离,看着陈志国的车在基地门口停了下来,然后车窗降下,陈志国跟门卫交涉了一下,门卫很快便放了行。
凌榆跟在后面轻轻松松出了门,忍不住感慨道:“跟陈叔一起出去可真方便,教练证可比运动员证好用多了。”
之前他们每次出去,自己还好,手里有着队长卡,但只要带上朋友,只要看着像未成年,尽管可能真的成年了,也会被门卫拦住询问很多才放行。
“最近可是赛季最重要的两个月,看的当然紧,你可别跟我说想顺了老师的教练证,这次我可不会帮你。”柯苑泽在后座不咸不淡地刺道。
“这次”的意思是,以前还有过这样的情况?
池惊澜本来在看窗外的风景,闻言有些好奇地转头看向师兄,眸光中闪着亮亮的求知欲。
“哦,前几年他还没成年的时候,想偷溜出去玩,用教练证出去就不会通知教练,所以他苦苦求了我好久,我才勉强答应帮忙了一下。”柯苑泽笑眯眯地毫不客气地揭了某人的老底。
“啊?明明是你也想偷溜出去玩,别全赖我身上,撑死叫同流合污,我可没求你!”凌榆听见柯苑泽抹黑他,瞬间抬高了音调,大声反驳道。
只是这个反驳好像也没多少说服力。
“同流合污”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池惊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问:“那你们最后被发现了吗?”
然后他看着师兄得意地挑了挑眉:“当然没有,我办事向来稳妥,可不像某人那样莽撞,自然没被发现。”
“听起来很有趣。”池惊澜有些向往地说。
“其实过程鸡飞狗跳的。”柯苑泽带着点回忆的神色,感慨道。
“那也很好玩,至少为枯燥的训练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吧?”池惊澜抓了抓头发笑着说。
他真的很羡慕也很向往这样鸡飞狗跳的生活。
前面的凌榆从后视镜里看到池惊澜的神色,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连忙开口,豪气冲天地说:“乐乐,下次我带你体验一点更刺激的。”
柯苑泽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是,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打住打住,柯苑泽连忙止住自己危险的思想,瞪了一眼凌榆,然后看向自己的小师弟:“师弟,师兄可比某人要靠谱多了,你知道找谁的。”
池惊澜脸色也稍稍有点怪异,芯都是成年人,又是在没有什么女生的环境里训练了那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听过的昏话可不少,何况他本身对某人的心思就没那么单纯,凌榆这句话听在他耳朵里便瞬间有了歧义。
少年微微抿了抿唇,努力让耳根不要变红,默默瞪了一眼凌榆的驾驶座座位后背一眼,才平复了加快的心跳,回答了师兄的话。
“当然,师兄。”
柯苑泽满意地看着自己乖巧的小师弟,揉了一把少年柔软地头发,才嫌弃地看向开车的凌榆,转移了话题。
“凌榆,今天你怎么开那么慢,老师的车都快开没影了,等会碰上下班晚高峰可就完蛋了,以前你不是很会飙车吗?”
凌榆从后视镜偷偷瞄了一眼池惊澜,手上依旧如同新手上路那般开得不急不徐四平八稳,嘴上理直气壮地搬出了一堆借口。
“这辆车我跟队里师兄借的,他新提的车,当然得开得安全些,剐蹭了他得找我算账。何况我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开车当然是平稳最重要!”凌榆义正言辞地回答道。
池惊澜看到了凌榆看他那一眼,猜到了他为什么会开得那么慢,心底忍不住一暖,有点遭不住地低下头,片刻之后才重新抬起头来,从前面的后视镜里看着驾驶座上认真开车的青年,微弯着唇,声音柔软。
“稍微快点也没事,我只晕卡车,不晕小轿车。”
凌榆闻言踩着油门提了点速,但依然开得很稳,不过这回终于能看见前面陈志国的车了。
柯苑泽看了看师弟,又看了看突然会照顾人的凌榆,眯了眯眼,也没有再说话打岔了。
其实他本来还想聊一聊最近调查的进度,正好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不过今天这个日子,那些不太好的事情就暂时先放一放,先给某人好好的过个生日。
接下来的一路变得十分平稳,他们的目的地距离国家队的训练基地并不是很远,十几分钟之后,便到达了一家幽静的餐馆。
陈志国早已订好了包间,带着他车上的几人先进了餐馆,柯苑泽带着池惊澜下车,使唤凌榆去停车,然后带着师弟紧随着陈志国他们走了进去。
“小柯,来了?210房间,你师父带着人已经上去了。”进门,收银台处的老板娘笑着跟柯苑泽打了个招呼。
“徐姨,晚上好,这是我的小师弟。”柯苑泽笑着回了个招呼,然后转头跟池惊澜解释道,“这家餐馆基本是专供运动员的,比赛期间我们的吃食都管控得很严格,不可能去普通餐厅,所以我们是这里常客了,徐姨是这里老板娘,早就眼熟我们了。”
池惊澜点了点头,乖巧地打了个招呼:“徐姨,您好,叫我小池就好。”
“诶诶,好嘞。”徐姨高高兴兴地应道,“你们要准备的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快上去吧,等会小榆来了我会帮忙稍微拖一会的。”
“谢谢您,那我们上去了。”柯苑泽笑着点了点头,朝着池惊澜眨了眨眼。
“走吧师弟,去给某只二哈一个惊喜。”
池惊澜摸了摸口袋里给凌榆准备好的礼物,笑容狡黠地点了点头,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