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夫鱼喜藏于阴暗处, 吸食藻类、底栖动物和水中的垃圾,因其游过的地方都比较干净,故此得名, 也称水底的清洁工。
清洁工……不会吧……
用清道夫来形容马正豪, 联系刚才王馨彤那个举报视频里最后扔下的炸弹,人们心底产生了一个不得了的猜想。
[我去, 池惊澜的意思不会是那些销声匿迹的运动员都是马正豪……]
[这这这, 这可不是能乱说的啊!]
[池惊澜敢这么说总不可能是无凭无据, 何况刚才视频是唐迟放的, 那可是唐迟, 绝对是证据齐全来的。]
[我怎么感觉今天是要见证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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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上的讨论愈加热烈, 大家都在说今天或许要见证历史,这句话不能说不对, 但如果池惊澜知道,他或许更愿意将这句话稍作修改。
与其说是见证历史,不如再增添上三个字, 今天, 他是来盛情邀请世人, 来见证这场历史的终结的。
既然开场的帷幕已经掀开, 池惊澜就要让所有有关人员都无法拒绝出演这一场盛大的戏剧。
开这一场发布会是一定有风险的, 但总有人要来干这些事, 池惊澜不是没想过公开这些事会不会被报复, 但既然他们或许已经被盯上,公开这些事情让自己成为众人的聚焦点,那或许反而还能更安全一点。
也正是这个原因, 池惊澜才没有坚持这场发布会就让他自己一个人来承担风险。
虽然眼前的画面很像当年那个冬夜,但是他有人撑腰, 境地也几乎翻转,他有何惧?
也该让那些恶人自食恶果了。
马正豪沽名钓誉太久,池惊澜决定先让在场的所有媒体,以及线上的所有观众,重新认识一下他的这位“老朋友”。
“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马正豪这个名字,并不是我们这位马社长的原名。”
底下许多人都茫然地摇了摇头,但也有些资历很深的老记者没说话,显然是清楚这件事的。
“马正豪原名马建国,凭借三流报道发家,至于他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位置的,今天或许大家可以听到一个从未听过的答案。”
“不过这个部分,就不适合我来讲了。”
池惊澜说完,在众人有些茫然的眼光中,关闭了自己面前的话筒,伸手往身旁递了递。
人们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凌榆打开他面前的话筒,清了清嗓。
“接下来这个部分,由我来给大家介绍。”
青年神情冷肃地开口,前段时间人设快崩塌成沙雕的他脸上这次没有一点玩笑的痕迹,于是人们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这就是之前池惊澜说的之后凌榆的部分吗,为什么马正豪的部分是交给凌榆来讲呢,这和马正豪改过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清道夫的意思又究竟是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一个又一个问题在人们心底堆积,恨不得马上就知道全部的答案,可偏偏又没法着急,只好全都直勾勾地看向凌榆,目光炽烈。
凌榆不为所动,不慌不忙地把PPT切到了下一页,然后抬眸。
大屏幕上是一张朴素的名单。
“刚过去没多久,相信大家对这张名单还有一印象,不过刚才大家可能没看清楚,这张图片应该清楚很多。”
是刚才王馨彤那个举报视频里面最后整理出来的,她认为“销声匿迹”的有点奇怪的运动员们。
名单最上面,赫然是一个所有人都熟悉得不得了却几乎不会开口提到的名字。
——池澜。
只要去了解华国的花样滑冰历史,就绝对绕不开的名字,他的人生和成就都绝对称得上传奇,但因为种种流言和业内约定成俗的规矩,这个名字在圈内变得三缄其口。
其实很多年轻一辈的媒体们并不理解为什么池澜这个名字这么忌讳,就算是那些流言,他们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传奇嘛,人无完人,至少他的成绩不该被抹消至此。
但每当他们问起前辈们为何的时候,前辈们总是苦笑着让他们继续保持沉默。
如今,他们终于在凌榆这得到了答案。
“池澜,相信在座的大家都知道这个名字,但我相信,大家应该不太清楚为何这个名字在体育圈几近被封杀。”
为何?
“从小到大,池澜都是我的偶像,相信也有些人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一直在探索这个问题的原因,直到这则举报视频的出现,解开了我的最后一个疑问。”
凌榆不是那等卖关子的人,直接先把结论拍在了众人的面前。
“有人不愿意看到关于池澜的报道,甚至想抹消这个人存在于世的痕迹,但因为他在花样滑冰的历史上留下的痕迹太过浓墨重彩,便只好出此下策,抹黑加捂嘴,来试图让世人遗忘。”
有人指的是谁,不必多说,大家都清楚,只能是现在这个话题的主人公,马正豪,或者说,马建国。
“在池澜出事之后,当时不是没有人发过关于池澜的正面报道,但是那些报道没有一个成功刊登过,报道的记者都受到过不同程度的警告和恐吓,有些人甚至还丢了饭碗,我说的对吗?”
“其实你们很多都能猜到是谁吧,那时候只有一个人凭借着池澜一举飞升,就是马建国。”
凌榆的目光扫视过底下媒体席中明显年长的那部分,这些都是记者行业的老油条了,这次在青年的注视下,却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在场的年轻人转头一看这些曾经告诫过自己的前辈们的神情,就知道,凌榆说的都是真的了。
但马建国为何要这么做,没道理啊?
“至于原因么,自然是出于毁尸灭迹却没善好后的心虚。”
啊???
什么!!!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青年毫不掩饰地冷笑一声,将PPT切往了下一页,大屏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旧报道,报道的署名都是“马建国”,而那些荒诞的标题都用红色的笔记圈了起来。
“如你们所见,那些关于池澜的谣言,几乎都出自马建国之手,他踩着池澜的名声上位,最后吃着他的人血馒头挤入了他梦寐以求的‘权力圈’。”
“至于为什么我说这些都是谣言,才过去几十年,当年的那些事应该许多人心里还有数,不了解的,可以去看我微博发的视频,不过现在大家更关注的恐怕不是这些。”
底下的媒体们连连点头,他们更想知道的,当然是马建国到底是怎么吃的池澜的人血馒头。
凌榆也没有再多说,将PPT切到了下一页,大屏幕上又跳出来了一个视频。
青年选择播放,屏幕里跳出了一个充满烟火气的小面馆,镜头晃动一会之后,对准了面馆里的女主人。
快到歇业的时间,女主人正低着头忙着收拾。
“您好,抱歉打扰一下,请问您是孙莹莹吗?”
背景音里出现一个男声,熟悉的很,赫然就是凌榆的声音,只不过比起发布会上秋后算账的冷酷无情,视频里的声音可以称得上是万分礼貌。
不过很可惜,视频里的面馆女主人显然不吃这一套。
她抬起头,狐疑地看着镜头,神情有些戒备:“我不是孙莹莹,你是……小店不允许拍摄,已经暂停营业了,请回吧。”
女主人看着四五十岁左右,衣着朴素,五官能看出年轻时候应该是个美人,可惜脸颊上像烧伤一样的疤痕和因劳累比同类人还多的皱纹让她在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凶狠,不好接近。
她似乎认出了凌榆,但是没点破,仍是不欢迎的态度。
有些记者看到这心里已经嘀咕起来了。
孙莹莹?这个名字怪耳熟的,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也莫名熟悉,像谁来着?
对了,这不就是池澜翻版吗!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记者一拍大腿,连带着把孙莹莹这个名字都回忆了起来。
好像是跟池澜一个时期的女队运动员,天赋不错,也曾经被给予过厚望,只不过后来突然就退役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再也没听说过她的消息。
这是退役之后开了个小面馆?但这脸上的疤痕咋回事,要不是凌榆直接点出了名字,就算亲眼见到,他们也不会把这个面馆主人和几十年前被寄予厚望的新星联系在一起。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陈延的儿子陈志国的侄子,凌榆,您叫我小榆就好。”
很奇怪的自我介绍,但女主人的脸色却真的明显好了许多。
“我知道您远离了这个圈子很多年,不太愿意再接触这个圈子的事情,但这一次可能真的需要您出手帮一帮忙,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
视频里再次传出青年礼貌的声音,女主人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说吧,什么事?”
女主人没再否认自己是孙莹莹,青年明显振奋了一点,再接再厉,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听陈延爷爷讲过许多关于池澜的往事,知道池澜曾经从马建国手下救下过您,这次来找您就是为了此事。”
“马建国德不配位,池澜背负他不该背负的谣言太久了,我想结束这长达几十年的扭曲局面。”
“你想让我亲自讲述当年的事,为池澜的谣言做澄清,并且戳穿马建国虚伪的面具?”孙莹莹问。
“是,您不愿意露脸的话,可以打码。”
“为什么?”
眼看着都渐入佳境了,孙莹莹的脸却又冷了下来,“为什么”三个字连屏幕外的人都能听出怨气,更别说当时面对她的凌榆。
凌榆猜她或许是在怨为何这么久了才来找她,为何让池澜背负这么久的谣言,为何马建国能逍遥至今……
当时凌榆还不知道,孙莹莹也是在怨自己。
他什么也没说破,只是诚恳地举了个躬,说。
“因为池澜是我的信仰,而我们也终于成长到了有足够对抗黑暗的能力的时候。”
孙莹莹沉默许久之后,开口:“我不知道你指的黑暗和我所知的是否一样,但我这里或许确实有一些超出你们想象的东西。”
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苦涩,仿若是作出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在这留几天吧,小伙子,如果你能让我看到你的能力和诚意,那么我手里的东西,就交由你处置了。”
孙莹莹说完这句话,视频便切换了画面,屏幕一黑,出现了几行字。
[几十年前,池澜在仍是三流小报记者的马建国救下了一名即将被他猥亵的运动员,即孙莹莹。
几十年后,在看到王馨彤列出来的名单后,我怀疑起了当年池澜的死亡存在蹊跷,在当时的既得利益者中,我将目标锁定在了得利最大的马建国身上,找到孙莹莹,一是想澄清,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
只是没想到,我在这里直接得到了那起车祸的真相。]
画面再次一切,出现了一行大字,黑底白字,却触目惊心。
[池澜死亡并非意外,而是谋杀。]
命运和缘分会给人惊喜,凌榆他们自己都不曾想过,几十年前的事居然会留下切实的证据,还被人完好地保存至今。
但命运和缘分也太会捉弄人,孙莹莹煎熬了几十年,仍然忍不住想要质问苍天——
为什么那个马狗贼买命的卡车师父,偏偏是她那在国外打黑工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