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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相思

伪装高岭花失败后 昭昭宵宵 4267 2024-07-20 09:15:21

季云琅不爱睡懒觉,从小就比江昼起得早。

师尊不食人间烟火,小时候早起,季云琅就自己吃完早饭再自己去练剑,不用叫醒江昼。

长大了早起,他会先去给江昼做饭,然后进到房里把尚在熟睡的师尊亲醒,亲不醒就摸醒,江昼如果乖乖起床,季云琅就领他去吃饭,江昼要是犯懒不想起,季云琅就钻进他被窝,跟他闹到日上三竿,起来直接吃午饭。

有时候闹完几遭江昼还困,被子一扯要接着睡回笼觉,季云琅就会觉得自己遭到了轻视,心里不爽。

他心里一不爽,江昼就要遭殃。

外面天已经大亮,季云琅睡不着,翻个身往窗外看,跟树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江昼见他醒了,翻进窗,把刚买来的早饭提到他面前,问:“饿吗?”

季云琅坐起身,说:“不饿。你以前爱慕我娘,也这么给她送饭?”

“不是。”江昼说,“她有你爹。”

别看语气平淡,个中心酸只有自己知道,季云琅霎时在他身上找到一种同病相怜的凄楚感,再次跟他说:“单相思不会有好结果。”

季云琅要穿衣服,变出乾坤袋,江昼眼睁睁看着他从里面掏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外衣。

这样的衣服他到底有几件?

季云琅在清霄门时穿银白色的门派服,从八方域回来就常穿一身红,好像从他十岁到现在,身上穿的永远就这两样。

江昼有些腻了,准备给季云琅整几件新衣裳,他想看季云琅穿点不一样的。

季云琅见他盯着自己看,指指窗外,“出去。”

江昼:“外面等你。”

季云琅没理他,心里希望在外面不会碰见他。

后来他换好衣服出了客栈,心想事成,的确没在外面见到人。

他预备先去酒楼找琥生,把他丢回八方域,再启程去蓬莱岛找江昼。

找得到最好,找不到就算了,江昼招人恨,季云琅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了。

脑袋突然被摸了一下,有人往他手里塞进一包热腾腾的糕点,闻起来很甜。

季云琅只在小时候被江昼摸过头,最近却频繁被这个变态前辈摸,他盯着手里装糕点的纸袋说:“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

话音未落,脑袋就又被摸了一下。

江昼走在他身边,从纸袋里拿出一块糕点吃,说:“没加料。”

季云琅要烦死,把整个纸袋扔向他,快走几步跟他拉开距离,“别跟着我。”

江昼接纸袋接得巧,没让糕点掉出来,见季云琅不吃,他也把嘴里的吐掉,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季云琅进了酒楼,又出来,脸色十分不好看。

琥生没人管,一大早又跑出去玩,都怪那个胡夜,让一个小孩子花那么多钱,显着他有钱了。

江昼这时跟上来,见他面色不好,了然道:“该吃早饭。”

肚子一饿,脾气就会暴躁。

季云琅不理他,自顾自往街上走,转进一个无人的小巷时倏地出剑把跟在身后的人抵到墙上。

剑锋嵌进他的脖颈,瞬间便渗出了血珠。

“你到底……”剑锋又进,压出更多的血,季云琅神情不耐,“要跟我多久?”

江昼靠在墙上不动,把路上买的另一袋点心送到他脸前,说:“咸的。”

甜的不喜欢,还有咸的。

他不清楚季云琅喜欢什么,过去几年都是季云琅在喂他,不过江昼不挑食,没有什么好恶之分,季云琅做什么他都爱吃。

就是不知道季云琅挑不挑。

剑卡在他脖颈的肉里,一说话就流血,季云琅死死盯着他的脸,鼻间萦绕着他手中点心的香气,是葱油味。

良久,季云琅收剑,一把夺过他手里另一包甜糕点往小巷外走,说:“我讨厌葱。”

江昼知道了,抬手抹了把自己脖上的血痕,启步跟上他。

疼死了。

季云琅,真凶残。

-

黄昏时分,季云琅在鹿溪城外逮住了琥生。

琥生想来城外面看更大的景,就算不认路也大着胆子跑了出来。

季云琅问他:“看见了吗?”

琥生刚被他提着领子吓唬完,此刻眼泪还没擦干净,先点头:“看到了!有树!有云!有河!有鸟!有唔唔唔……”

季云琅捂住他的嘴,嫌弃道:“白读那么多书。”

江昼再次出手救了他,问:“林霄呢?”

“他没出来啊,”琥生藏到他身后,躲着季云琅,指指城里,“我让他陪我一起来,他说他打死也不会踏出那个酒楼一步,不然大哥肯定悄没声儿扛着刀就出现在他身后了。”

江昼点头,心想,这个林霄,真的省心。

琥生躲在江昼身后,离他背上那把大刀很近,此刻也顾不上抹眼泪了,睁大眼看,犹犹豫豫想伸手去摸。

季云琅本来就气琥生不听话乱跑,现在看他这架势,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琥生还被大哥的刀吸引着,没发现季云琅离开,大哥却突然抓住他肩膀把他往前推了几步,指着前面季云琅越走越远的身影说:“去哄。”

琥生:“……”

江昼又推了他一下,催道:“快。”

琥生急忙跑上前,熟门熟路地抱住季云琅胳膊,季云琅把他甩开,他又抱上,仰起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抱着不撒手了,季云琅这下没再甩开,停下脚步,垂眸,嘴里说着话来教训他。

琥生就乖乖低下头听着,不时点点头,“嗯”一声,说:“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

等确认琥生哄得差不多了,江昼才不再远远看着,启步走近。

季云琅生气得及时哄,别人不懂,江昼最懂。

不然一旦错失良机,那轻易是哄不回来的,江昼想到就浑身疼。

季云琅要送琥生回八方域,琥生听说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去,死活不走,装了没多久的乖巧荡然无存。

“你想干什么?你又要去找你媳妇儿?人家都不要你了!况且我大哥还在这,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培养一下感情?我大哥有哪点比不上你媳妇儿?”

季云琅瞥了眼江昼,“他不能生。”

“……”

琥生眼里还残存着一丝希望,仰起头问江昼,“大哥你……”

江昼:“不能。”

琥生失望地垂下脑袋。

接下来,他整个小孩变得黯淡无光,被季云琅拖拽着回了八方域。

季云琅把他交给骨龙,叮嘱骨龙看好家看好孩子,看他还低着头一言不发,揉了揉他脑袋说:“再等等,过段时间带你去仙洲住。”

琥生闷闷问:“跟我大哥吗?”

季云琅说:“不是,我心里有人了,我不喜欢你大哥。你还小,我怎么说你都不会懂。”

“那……大哥喜欢你,你不喜欢大哥,大哥岂不是很可怜?”

“对啊,”季云琅收回摸他脑袋的手,垂眼看自己手腕上的银链,“谁不可怜。”

-

子时,鹿溪城外。

江昼把林霄带出酒楼,出城后象征性地拔出刀抵到他脖子上。

林霄战战兢兢走在他前面,“大哥……你手可千万别抖啊。”

江昼:“嗯。”

“要是我爹不来,你不会真灭我口吧?”

“会。”

“……咱们这么多天情谊,”林霄哽咽,“都是假的吗?”

走到一片空旷的林地。

“子时了。”

江昼对准他的脖子,高高举起刀。

林霄一愣,“你来真的?!”

大刀狠狠向下斜劈,在砍到他脖子的瞬间,林霄闭眼大喊:“爹——!!!”

“刀刀刀刀刀下留、留人——!!!”

一声气贯山河的喊叫从林子那头传来。

江昼收刀,林霄腿软得差点没站住。

一阵迅疾的穿林声过后,一个中年版林霄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江昼对着林霄的脸看,又去观察对面那个中年男人,疑惑道:“这……么……”卡了一下,他酝酿好,重说,“这么像?”

林霄被他那刀吓得还没缓过来,他爹先替他答了,“没、没没错,我跟我儿子是出、出出了名的像,兄、兄台,你是不是想……想……想抓我,刺呲——错抓成我儿子了?”

“……”

听他为救儿子艰难说完这一整句话,江昼心里莫名发堵,默默收起了用来威胁人的大刀。

他松开林霄,对林爹说:“聊聊。”

林爹顿时满脸为难。

林霄叹息,“我爹最怕有人跟他聊。”

直到江昼拿出了纸笔。

-

两人找了个大树桩坐下交流。

月光倾洒在林地中央,江昼和林爹凑在一处你来我往下笔如飞,谁也不浪费时间,笔尖都冒起了火星子。

林霄坐在他俩对面看,虽然很不合时宜,虽然很危险,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写字很快的大哥,写字很快的爹,靠谱的大哥,靠谱的爹。

江昼问他:那句暗语,方便展开讲讲吗?

林爹手上既然握着老名单,那就必然知道有新名单的存在。

林爹其实不方便,他已经在纸上写出了一个“不”字,江昼若无其事拔出自己的刀,横着搭到了林爹腿上。

他写:你们林家人的皮

他说:“很好扒。”

林霄坐在他俩对面,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对爹说:“林威堂哥他……已经去了。”

林爹眼里闪过一瞬惊恐,正要问他什么,林霄就补充:“不过爹你放心,不用担心六伯白发人送黑发人,因为在林威堂哥去之前,六伯就已经先去了,寿终正寝,被窝升天,还跟我六伯母葬到了一起。”

他爹依然惊恐,林霄接着补充:“当然,在林威堂哥去之前,我就已经拿回咱家的东西了。”

林爹终于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问他:“东、东西呢?”

江昼拿出卷轴,顺刀柄一滚,横着铺展在刀上,随着手掌带灵光从纸面上抚过,那些人名都抖动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跳跃而出。

林爹见他这样,知道碰上明白人了,原本准备胡编乱造的话就停在了笔尖。

“你以前,”林爹问江昼,“也、也是阁里的人?”

江昼给他写了一个字,“云”。

“云家……”林爹喃喃,“已经不行了,跟蒋、蒋家一样。”

林爹把眼前这人当成了跟自己一样的狗腿,主家没落,再无依仗,只能四处飘零。

林爹叹了口气,从卷轴底下抽出纸,提笔写道:云家主走后,云家至今决议不出新家主,连他身边那位护卫长也不知所踪,无人对接,加上现在又是风险时期,阁里也就彻底断了跟蓬莱岛的联络。我看兄台你不像泛泛之辈,莫非正是因为这事,失了能效力的主人,才离开蓬莱岛?

见他揣摩自己的来处,江昼也回:蒋年身为大长老,监察不利,从自己门里流放出的弟子打通了八方域,威胁到了仙洲,阁里便给他记了一过。一旦八方域那边出事,其余四大派就会让蒋家和清霄门最先往上顶,这事一日不解决,蒋长老的脑袋上就一日悬着把刀。而你林家,就是蒋年为自己找的替死鬼。

卷轴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颤动着跳跃而出,黑漆漆一大团透明灵体带着怨气缠绕上林爹。

江昼写:你过去为蒋年做事,手上沾了不少八方域的血,五大派要拿蒋年顶罪,蒋年就会拿你顶罪。值得庆幸的是,这些被你像畜生一样驱使戏弄过的八方域人早已经死绝,就算将来真的出事,也没人会来找你的麻烦。因此带着全家跑,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你……”

林爹定定看着他,半晌,泄气提笔:给他办事的有几十号人,我也就是里面一个小喽啰,现在蒋长老要拿我挡刀,我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我能怎么办?干坐着等死?

江昼:没事,反正你们迟早全得……

“死”字写了一半,他停笔,把那句划掉、涂黑。

林爹:“……”

当谁看不见吗!

江昼问起新名单,林爹摇头,江昼把刀架他脖子上,他吓出满头冷汗,依然摇头,写道:反正不在清霄门。当年那件事后,蒋年谨慎了不少,准备过个几十上百年,等八方域彻底稳了再出手。所以八方域里那批新人,清霄门至今没过过手,名单自然也不会在我们手里。

江昼沉思,“当年……”

林爹知道他懂,叹了口气,写道:是啊,当年。忘了都过去多少年了,要是没那件事,五大派也不至于八方域有一点动静就草木皆兵,你我也沦落不到现在这样。给五大派做事,赚得又多,好处又不少,还能给我儿子找个那么好的门派读书修炼,要不是现在境况不允许,我真想一直跟着他们干……

江昼夺过他的纸和笔,说:“二十四年。”

林爹惊讶,“你、记、记得这么清?”

江昼把这堆纸张在手里烧成灰烬,扬手撒了,盯着乱飘的灰屑说:“忘不了。”

那天尸肉堆积如山,黑沙在血水中浸泡成泥,红月都带了腥气,八方域最蠢的两个人被剜骨抽筋,枭首示众,死前拼尽全力暴起反击也只在行凶者腕上留下一道抓痕。

江昼还记得那晚,湖边相约,等了很久云晏才姗姗来迟,他沐了浴,发丝还淌着未干的水。

江昼一眼就发现他腕上那道渗血的抓痕,问他怎么弄的,云晏也不藏,把手递到他掌心,笑着说:“路上碰见两只野猫挡路,一公一母,开春了,正燥,安置他们时不小心被挠了。”

江昼说他是多余的心善,为他上好药,说这种野猫都不是什么好猫,以后别管。

云晏双眼弯起,唇角勾出笑意,那天他的脸格外白,唇的血色又格外深,盯着江昼的眼,轻声说:“要管的。”

江昼吐了,吓得林霄急忙来问他怎么了,江昼把他推开,瞬息疾行到无人的树林中,吐得脑袋发起了懵。

眼前是一大片狰狞的树,遮挡了月光,披着人皮的恶鬼就潜藏在这片黑暗后,微笑下是一颗又一颗沾满血肉的獠牙。

江昼把林霄父子留在了林外,他收起卷轴,提好自己的刀,走到了离八方域最近的地方。

-

季云琅刚出来,就被人偷袭……准确来说是明着袭击,扑了满怀。

他朝那人腰上狠狠来了一拳,出剑横上他后颈,寒声道:“你就这么喜欢骚扰我?”

江昼不动,前脖颈不久刚被划了,现在又轮到了后脖颈,季云琅割出了血,江昼还不松手,脑袋埋在他肩头说:“不咬你,抱抱。”

季云琅要用剑劈他,他说:“想你娘了。”

“你……”季云琅被噎住,沉默。

江昼说:“你娘,人很好,爱笑,以前,给我做衣服,治伤,跟我讲仙洲,我给她送心形的石头,新鲜的兽骨,树上唯一的绿芽,你爹,”

他卡住,季云琅等了会儿,接上,“我爹揍你。”

江昼:“嗯。”

季云琅:“你自找的。”

江昼不说话了。

季云琅问:“你要抱多久?”

江昼不动弹,说:“你不让我抱,我就咬。”

“耍无赖和单相思,都不会有好结果。”季云琅收起剑,指腹抹了一下他颈后的血痕,盯着手腕的银链,目光平静。

他不知道现在该恨江昼,还是想江昼,也不知道重获自由的江昼会恨他还是想他。

反正不管耍无赖还是单相思,都不会有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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