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域里,楼沙正跟琥生商量着一会儿吃什么,脑袋突然被敲了一下,抬头一看,季云琅手上挂着锁环,跟他说:“安排一下。”
楼沙:“安排什么?”
季云琅侧身让开。
楼沙猛地睁大眼,跳起来激动道:“哪儿来这么多细皮嫩肉的小宝贝儿?!”
八方域没来过这么多仙洲人,楼沙兴奋地凑过去左摸摸,右闻闻,吓得那群人惊恐不已,连连尖叫。
季云琅在琥生旁边坐下,见他在研究菜谱,问:“最近做了不少饭?”
琥生骄傲点头,“没错,他们都说好吃!”
“是吗?我还没尝过。”季云琅说。
一听他要尝,琥生就有点蔫了,“那等我再精进一下,八方域里他们都没吃过好吃的,所以才觉得我做的好吃……”
季云琅揉揉他脑袋,“没事,一会儿做好我尝尝。”
他抬手,琥生看清了他手上的锁环,眼睛瞪大,问:“你怎么了?”
季云琅叹气,“你大哥把我锁起来了。”
“什么!”琥生咽了咽口水,有些兴奋,伸着脖子往他身后看,“大哥人呢?”
“他没回来,办事去了。”
“那你是不是准备接受大哥了!”
季云琅:“我可没说过。”
“哦……”
琥生想到什么,突然苦恼起来。
季云琅问:“怎么了?”
“我在想,你要是真的接受大哥,那你媳妇儿怎么办啊?他还怀着宝宝呢!”
季云琅问:“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那……没办法的话只能问问大哥愿不愿意接受他了。”
“好,等他回来我问问。”
楼沙兴冲冲地准备去安排那批仙洲人,走之前看着锁环问季云琅:“用不用神先给你解开?”
“解开干嘛,”季云琅说,“给我也安排一间。”
“?”
蓬莱岛,云家。
江昼跟面前的“江昼”相对无言。
脸兄在云家待得很开心,这地方可以让他实现自我价值发光发热。
——他给季云琅回信的原话里是这么写的。
季云琅问候了他很多话,他很认真地逐条回复。
只在看到最后一行的“^3^”时不解,问:“这是什么意思?”
江昼:“写给我的,你不用回。”
脸兄:“哦。”
脸兄:“为什么给我的信,还有给你的留言呢?”
“热恋,”江昼说,“把持不住。”
脸兄:“……”
脸兄写完回信,站起身,从床底下吃力地往外拖一个大箱子,使着劲儿道:“你把这个……交给云琅,我在这里待了挺久,借着视察的名义,哪个屋都翻过,各种小密室也都进去过。”
拖出来一半儿,他喘了口气,扶着腿往床上一坐,“太沉了,我歇歇……总之所有可疑的东西我全塞进去了,反正我也不认识,让他自己挑吧。”
江昼过去把剩下的一半拽出来,是个又大又长的箱子,打开后他看着满箱子东西,皱眉:“这么多?”
有纸张信笺,也有法器物品,整整齐齐摆在箱子中,也不知道脸兄囤了多久,才囤出这满满一大箱。
“云琅当初送我来这里,我就估摸着不能白来,这小半年里一天没歇,就等着他什么时候用得上我。”
脸兄感叹,“这儿的日子真好啊,每天什么也不做就能被一群人供着,云琅他不光安置好了我爹娘,还真的送我飞黄腾达了。”
说着,他又摸摸自己的脸,叹气道:“就是每次摘下皮想透口气,都不敢照镜子,我借着别人的脸这么舒坦,自己的脸却没了,还怪吓人的。”
江昼把大箱子封好,直接搬起来装进乾坤袋里,随口问:“你的脸,最近疼过吗?”
脸兄摇头,“疼倒是不疼,就是经常痒,这位兄弟,你说是不是痒着痒着,我的脸就长出来了?”
“不知道,”江昼说,“他信上写了,给你介绍神医,你自己去问。”
脸兄点头,“好的。”
想到这个人刚说自己和季云琅在“热恋”,脸兄疑惑道:“他已经放下师尊,跟你在一起了?我可记得他还有一个江仙师的替身在身边,那个同行还挺有本事的,天天陪他睡觉。”
他赞道:“这墙角说挖就挖,你还真厉害。”
“没挖,”江昼面不改色,“我们两个,一起陪他。”
脸兄:“……”
江昼离开之前问脸兄,今晚有没有什么活动,脸兄摇头,“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给自己找事,除了偶尔帮云琅搜刮这里的可疑物品,我哪都不去的,等你走了,我就睡觉。”
江昼点头,递给他一副耳塞。
脸兄:“?”
不久后,“轰”得一声,云家被炸了大半,江昼从乾坤袋中抽出几把五大派弟子的兵器,零散地丢在四周,又在周围灌木处挂了些五大派中不同门派的制服碎片,营造出一种五大派上岛来奇袭云家的场景,转身离开。
云姝记仇,以前谁欺负过她、现在还活着没有、住在云家哪处全都门儿清,江昼把他们捆到一处,跟建筑一起炸成了碎片。
他捡起落在脚边的一块腿骨,上面沾了血肉,被炸得焦黑。
有些恶心,他没往乾坤袋里收,找了布来包好,拿在手里,回八方域后直接交给了正在吃饭的云姝。
云姝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后眼神发起亮,她跟江昼道完谢,哼着小曲儿,笑容满面地把这块腿骨洗干净,收进了怀里。
接着又添了两大碗饭。
江昼看着她这副模样,想,如果是云征月,现在该骂他了。
没爹娘管就是好,他做什么都没关系,没人会说他不好。
除了季云琅偶尔让他生气。
想起季云琅,他先去了森罗兽骨殿,没找到人,后来遇到风洵,才知道人被关进沙牢了。
江昼在心里骂他蠢,锁了他又不是真要关他,乖乖回家等师尊不会?非要往那种地方跑,倒显得他委屈了。
那地方不干净,味道又难闻,江昼怕他待得久了难受,径直走去,准备把他带出来。
去了才知道,他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干净清爽的豪华单间,江昼不动声色走近的时候,他正套着锁环跟琥生一起吃饭。
他手不方便用筷子,琥生就喂他,一口菜一口饭,季云琅点评着口味咸淡,不时端起碗来喝口热汤,十分惬意。
江昼隐在牢房外的暗处,故意弄出了点动静,里面两人当即熟练地把饭菜收进食盒,琥生拎着食盒从旁边的暗门中离开,季云琅头低下去,让自己看着更孤单可怜些。
接着,江昼打开牢门走了进来。
听到声响,季云琅抬眼来看,见进来的是他,轻声道:“前辈……”
他刻意抬了抬锁环,露出手腕的勒痕。
江昼走到他身边,无视他故意装出的可怜,也忽略周围没散干净的饭香,从乾坤袋里搬出了那个大箱子,淡声道:“需要什么,自己翻。”
箱子离得不远不近,季云琅倾身去看,奈何他手上的锁环连接了墙上半长的铁链,只能支持他的手碰到箱子,却打不开箱盖,翻不了里面的东西。
“前辈,”伴着锁链哗哗的响声,他又叫,“你把箱子搬近点。”
江昼不,干脆直接坐到了箱子上,跟他说:“自己想办法。”
季云琅:“……”
他的手能摸到江昼的大腿,再努努力,整个人都能趴过去,“你这样子,”他说,“我想开箱子,还得先把你搬开。”
江昼:“搬吧。”
他耍无赖,季云琅也没客气,抱住他一条腿往下猛地一拽,把江昼拽下箱子,拉扯到了自己身边。
江昼顺势伸手,抓住箱子一侧的圆环,把它也拉了过来。
这下季云琅既能碰到箱子,又能抱上江昼,心情瞬间好了。
江昼本来被拽得躺到了地上,现在他撑着季云琅的腿坐起身,靠在他腿边,跟他一起翻箱子里的东西。
季云琅自己坐还知道找块干净的地方,不像江昼,刚被他拽来,沾了满身沙,此刻也是毫不讲究地坐了沙子。
季云琅既想搂他,又嫌弃,让他把外衣脱了。
江昼不脱,见他还嫌弃,故意起身跟他挤挤,坐到了他身边。
这也算江昼主动亲近他,季云琅犹豫了一下,忍,跟他靠得近了点,肩蹭着肩,腿挨着腿,一起翻箱子。
“云姝说,云晏跟五大派闹掰前曾偷了不少东西回去,让他们元气大伤。”
季云琅偏过头看江昼,“你那个卷轴恰好就是在云家翻出来的,所以,会不会不止那个,五大派还有其他东西也在云家藏着?”
“嗯。”江昼应了声,他翻得很快,没用东西的全丢了出来。
季云琅让他慢点,别落下什么。
“不用,”江昼说,“如果,有五大派的东西,我能发现。”
他这么自信,季云琅问:“为什么,你很了解他们?”
江昼动作停了停,随后继续翻,说:“了解。”
“那我想知道,你直接开口跟五大派要太阳,是因为什么,你很清楚他们能给这里太阳?”
“八方域是,他们造的,”江昼说,“这里,本来不存在,是他们专门,造来取乐的。”
季云琅向他确认,“整个八方域全是他们造的?我过去一直认为这是仙洲的某块地方,被他们单独分辟了出来。”
“不是。”
“好吧,”季云琅不翻了,有些东西他认不出来,得让江昼认,他问,“你为什么会熟悉这个?”
“我进过他们的‘阁’,听他们讲过,很多遍,也看他们,演示过很多遍。”
江昼翻箱子的动作放缓了,轻声道,“云琅。”
“嗯?”
“你对五大派,如何操纵八方域,感兴趣吗?”
季云琅想了想,摇头:“不感兴趣,他们上次邀请我上楼,我都没……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跟五大派,一直来往,还从我手上,救他们的人,”江昼说,“我怕你会了解那些,然后,喜欢上。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季云琅接上,“你会恶心我,讨厌我,再也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江昼低头,接着翻箱子,“嗯。”
季云琅一只手环过他的肩,脑袋靠到他身上,指尖溢出灵光,把自己最近跟五大派的对话全给他看。
“这些年他们一直能联系到我,我不想收,信也会自己过来。”
江昼下颌也沾了些沙,季云琅去给他擦掉,“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不舒服,我想办法,不收他们的信了,以后也不跟他们来往,好不好?”
江昼显然不太相信他这话 ,偏了偏脸,不让他碰,冷淡道,“你那天,救了那个胡总管,因为要跟我,划清界限。”
季云琅暗自叹了口气,师尊嘴上总说不烦他,其实一桩桩一件件全在心里憋着,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指不定骂了他多少句。
他解释道:“因为我不了解五大派,也不知道,你其实很了解他们,不然我没必要跟他们走得那么近。”
“我那天说了,要看他们有没有诚意合作,结果他们的诚意就是一个虚假的册子,他们这样骗我,我不会再跟他们来往了。”
他偏头,蹭了蹭江昼的脸,亲昵道,“界限都是划给外人看的,师尊,我的心永远跟你在一起。”
江昼:“谁是你师尊?”
季云琅:“……”
季云琅:“叫错了,前~辈。”
江昼:“嗯。”
他非要这样,季云琅觉得自己像在背着师尊偷/情。
可江昼现在不愿意拿师尊的脸来面对他,季云琅就只能先黏着胡夜来跟他保持感情,不然时间一长,就该淡了。
想到这里,他环在江昼肩上的手向下,搂住了他的腰。
胡夜的身材和师尊很不一样,摸起来真的像偷/情,季云琅既别扭,又觉得刺激,手钻进了他衣服里。
江昼翻到有用的东西了,正拿起来观察,注意到季云琅的手在身上不老实,他垂眼看了看,没出声。
他之前故意作弄季云琅,让季云琅吃得难受,自己也没尽兴。
最近都没跟季云琅太亲热,原本打算做了,也因为季云琅突然催动锁灵链而让他没了兴致。
想起来有些惋惜,可那种事就是要看氛围,看心情,季云琅搞坏了他的心情,他就一点也不想继续了。
正想着,季云琅忽然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轻声道:“前辈,我觉得,你是不是比我师尊……”
他用气音说,江昼听清,脸霎时黑了。
这有什么好对比的,明明一样大!
厚脸皮,不害臊。
真当自己在偷/情了?
季云琅说完不算,还给他用事实佐证,说:“我嗓子现在还疼呢,前辈,这都多久了,跟我师尊就不会这样。”
江昼心说废话。
师尊心疼你,舍不得作弄你,才让你觉得师尊好欺负,要不是喜欢你,师尊能天天让你哭。
以前不顺心就发怒,借着锁灵链来胡闹,现在没事就装委屈,才稍微欺负一下就受不了,什么好处都让他占了,季云琅怎么总有办法惹人生气?
江昼给自己想得心烦,猛然抓住季云琅的手丢开,冷漠道:“行了。”
季云琅被他丢得一惊,低头看了看,不满道:“行什么了?你这才刚……”
江昼整理衣服,“没兴致,聊正事。”
季云琅给他屁股上来了一掌。
江昼一震,偏头,“你……”
季云琅坐近,瞬间正经,心平气和道:“好,聊正事,你找到什么了?”
江昼收回视线。
他把箱子里多余的东西都丢了出去,此刻只剩几个形状怪异的法器和厚厚的一沓卷轴,季云琅疑惑,“怎么全是卷轴?脸兄是把云晏的书房搬空了?”
江昼展开了几个卷轴给他看,上面无一例外,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点状物,很像那个写满人名的卷轴名单。
季云琅看得眼晕,移开眼,问:“这是什么?”
江昼从身后抓住他两只手,让他运灵。
季云琅说:“我自己可以,你这么抓着我算怎么回事?”
“你不会,”江昼说,“我看他们操作过,知道怎么,把地图引出来。”
“地图?”
“嗯。”
季云琅看向这一堆卷轴,在江昼的指引下,掌心运起灵气,箱中的卷轴纷纷在半空铺展开,上面的黑色痕迹一个接一个浮现出来,逐渐拼凑到一起。
不多时,面前落了一地的空白卷轴,而他们眼前的半空中,铺展出了一副巨大的长卷地图。
江昼还握着他的手,嫌锁环碍事,直接给他摘了,接着五指嵌入他指缝,指引着他运转灵气,将地图不断放大,最终指着某块地域的一角跟他说:“我们现在,在这里。”
季云琅微微惊讶,“八方域的地图,长这样?”
“这是云晏偷出来的,所以,分装在那些卷轴里。”江昼说,“在‘阁’里,这个地图会更有效果。”
“什么效果?”
江昼又带他把卷轴缩小为鸟瞰图,示意他看漂浮在地图上方的那个纯黑的半圆,“效果很多,比如,月隐日。”
季云琅一怔。
江昼说着,已经操控他的灵气卷起了箱中一个半开口的圆形容器,将地图上半圆的黑渐次引入到瓶中。
“现在外面,是半轮月亮,云琅,所以地图上,也是半轮。等这半轮全引出来,”江昼低声道,“月隐日,就该来了。”
季云琅心口倏地一紧,“别!”
他下意识收起灵气,让容器落回了箱里,同时,浮在半空的地图也消散开,渐次回到了卷轴中。
季云琅甩开江昼握自己的手,惊魂未定,偏头瞪向他,“月隐日又不是什么好天气,八方域都多久没有了,你刚才是想……”
他噤了声,江昼的表情很不对,仿佛从刚才握着他的手演示开始,就在忍耐。
接着,他猛然起身冲出牢房,在外面吐了。
“……”
季云琅起身跟到外面,给他拍背,问:“你很难受?”
“我记住了。”江昼说。
“什么?”
“五大派的人,给我演示过,我就记住了。”江昼单手扶在墙上,另一只手擦了擦嘴,“不止这个,还有,怎么用卷轴杀人,怎么让他们狂暴。”
他说:“我都学会了,还对八方域的人,用过这些。”
他从小就生活在八方域,月隐日和身体不受控制的狂暴都是他最恨、最讨厌、最恶心的东西。
可他第一次学的时候对风洵用过,不久前又对那十个八方域人用过,为了杀更多的人,让他们变得狂暴,不受控制。
就连刚才握着季云琅的手,给他演示月隐日,他也得心应手。
他厌恶这些东西,可他见过五大派的人操作后,不知不觉就印在了脑子里,轻易就能复刻。
他刚对季云琅说了不想让他沾上五大派,沾了,他会觉得恶心,可现在沾得最多的反而是他自己。
江昼又想吐了。
季云琅抱住他,手轻轻顺他的背,“没事,学会了又怎么样,你给我演示完,我不也学会了?”
江昼不出声,季云琅手向上,揉他的头发,“这都是五大派设计的,你用他们的手段去杀他们,没什么的。你要是还不舒服,我帮你找到那天的几个人,看他们狂暴完后身体有没有问题,要是有,我们再想办法弥补,好不好?”
江昼沉默了许久,推开他,回到牢房,把箱子里有用的东西全装进自己乾坤袋里,出来时,跟季云琅说:“刚才的月隐日,只是会,让月亮消失。想让人狂暴,需要另外的操作。”
季云琅点头:“好,我知道了。”
又说:“我刚才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突然吓到了,毕竟我在这里经历月隐日的时候,回忆也不美好。”
江昼:“嗯。”
他启步要走,季云琅拉了一下他的手,问:“你心里一不舒服,就不想理我吗?”
“没有。”
江昼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离开了。
他走了,留下满地狼藉,季云琅只得回去,把他翻出来的东西一点一点往箱子里捡。
江昼在他面前从来不会这样,他不懂。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江昼的脾气,不知道他伤心时是想一个人待着,还是需要人陪,也不知道他生气时是要乖乖跟他保持距离,还是需要厚着脸皮去黏他。
江昼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脸是假的,脾气也是假的。
季云琅捡着捡着就开始怕,江昼对他,还有什么是假的?
楼沙来自己的沙牢视察那些细皮嫩肉的宝贝儿们,刚视察没几个,就见季云琅迎面走来,他大喝一声:“站住!想当着神的面从神的地盘逃跑?除非给神摸摸你的小脸蛋儿……”
“蛋”字音还没发全,季云琅就无视他,径直从他身边过去了。
楼沙闭了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疑惑地眯起了眼。
那个男人刚走,季云琅就跟着出来,还这副样子,难道……
被搞哭了?
楼沙激动地捂上自己的心口,光是想象就让他热血沸腾,他狂奔出去,在黑沙中跳得老高,对着血月大喊一声:“哇呀!”
风洵路过,听到声,扭头就走。
下一瞬,身后传来了急速的踩沙声,楼沙发现他了,正在兴奋地跑来。
风洵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双臂提到身侧,开始奔跑。
血月下,秃枝树上,江昼一个人待得好好的,猝不及防被绕树嬉闹的两人打搅,一个逃一个追,不去别的地方,专来打扰他。
他冷着脸跳下树,一手攥住楼沙头发,一手扣上风洵后脑,把他俩嘴唇撞到一起,找了根绳子缠住脑袋,转身离开。
烦。
在哪儿待着都烦,他得找到下一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发呆。
不管是谁,再敢来打扰他,江昼都会塞那人一嘴黑沙,吊到树上。
下一瞬,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季云琅对上了视线。
季云琅不走近,就站在血月下看着他,月亮是红的,季云琅眼眶也是红的。
又委屈了,江昼想。
可他现在不想理人,只想自己待着,就算季云琅可怜成这样,他也不想管。
谁来都烦,会哭的季云琅,更烦。
江昼很快就在黑沙里消失无踪了,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季云琅抬头看看天,转过身,出了八方域。
梅庐。
金乾正抱着一只大胖鸽子,刚往小竹筒里装好信,季云琅就推开门进来了。
他一惊:“我回信没那么慢吧,你都自己找来了?”
“没有,”季云琅说,“我来找爹娘。”
金乾见他情绪不好,当即领他过去。
河底如今能量充盈了,江逝水和云征月正抱着头聊天,季云琅突然闯进来,两人吓得不轻,急忙安好脑袋,看向他。
只见刚离开不久的小儿子神色恹恹,眼眶泛红,两手腕上还有可疑的勒痕,走近他们,开口就说:“爹,娘,江昼不理我了。”
“……”
季云琅红着眼眶,在爹娘的关切和再三追问下说,江昼最近对自己很冷淡,一点也没有以前黏糊,他想去哄江昼,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他哄好。
“我催动了锁灵链,束缚了他的灵力。”季云琅说,“他没有灵力都很厉害,有了,我怕他冲动做出什么事,我阻止不了。”
江逝水问:“你催动你娘的锁灵链,还让他知道是你干的?”
“对啊,”季云琅觉得没什么,自然道,“我以前也锁过他。”
江逝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二仔,你是不是傻?挨了一巴掌知道说是你娘,锁你哥的灵力,你也嫁祸给你娘不就行了?”
“你嫁祸给你娘,江昼顶多气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你要说是自己……”江逝水冷哼一声。
“你哥脾气拧巴,最爱一声不吭记恨人,你这么对他,他心里能一直记着,以后看到你就烦,时间一长,你就跟爹一样,被他当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
“没这么严重,”季云琅垂头,“他还愿意让我亲,让我抱,可我就是觉得他态度不对,跟以前很不一样。”
以前都是江昼黏他哄他,就连强迫江昼的那段日子,季云琅一闹腾,也是江昼顺着他,要么对他乖乖的,要么亲亲抱抱把他哄住。
可现在江昼连跟他亲热都兴致缺缺,明明对他还有反应,却总表现出一副“做不做都行,也不是很想”的样子。
季云琅后悔那晚逃跑,也后悔江昼让他回去的时候他没回去,不然他在当晚就能让江昼尽兴,江昼舒服了,他们关系自然也会融洽。
见他闷不做声,一副难过的样子,云征月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没事,阿昼他从小就是这样,再等等,他自己会好的。”
江逝水不赞同,反驳道:“怎么没事?有事!你当娘的没受过儿子冷眼,你懂什么。”
说着,他也去摸季云琅脑袋,把云征月的手挤下去,“别听你娘瞎说,二仔,放心,爹懂你,你哥的冷屁股那是真不好贴,厚着脸皮去贴了他还让你不好受,那眼神儿一瞅你,老让你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季云琅:“……”
江逝水说出了同病相怜的语气,季云琅问:“你以前,没少被他这么对待?”
“一年里有半年都这样,”江逝水叹气,“不像你娘,半年里面有几天被冷着都算多了,你哥再闹别扭,心里也惦记你娘,你娘一哄,准能好。”
季云琅:“哦。”
他有点酸,也怕江昼真的冷他半年,问爹娘:“我现在该怎么办?去缠他,他会不会觉得我烦?”
“烦就烦呗,多哄哄总没错,”江逝水扶了扶自己的脑袋,“你要是自己哄不好,就把你娘搬出来,让你娘给他写个信,他保准不冷你了。”
季云琅:“不用。”
又说:“我能哄好。”
江逝水笑了笑,“行,那你用不上爹娘了,你跟你哥在一块儿待了那么多年,该懂他。”
这话听得季云琅心里不是滋味。
哪懂了,一点也不懂,他和江昼相处,最得心应手的就是在宅子里那五年,他胆子大,不讲理,什么都敢对师尊做,江昼在他的攻势下简直毫无招架之力,乖巧听话,被他尽情摆弄。
但他跟师尊早就不是那种关系了,江昼对他,也已经生出了不少别的欲/望。
他被江昼强压着用过嘴,用过腿,知道师尊有多想要他,也知道师尊要起来有多猛。
他期待了很久江昼能热情主动扑上来,对他凶狠,吻着他的唇、掐着他的腿尽情占有他,那他会爱死江昼的。
可江昼迟迟不来,季云琅忍不住想,既然如此,那变回原来的样子也好,江昼对他,要么凶,要么乖,就是不能冷冷淡淡,像是没了欲/望。
他倏然起身,跟爹娘告别。
江逝水问:“想好怎么哄你哥了?”
季云琅垂眸,微微勾唇,“嗯。”
他出了密室,去找神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神医一惊,悄声道:“这么多?这东西用少了助兴,用多了可伤身啊!”
“他跟一般人不一样,”季云琅说,“耐药。”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种……”金乾不想给,“你们爹娘还在呢,你俩要是因为这个伤了身体,又来我这儿治,不尴尬?”
“没事。”季云琅说,“你给我就行,后果我自己担。”
“自己担?”
“嗯。”
金乾犹犹豫豫给了他,又提醒,千万注意用量,用猛了上头,能把人掏空。
季云琅笑,让他别小瞧年轻人。
金乾悲悯地看着他:“一般说这话的年轻人,没几天就得回来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