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猫小猫睡醒了,炭炭黏着娘,喵喵撒娇,想出去玩。
骨龙见它这样,斜睨它一眼,从喉咙里发出无情的嘲笑:“哦吼哦吼,哦吼吼~!”
圆圆滚滚的小猫球!这么大了还跟娘撒娇!还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喵!”
它笑得太难听了,炭炭狠狠瞪了它一眼。
大猫慈爱地用尾巴把崽子卷到背上,肉垫顺便拍了拍骨龙脑袋,问它要不要一起去。
自己也被当成崽崽了,这只不可一世的凶兽差点羞成大粉龙,忍着小猫咪嘲笑的眼神,爬上了大猫的背。
背上驮了两个崽崽,大猫思索了一下,拐过弯往洞穴里面走,准备问问另一个崽崽去不去玩。
刚探出个脑袋,江昼就说:“别进来。”
炭炭窝在娘背上,隔空朝季云琅叫了两声,“喵喵?”
季云琅还被江昼掐着腿抵在墙角,闻言“喵喵”两声回复炭炭,让它们自己去玩。
大猫带着两个崽崽走了,江昼接着忙。
本来没什么心思,现在隔一会儿就催他喵两声,季云琅觉得好笑,问他:“我在这时候喵什么,满足师尊奇怪的癖好?你开始喜欢小猫了?”
“小猫一般。”江昼说,“只喜欢你。云琅,喵一下。”
季云琅凑上前啾了他一口,骂:“你真讨厌。”
又说:“我不喵,丢不起人,你别强迫我。”
江昼没强求,在他发间轻吻了一下,问:“这回,有没有好些?”
“嗯,”季云琅抬手,揉捏他的耳垂,“这几次都这么轻,你忍得不难受?”
“还好,”江昼跟他对视,“慢一些,能感觉到你舒服,很可爱。”
江昼换风格了,温温柔柔,不急不缓,硬是三两句话给季云琅听得脸红,嘴角不自觉上扬。
结束时他搂着江昼亲了又亲,问:“你这不是会吗,一开始为什么要那么凶?”
江昼:“不凶。”
他牵季云琅到桌前,拿起放在上面的小叶笼给他。
季云琅说:“我有一个了。”
“再给你一个。”
季云琅笑,接过来,“你把我当小孩子了?玩具还给双份。”
“嗯。”
江昼想把他往腿上抱,季云琅躲了一下,正色道:“可以了,师尊。”
江昼看向他。
季云琅把小叶笼收好,跟第一个放到一起,接着收起乾坤袋,碰了碰江昼的手,垂下眼,问他:
“我前些年,强迫你做的事,你是不是都很不情愿?”
江昼先摇头,想了想,又点头,补充道:“有些,比较过分。你很喜欢逼我……”
江昼停顿,“自己动,叫出来。”
这对他来说很困难,就算现在讲话好一些了,季云琅让他叫,他也依然叫不出来。
江昼动情时会用实际行动表现,会缠紧他,亲吻他,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这是极限了,再多,江昼要不舒服。
不像季云琅,厚脸皮的小徒弟,舌灿莲花的小徒弟,不光求着师尊这儿摸摸,那儿顶顶,还一口一个好厉害,好喜欢,床榻间撩拨调情的话张嘴就来。
江昼想着,就又感觉这全怪那些不三不四的书,徒弟从小看,整个人都看得不正经了。
现在还让师尊也看,也想让师尊变得跟他一样厚脸皮?
江昼用力掐了一下他大腿根。
季云琅呼痛,去抓他的手,江昼顺势把他拽到身边,说:“穿衣服。”
季云琅问:“你给我穿吗?”
“你自己穿,”江昼翻出衣服来塞进他怀里,“我给你穿,你不喜欢。”
停了停,补充:“还觉得搞笑。”
“……”
季云琅:“对不……”
江昼捂住他的嘴,不让他道歉。
季云琅只好自己穿,跟他说:“我之前骂你,是因为被你弄得疼,所以看你做什么都烦。”
“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也别总拿出来说。”
江昼:“嗯。”
季云琅已经摸透他了,不管听没听进脑子里,先“嗯”上一声,应付过去就算完事,下次逮着机会,依然会翻出来说。
于是他带着挂了一半的衣服往江昼身边凑,抓起他的手,坚持道:“你给我穿。”
江昼:“嗯。”
然后不动弹。
江昼坐在床边,季云琅站在他身前,垂眸看他。
在发呆。
怪不得只会“嗯”。
他手在江昼眼前晃了晃,让他回神,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那些书,”见他穿得差不多了,江昼接手,给他整理好衣服,“我都不知道,你小时候爱看那些。”
季云琅微笑,“师尊又不教我,我长大了,好奇,只能自己看。”
江昼没再说话了。
师尊不教是因为师尊也不懂。
江昼活了这么久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找人谈情说爱,还一谈就是这么久。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只能一个人过。
穿好衣服,两人牵着手出洞,去江昼埋书的地方。
到了才发现,不久前填上的土坑被人挖开了,里面厚厚一沓小黄书不翼而飞。
季云琅:“书呢?”
江昼:“……”
显而易见,被偷了。
偷就偷了吧,江昼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想看。
季云琅却直接急了,催他快去找,恶声恶气道:“找不到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江昼,你干嘛把我的书埋到这种地方?我上面……很多写写画画,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江昼一点也不急,稳声道:“没事,他们不识字。”
“那也不行!”季云琅见他这态度,更生气了,抬手掐住他两边脸一通揉弄,“你找不找?找不找?你快点去!我的书要是让人翻开了,我就咬死你!”
江昼抓住他的手跟他讲道理,让他别急,强调道:“他们不识字,没事。”
“怎么没事?有事!”季云琅要被他气死了,“他们不识字,云姝不识?林霄不识?琥生不识?让他们看见怎么办?”
“看就看,”江昼说,“反正就那些东西,都懂。”
“什么就那些东西!我在上面骂过你不行,小时候还写过想怎么跟你做,写了好几年,江昼,到时候整个八方域都知道你不行,咱们床上那点事也就人尽皆知了!”
“……”
江昼:“你为什么,在书上写那些?”
“我追不到你,想想还不行?”季云琅瞪他,去自己怀里摸猫毛,不管不顾将他这张脸摘下来,把他转了个身狠狠推了一把,“我不管,江昼,现在分头去找,找不到我们以后就不用见面了。”
江昼第一次被他扯脸皮,惊疑回头,季云琅正盯着手上这张皮看,紧接着揣进了自己怀里。
江昼:“脸。”
把师尊的脸还回来!
季云琅冷笑,转身就走,“找不到,你这辈子都不用要脸了。”
江昼莫名其妙被他发了一通火,站在原地停了片刻,循着土坑旁残存的气息去找。
季云琅往人多的地方去,越想越气,都怪江昼,他要是能把书好好收着,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中途,楼沙猛地蹿出来,在他耳边大喊:“哇呀!神都看见了!你……你们……那个小宝贝儿……那个男人……脸……”
楼沙组织不好语言,却极力想把自己刚才看到他撕脸的场面描述出来。
季云琅:“闭嘴。”
楼沙:“神不要!原来你的小宝贝儿和大宝贝儿是一个人!你……”
季云琅甩开他,快步走向人多的地方。
他和江昼不同方向离开,却都是循着同一股气息来找,很快就隔着人群遥遥对上了眼。
现在是饭点,很热闹,八方域的这些人聚成好几十堆,烤架延展了很大一片区域,大家一起吃上了烧烤。
两人隔着烤架上冒出的烟远远对视,季云琅冷哼一声,率先移开视线。
江昼本来想穿过人群找他,结果季云琅不但不理他,还不停跟身边那个八域的变态说话。
一看见他们走在一起,江昼就想到,徒弟今天找自己吹枕边风是为了帮这个变态要人。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今天亲热,季云琅目的不纯,不是真的想他了。
远处,季云琅很快召集了一大群啃着烤串的八方域人开找,江昼遥遥看着,能注意到季云琅一直在重复拍肩、问话的动作,看起来跟每个人都很熟络。
他心里不舒服,不喜欢看季云琅跟那么多人讲话,不想让季云琅交朋友。
明明不久前还在师尊身上挂着,环抱着师尊,腿缠着师尊的腰,在师尊耳边一声声说着顶到了、很舒服、师尊不用忍、可以用力,现在呢?就开始不理师尊,跟那么多人都说上了话。
明明师尊刚送了他绿色的小灯,不亲亲师尊,谢谢师尊就算了,还跟师尊闹脾气。
江昼心想,还是怪今晚不够凶,没让他哭,给他剩出了不少力气。
季云琅每拍一个人的肩,江昼视线就跟着挪一寸,这片烧烤的区域实在太大了,来啃烤串的人很多,书的气息就在这处,却始终定位不准,只能一堆一堆地排查。
江昼很烦季云琅跟那么多人讲话,刚要过去,就感觉肩被拍了一下。
回身看,是风洵,手里还拿着两本封面香艳的书。
刚才拍他肩的,就是这两本书。
他当即把书夺过来,问风洵:“回来了?”
“嗯。”
风洵带着几个八方域人,在梅庐跟神医待了很多天,期间江昼从沙牢那群俘虏嘴里撬出话,专程给神医传过信,附带了相关的法宝器具。
金乾以前干过这个,一点就通,当即给他回了信,说,有头绪了。
江昼没想到他的头绪见效这么快,没几天就放人回来了。
江昼往风洵身后看,风洵说:“他们没回来,我来是因为,要再带几个人过去。”
不等江昼问,他又补充:“是爹娘让我留下,我才没走。”
“嗯,”江昼说,“一会儿挑几个,你再带过去。”
又问:“书,哪来儿的?”
风洵指指不远处一堆人,“那边,还有很多。”
好巧不巧,季云琅的人还没排查到。
这群人挖出了江昼埋的书,看不懂字,但是看得懂图,八方域从没见过这种好东西,一时争相鉴赏。
他们自己还没看完,自然不会声张,不然就被抢走了。
因此除了被风洵拿走的两本,剩下的所有书都还在这一堆人里面。
江昼不声不响挤进人群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对着中央的烧烤架拔出刀来擦。
拔刀的声音很大,刀身映着火光,亮闪闪,刺痛了每个弟兄鉴赏好东西的眼。
大家揉了揉眼,心照不宣,把好东西摞得整整齐齐,放到了老大的脚边,请他先品鉴。
江昼刀横在腿上,随手拿起一本向后翻了几页,几乎每页都有批注,墨迹或新或旧,就算不看内容,一眼望去也能看到,整页都是他的名字。
翻其他书,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江昼细看了内容,心想,怪不得季云琅不敢给人看,写得都是些什么东西,没脸没皮,还敢送给师尊让师尊学习,师尊看到了不打他屁股就是好的。
正想着,肩就被拍了一下。
季云琅排查到这里了,直奔他来。
江昼不回头,放下书,攥住他手腕把他往下一拽,揽住他的腰把他强行按坐到了自己身边。
周围有人刚起两声哄,就被江昼一眼吓回去了,他们不吱声了,低头啃烤串。
嚼嚼嚼。
有人嘀咕道:“咋啦?前不久还亲嘴儿,今天就分了?”
嚼嚼嚼。
“分啥分,一块儿看好东西呢,看完又该亲嘴儿了。”
嚼嚼嚼。
“管他们干啥,上肉,接着烤!”
季云琅坐下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书全部收起来,一数发现少了两本,他问江昼:“书呢?”
江昼:“没收了。”
“还我,”季云琅去他身上摸乾坤袋,“我不给你看了,江昼,这么多人都传着看过,讨厌死了,都怪你。”
江昼不给他,抓住他的手放到腿上,“说了,我没收了。”
季云琅踩了他一脚,江昼没在意,说:“坐好。”
季云琅又踩了他一脚。
江昼默默看了他一眼,把刀横到他腿上,让他给擦。
季云琅不擦,踩了他第三脚。
江昼手顺着他后腰向下,挤进他的屁股,掐了一下,作势要用力把他翻到腿上,嘴里说:“我现在打你,他们敢不敢留下看?”
“……”
当然敢,不光他们看,还会大喊大叫把大家都吸引过来看热闹,季云琅要是真在这儿被江昼打了,那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你干嘛这样?”他不太高兴,不想被江昼威胁,屁股挪了挪,不让他掐,“明明怪你,我现在让你把书还我有什么不对?你就因为这个跟我生气?”
“不是。”
江昼又追过去掐了一下,“擦刀。”
季云琅低头看,刀很干净了,江昼总擦,自己擦不够,现在还逼着别人擦。
季云琅去自己怀里摸索一阵,拿出了那个绣着丑陋小花的帕子,乖乖给他擦。
他不说话,忍辱负重,擦得很用力。
在江昼眼里,这就是在无声表示:看,你让我擦刀,我擦了,你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屁股哦。
季云琅正低头擦刀,忽听耳侧传来一声轻笑,他抬头,只见江昼面无表情看着他,吩咐道:“好好擦。”
季云琅:“哦。”
他低头,接着擦,看起来很努力。
耳侧又传来一声笑。
他又抬头,江昼仍旧面无表情,吩咐他,“好好擦。”
“哦。”
季云琅知道了,江昼在笑他。
于是他预判好江昼第三次笑的时机,没有任何征兆地抬头,成功捕捉到了师尊弯起的唇角。
江昼:“……”
他放下唇角,绷起脸,“好好擦……”
“啾。”
季云琅朝他嘴角亲了一下,不给他擦刀了,收起帕子,问:“你干嘛笑我?”
江昼:“没有。”
“那你让我给你擦刀,是因为生我气了?”
“嗯。”
季云琅:“为什么?”
江昼不说。
季云琅把耳朵凑过来,准备等他心里想,然后不自觉地说出来。
江昼:“把你的耳朵,挪开。”
“……”
新上的烤串好了,负责烤的弟兄攥了一大把过来给他们分。
江昼不接,季云琅把他的份一起接过来,其实吃的兴致也一般,但为了缓和一下跟江昼的气氛,他自己吃了些,又缠着江昼,去喂他。
可惜江昼一直对他爱答不理,也不张嘴吃他喂的东西,时间长了弄得季云琅尴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缠着他了。
恰巧这时,烤串的几个人想听他点评一下口味,季云琅干脆直接起身,跟他们到烤架处探讨“如何把串烤得更好吃”这一难题。
边探讨,还边上手烤,季云琅把自己乾坤袋里能烤的食物全弄了出来,让他们尝尝不同东西烤出来的不同味道。
这下就吸引了不少人过去,热热闹闹把烤架围住,季云琅教他们种菜做饭多了,对这种场合一向得心应手,跟这群人聊了起来。
过了会儿,他不经意偏头,目光一顿。
江昼一个人坐在原处,低着头,又在擦自己的刀。
他身后是广袤无垠的土地、热闹的人影和簇簇烟火,八方域早没了血月,头顶的月亮萤白皎洁,天际星光闪烁,照得夜色都浅,像在白天。
八方域从前没有生机,入目只有漆黑和血红,现在却添了许多不同的色彩,花草树木,鸡鸭牛羊,远处有河流,耳畔有微风,形态各异的一切生命都出现在了这里。
就连这些过去只知道打杀的八方域人,现在也都注重起了形象,热爱起了生活。
他们看上了那群年轻的仙洲俘虏身上穿的衣服,摸着软,颜色也鲜艳,有不少人已经过去“友好地”跟他们换了衣服,美滋滋地穿上了更舒服的料子。
整个八方域现在都热闹又鲜艳,他们都丢了兵器,握上炸串,只有江昼还一直穿着他那身被季云琅嫌弃过的黑衣,带着自己的刀。
不管什么时候,都和四周格格不入。
他们这边围了一圈儿在烤串,江昼在那边擦刀,形单影只,无人陪伴。
季云琅好像知道江昼为什么跟他生气了,他从这群人的包围圈里挤出来,走到江昼身边。
江昼知道他来了,却不抬头,淡定地擦刀。
季云琅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江昼偏过脸,不让他戳。
季云琅坐到他身边,手指勾起他几根头发轻轻拽。
江昼抬刀,直接斩断了那几根头发。
季云琅吹掉头发,去牵他的手,江昼躲开。
去蹭他的腿,江昼往旁边挪。
站起来按住他的肩强行想亲他,江昼拿脑袋撞开了他的下巴。
“……”
铜墙铁壁,真难搞。
季云琅不动了,垂眸看着他,半晌,像是做好了决定,酝酿出江昼之前就想听的小猫话,凑到他耳边“喵喵”两声,声音很软,像是撒娇,求他理理自己。
紧接着,换来了江昼一声轻讽的笑。
“……”
季云琅脸腾一下热了,站在他面前,呼吸急促,恨不得当即拧着他耳朵撤回自己刚才那声喵。
真是的,你一个大活人,喵什么?喵什么?人家不吃这套!
江昼根本不喜欢小猫,也不喜欢听你喵喵叫,这下好了,被笑话了,丢死人了。
热脸贴冷屁股失败,他臊得受不了,转身就要走,准备找个地方冷静冷静。
江昼垂眸看着自己的刀,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心里却在偷偷回味,想:
“喵喵叫,真可爱,想亲。”
季云琅脚步一顿,眼神瞬间亮了,刚要回身,下一瞬,又听到:
“但是不能,江昼,忍住,忍住,让他多哄几句,多喵两声,一会儿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打屁股,边打边让他喵喵叫,不叫就不停,当然,叫了也不停。”
“准备准备,江昼,今晚不要心软,不要手软,把他打哭,让他知道惹师尊生气的下场。”
“好了,准备好了,来吧,只要他再哄你一下,你就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
想着,江昼就开始等。
等了半晌,身边都没动静。
抬头一看。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