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尔若很是压迫地俯视着他小巧秀气、毫无血色的脸,思量自己到底是给了他多少颜色,才让他敢一次又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开染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僵持地站在原地。
顶着头上那道炙热的视线,尤葵第一次生出退却的心思,不知道是不是夜里起了点风,有点冷,他捂住鼻子幅度很小地吸了吸鼻涕。
他记得书中说Omega在整个彼拉星都是弱势群体,为什么到边尔若这里就不一样了?
好冷。就算不想让他进去,直接拒绝不行吗,这样他好歹还能早点回去休息。
然而,就在他觉得再这样待下去可能会再一次发烧,想要找台阶顺势离开时,边尔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往旁边让了让,做出最大的让步:“只能睡沙发。”
尤葵听到他的话,两眼放光地仰头:“好!”
诺德虽然看不起这个儿子,但在吃穿住行上也并未亏待过他,给他的房间总体来看还算舒适,沙发很大,也很柔软,尤葵整个人躺上去都不会觉得拥挤。
沙发离床不算很近,但从边尔若的角度也能看到他躺在沙发上的一点形状。
可能是沙发太宽的缘故,使他看上去很小,很缺安全感地蜷缩在一起。
也有些脆弱。
大概是生了病,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显得有些突兀,不过倒是意外地没有引起边尔若的不适。
边尔若无法忍受任何人侵犯他的个人领域,却唯独不反感尤葵的出现,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大抵因为这是一个很无害,很善良,也总是没有防备地依赖一个不该接近的人。
边尔若哪怕不是好人,也没有欺负弱小的癖好。
夜色渐深,所有人都将沉浸在睡梦中,他也倦了,即将要睡,就听见尤葵很轻地叫他的名字。
“边尔若,你睡了吗?”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干什么。”
尤葵翕动一下鼻翼,鼻音微重地说:“还有多余的被子吗,我感觉有点冷。”
边尔若毫不留情地数落:“你怎么这么麻烦。”
尤葵也不想,但这回是真的觉得冷,鼻子也不太通气。
“对不起。”他把脸闷在被子里说。
边尔若没再回应,他掀开被子,起身去衣柜那抽出一张厚一点的被子,走过去,丢在尤葵身上。
被子很大,只是随意一丢,就盖住了尤葵大半个身子,暖意渐渐袭来,他终于不再觉得冷。
“谢谢。”尤葵感恩地说。
边尔若阖上眼,沉声:“快点睡。”
这句落地,就是一觉就到天亮。
边尔若有生物钟,睡得晚醒得也早,睁开眼就看见尤葵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条细嫩的胳膊在外面。
他动作利落地洗漱和更衣,将所有事情都完成,他走到沙发旁边叫尤葵起床。
“别睡了,快点起床。”
说完,被子里的人没有半点动静。
“……”他板着脸去扯那张被子。
尤葵昏昏沉沉地被人打断了梦,皱着眉哼一声,翻了个身,用枕头盖住他的头。
边尔若并不温柔地把他的被子掀起来,看见他这副赖床的样,脸绷得更紧,语气很凶。
“几点了,还赖床。”
尤葵本来就不舒服,还要被凶,怏怏不乐地爬起来,难得有点不明显的起床气,一句话都不想说,瘪着嘴就要抱着枕头和被子回自己房间。
边尔若也没拦着他,看着他气鼓鼓地往外走,险些气笑。
睡完一觉就出息了,昨天还感谢他拿被子,今天就朝他发脾气。
平时怎么没发现他气性这么大,挺能耐。
尤葵确实有点难受,但也只是一些普通的感冒症状,不至于上不了课,何况他也不愿意错过一出即将到来的好戏,于是吃过早餐,不管说什么都要跟着边尔若一起去普斯顿学院。
清早的起床气,谁都犯不着放在心上,两人在悬浮梯分道扬镳,边尔若在他走出去之前说:“中午下课等我过来。”
尤葵再气那点鸡皮蒜毛就是小心眼了,乖顺地答道:“嗯。”
事实证明精神状态确实会影响上课效率,最后一节纯科学理论概论,枯燥乏味催眠,尤葵晕乎乎地听完才发觉自己漏掉了一个知识点。
但今天实在不容他拖住导师提问,不舍地看了一眼拿着公文包离开的导师后,来到这层楼的打水室。
平时这个时间通常没什么人,今天却多了两个他认识的人物,一个是洛达西,另外一个是他表弟莱里。
这两个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人此时却凑在一起,他这个所谓的表弟一脸舔狗样,仿佛没看见洛达西不加掩饰的厌恶神色。
“干吗这么冷漠呢。索尼跟因蔓相比虽然的确实力悬殊,但总归也在普斯顿有那么一席之地,更何况因蔓家大业大,令尊听说年纪也不年轻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亲人考虑呀。”
“万一令尊哪天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因蔓退休了呢?”
洛达西无比嫌恶:“我父亲就算不在因蔓家族手下做事,也比索尼要强。”
莱里仍旧笑得好无懈可击,尤葵却察觉到他的嘴角在片刻后瞬间耷拉下去,流露出一丝寒意。
他不经意一瞥,就瞥见尤葵拿着杯子有些愣怔地站在那。
“咦,这不是表哥吗,怎么愣在这,是我们打扰到你打水了吗?”莱里没有任何尴尬之意,阴郁地笑了笑。
洛达西闻言也看过来,看到尤葵的瞬间,表情顷刻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我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莱里没有拦着他,看着他有些匆忙急促的身影,转而戏谑地挑着眉看向自己亲爱的表哥。
这两个人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瓜葛?
尤葵边回答他的问题,边走到他旁边用杯子装水:“没,我刚到你就看见我了。”
“是吗?”莱里的语气很平,听不出有没有相信他说的话,也可能对听没听到都无所谓,另起了一个话题。
“昨天表弟因为身体不适先行一步离开,表哥这么大度,应该没有生表弟的气吧?”
他的笑容不仅没有歉意,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幸灾乐祸。
“为什么会生气?”飙演技,谁不会?尤葵眉眼弯弯地说,挑不出毛病。
“没生气就好。”莱里松了口气,显得自己多紧张似的,紧接着,话锋一转,他又笑了笑,眼睛不动声色地滑过尤葵贴着抑制剂的后颈:“听说表哥是A级Onega,不知道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表弟长这么大,貌似还从来没闻过A级Omega的信息素。”说着,他抬手碰了碰尤葵的抑制贴,仿佛真的很好奇。
尤葵对此人的恶劣简直无语到极致。
他一边忍耐地笑着,一边悄无声息地躲,就在那只没有边界的手准备要放上去的时候,边尔若的声音蓦地从后面传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边尔若蹙着眉。
莱里闻声笑眯眯地收回手:“原来表哥有伴了啊,本来还想请表哥一起共进午餐的,看来只能等下一次了。”
“那我就不留在这浪费表哥的时间了,改日再见。”
莱里说完,收起笑容,视若空气地从边尔若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