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尔若字里行间透着森冷的寒意,眼神和神情都是尤葵不曾见过的憎恨,一字一句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直接刺在他的心上。
他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大脑失去思考的能力,满脑子都是“边尔若觉得他恶心”和“边尔若叫他滚”,慢慢回过神后,全身被抽离力气一般,虚浮地站着。
这副脆弱不堪的模样在边尔若的眼里,和一个想要通过精湛的演技,来博取观众同情的演员别无两样。
更可笑的是,自己的情绪再次因为面前这个谎话连篇的骗子产生波动。
压下心中的躁意,他声音沉冷道:“你不滚是么,那我滚。”
尤葵面色发白地看着边尔若从位置上起身,冷峻的面目在视野中逐渐放大、深刻,却仿佛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直到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即将和他擦身而过。
油然而生的窒息感顿时像无形中一只手掌将他摁进海里,全部感官被密不透风的海水袭击,他迫切想要挣扎出来。
“不要。”没有思考就抓住边尔若的手臂,他的手被冷汗裹得没有温度,不曾想到边尔若身上更冷。
意识到自己做出挽回的举动后,他咬了咬唇,抓得更紧,生怕被边尔若甩开,但边尔若只是停下来,看向他。
这个眼神远比体温要冷,他被看得心头一凛,愣怔地松开手。
边尔若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他放下的手,没有表情地说:“你不是想要解释么,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笔记本里面写的内容是不是真的。”
尤葵百口莫辩:“……是。”
“所以你不是真正的尤葵·诺德,”边尔若冷笑:“我也不过是你从头到尾利用的一枚棋子。”
这一句话所带来的杀伤力,就好比剖开他的面皮,让人践踏他的尊严,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
他是S级Alpha,本该可以尽情去获取财富、权力和地位,只要他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而不是掉进Omega设下的陷阱,终日无法脱身,为情所困。
尤葵觉得自己快要被溺死了,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不,不是这样的,我承认我一开始接近你是另有所图,但那只是出于我想要活下去的本能,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才会答应和你一起回因蔓……”
“够了。”他嫌恶地打断尤葵的讲话,“像你这种谎话连篇的人,有资格谈喜欢吗,你又凭什么认为别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尤葵的眼眶早已红透、溢满泪水,浑然不觉豆大的泪珠啪嗒一下从脸颊上滑下来,看起来异常可怜。
因为标记的缘故,彼此能很强烈地感应到对方的心情,他忽视心中那抹异样情绪,草草掠过尤葵通红的脸颊和眼睛,在尤葵难过又困惑的眼神突然扯了下嘴角。
“或许我还应该感谢你,用掺杂高匹配信息素的香水剂帮我促进分化。”
“你一直费尽心思帮助我完成“复仇计划”,一味地以为只有我复仇成功你才能回到你想去的地方,有没有想过,从你改变事情走向开始,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复仇。”
尤葵抬起头,眼眸中原来夹带少许水汽,在边尔若后面说的那些话后,又迅速蓄回一片,久久不能回过神:“什么?”
边尔若用沉默回答他的问题,今天的讨论可以到此为止了,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维持最后的体面,边尔若说:“我的父母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你去收拾你的行李吧,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滚烫的眼泪又一次从尤葵脸上滑落,流进嘴唇,满是咸涩的味道,他听懂了边尔若的言外之意——自从边尔若喜欢上他开始,就打消了报复诺德家族的念头。
他成功算计了边尔若,也算计了自己。他们都输得一塌糊涂。
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他让边尔若失望了。
尤葵知道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向边尔若证明自己是真心喜欢他的,但现在两人的状态实在太糟糕,尤其是边尔若,尤葵能明显感觉到他表面上看似很平静,实际上在拼命压制自己躁动的情绪。
不能再刺激边尔若了。
他把“你真的不打算要我了吗”咽下喉咙,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顺着他说:“我现在就走,你不要再生气了。”
边尔若站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低下头,轻脚离开。
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因蔓夫人就察觉两人氛围不太对劲。
伴侣之间有小吵小闹再正常不过,关键是要坐下来好好沟通,她和先生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提醒对方不要参与其中,饭后听到边尔若催他们去参加商界合作的晚宴,因蔓夫人想都没想便拉着老爷子出门,说什么都要给两人留出谈话空间。
她怎么都想不到,边尔若竟然是想利用他们不在的时间赶尤葵走。
接到佣人打来的电话时,因蔓夫妇还在和他们的老伙伴举着醇香美酒,相谈甚欢,听完通讯内容后,因蔓夫妇皆是脸色突变,尤其是因蔓夫人,脸上都差点要气多皱纹。
当初他们都不同意他和尤葵在一起,他二话不说就把别人标记了,现在才刚把尤葵带回来几天,又要赶人走,是把他们当猴耍吗?
因蔓先生对边尔若的行为一样感到非常不满,胡茬在肌肉的牵动下抖了几下。
感情的事情岂能当儿戏,早就劝导他要慎重考虑,如今还是胡来!
尤葵的东西很少,一个书包就装完了,里面只有上课要用到的书本和上课要穿的院服,其他物品都是因蔓家族准备的,他不能拿。
书包背起来沉甸甸的,衣服把书包质量良好的布料给撑实了,把他单薄的背部压得弯成一个弧度。
边尔若看见后,不易察觉地锁了锁眉,不用想也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你的东西这么少。”
尤葵点头,“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多少东西。”
挺好,走得倒是干净利落,撇清关系。
边尔若说:“走吧,我送你上车。”
说完,伸手要帮他拎书包,被他躲了过去,他勉强地笑了笑:“没关系,它还挺重的,我自己背就好。”
边尔若没再说话,和他一起走出城堡的大门。
两人一起并排走,他微垂下头,说:“其实你不用麻烦来送我一趟的,我可以自己走。”
边尔若没有心狠到那种程度,替他安排了司机,也帮他安排了新的住处,而且离普斯顿学院很近。
他已经很感激了。
没有听见边尔若的声音,他也没有抬起头看,很识时务地噤声了。
悬浮车的车门自动浮起来,尤葵准备要上车时,背后蓦地传来因蔓夫人的声音。
“尤葵快下车,妈妈不准你走!”
尤葵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他一脚踩空,欲要摔下车,眼疾手快地扒住车座。
边尔若的手扑了空也没有多余的反应,两人同时回头。
只见因蔓夫人怒气冲冲地站在他们身后,身旁的因蔓先生不露声色惯了,只能通过细微的表情辨认出他的不满。
“快下来呀。”因蔓夫人蹙着眉,督促道。
尤葵不敢轻易忤逆因蔓夫人的要求,但他更不敢惹边尔若生气,仰起头用眼睛询问边尔若的意见。
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即使是在晚上,眼睛也能那么亮。
如果是不是这双眼睛,让他的外表如此有欺骗性,自己也不至于被骗得团团转。
边尔若移开视线,冷淡地说:“先下车吧。”
见尤葵温顺地下了车,因蔓夫人对一旁的佣人下令,“来个人帮你们的尤葵先生拿下书包,我们进屋。”
说完,她看都没有看边尔若一眼,不容反抗地牵起尤葵的手,领着他走在最前面。
边尔若和因蔓老爷被甩在后面,跟着他们走。
“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因蔓先生压着音量,没有被前面的因蔓夫人听见,语气不失威严。
边尔若面不改色地说:“这件事情很复杂,麻烦您交给我们自己处理。”
“再复杂也不能把尤葵赶出去,你母亲现在很生气。”因蔓先生说。
“知道。”边尔若说。
因蔓城堡的大厅灯火通明,很是明亮,四个人分别坐在一个沙发上。
怕尤葵继续跑,他的书包已经被佣人拿上楼,少了累赘,现在一身轻松。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轻松不起来了。
因蔓夫人没有问他们分开的原因,气红了脸,第一次对边尔若大发雷霆。
“边尔若,你的心究竟是肉做的还是铁做的?”
“这是你的omega,和你回因蔓的那一天他全身上下就只背了一个书包,如今你却要将他赶出去,是打算要让他露宿街头吗?”
边尔若说:“我怎么可能会让他露宿街头。”
因蔓夫人说:“怎么不是露宿街头?外面的住处再好,也比不上因蔓,你怎么能因为吵架,就让尤葵搬出去住,这是人应该做出来的事情吗?”
她是真的动了肝火,气得顺了顺胸脯,“你们两个闹了什么矛盾,值得闹这么大脾气。”
这件事情非要讲起来确实复杂,搞不好因蔓夫妇还会觉得他们是捏造的。
尤葵思索片刻,决定把错误都推到自己身上,也确实他把边尔若惹生气的,却见边尔若微垂下眼帘,遮掩眼底的情绪,“没闹什么矛盾,没事。”
因蔓夫人看着他没说话,因蔓先生说:“既然没事,那就都回房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