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错觉。
干净整洁的房间此刻到处是乱糟糟的痕迹,每翻过一处角落,尤葵的心情就沉重一分,洗手间的洗漱用品、平时边尔若会用到的书、随身物品,抱着最后的希望,他拉开边尔若的衣柜——
全都不见了。
尤葵失魂落魄地跌落在地上,瞳孔失去焦距,耳朵环绕着心脏在敲鼓,和他不停喘气的声音。
不是错觉。
边尔若真的……搬走了。
脑袋登时放空,他坐在地上发呆,眼眸逐渐蒙上一层水雾,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视线再度清晰起来,眼前是因蔓家族特地为他和边尔若准备的房间,这里的布局都是精心设置过的,多一分拥挤,少一分分散。
他从地上爬起来,嘴唇上的伤口被咬出血,借着上面的疼痛让脑子清醒。
客卧和主卧总归不一样,就算要搬,搬的人也应该是他才对。
尤葵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间,来到边尔若的书房,只看到一个在书房打扫的佣人,对方许是被他苍白难看的脸色吓住,踉跄地退了一步。
“尤葵先生……您还好吗?”
“边尔若呢?”
佣人告诉他:“他刚刚被叫去因蔓先生的书房了。”
他没有道谢,也没有坐在书房等待,直接上了楼,真正来到因蔓先生的书房才发觉不妥,万一他们在谈公事怎么办,但腿已经不自觉来到门口,听到因蔓先生震怒的声音。
“死活不愿意说是吗。好,既然如此,我也给过你时间思考了,现在你给我一个准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尤葵订婚?”
尤葵抬起的腿下意识放了下来,扒着门框的指尖泛白。
边尔若对父亲的每一个问题都能够应付自如,模棱两可又实在让人挑不出错,此时面对父亲气得面红耳赤的脸庞,和这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他罕见地沉默了片刻。
“我现在没有打算。”
“没有打算是什么意思。”因蔓先生危险地眯了眯眼:“别告诉我,你把你标记他的事情忘记了。”
边尔若冷静地说:“我没有忘。”
“那你是什么意思,标记他,但是不想和他结婚?”因蔓先生怒不可遏地说:“你自己听一听,觉得这样合理吗?!”
“当初这么多人拦着你,你非要一意孤行,现在生米煮成熟饭,我们也决定妥协,你又开始反悔了,是吗。”
“你年纪不小了,边尔若,这种事情岂能轮得到你胡闹,我不管你怎么想,今天在这里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边尔若看着父亲被气得上下起伏的胸膛,说:“您先消一消气,不要激动。”
因蔓先生捂着胸口冷笑:“亏你还能说出这句话,我以为你是故意要气死你父亲。”
尤葵突然想走了,这个问题的未知和恐惧几乎要将他压垮,奈何腿像铅一般重,抬不起来。
“不过您说得没错,”边尔若微垂下眸,“我的确是反悔了。”
话音一落,一沓文件摔在他跟前,他连动都没动:“除了婚姻无法承诺,其余的我都会对标记负责,请您放心。”
想不到,如此没有人性的话竟然是从他的儿子口中说出来的。
能摔的都摔完了,只剩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因蔓先生铁青着脸,气息不稳地指着门:“滚,你给我滚出去!”
边尔若确认他只是动怒,没有出现身体上任何异常,便颔首地点了下头,从容不迫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转过身,就看见尤葵站在旁边,低着头,什么情绪都看不见。
方才的对话像播放器似的在大脑里回放,能听的,不能听的,都不知道被听去多少。
在书房待了那么长时间,都不及这一刻令他没有源头地感到烦躁。
“你怎么在这。”他目光沉沉地质问。
他和尤葵有明显的身高差,尤葵没有像往常一样抬起头和他的眼睛对视,而是平视前方,声音尽可能稳定地说:“我是有一点事情想找你,听说你在因蔓先生房间就过来了。”
嘴唇上的伤口越咬越疼,越疼就显得让心脏没有那么疼了,尤葵说:“还挺巧的……我刚到一两分钟,你就出来了。”
一两分钟,不足以听到多少谈话的内容。
如果边尔若相信的话。
边尔若看着他的头顶,语气的温度没有因为他的解释缓和半分:“是吗,找我做什么。”
他仍然没有抬起头,抿着嘴唇,竭力掩去眼底波动的情绪:“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你把东西都搬走了……那个房间是先生和夫人给你准备的,没有理由让你去客房住,我搬就可以了,本来我也是打算要搬的。”
边尔若停下脚步,一个近乎气笑的音调从喉咙处发出,接着是冷到仿佛能把人活活钉在冰块里的声音:“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装吗。”
像是一根刺直直扎进来,疼得尤葵反射性抬起头看向边尔若,不到一秒又快速低下头去。
边尔若实在厌倦了他一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模样,掐起他的下巴,不容置喙地说:“说话。”
他毫无准备地被抬起脸,眼底水汽氤氲还没有散开,唇部干涸的血液东一块西一块,刺眼的灯光照进眼睛里不小心一眨,晶莹的泪珠就掉到边尔若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仿佛能灼烧边尔若的皮肤。
感觉到抓住下巴的手顿了顿,倏忽间松开,他连忙撇开脸去揉眼睛里的水汽,“对不起,走廊的灯光太刺眼了。”
揉光眼睛的水汽,他掀起还挂着眼泪的睫毛,说:“客房是这两天就想过要搬的,只是时间不合适,昨天晚上我也去沙发上睡了。”
边尔若认为他这张脸看上去十分碍眼,不论是微红的眼眶、湿润的睫毛,还是被咬破的嘴唇,每一处都很碍眼,是真的委屈,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吃这一套,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惨样,博取同情。
暂且不打算和他计较晚上有没有在沙发上睡觉,边尔若面无表情地重复:“时间不合适。”
“我现在就想搬,你能吗。”
他执意要分开,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尤葵在心里叹一口气:“能的。”
搬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他能回到原来的房间。
“你能什么?”边尔若的声音比零下摄氏度还要冷,“你要怎么搬?是用你那双包着绷带,连最基本的吃饭都困难的手搬,还是叫佣人帮忙,顺便再惊动我的父母,让他们两个知道我们分房的事情。”
原来边尔若指的是这件事情,难怪他会认为自己在装。
如果不是边尔若提出来,都差点忘记他的手受伤的事情了。
“只是一点小伤,其实不疼的。”他一边解释着哄,一边拆开绷带,“而且我的东西也很少,一个书包就能搬完,不需要佣人帮我。”
安东尼医生预防安全起见,包了好几层,他只能一圈圈绕开。
边尔若无意看他拆开绷带,皱着眉说:“够了,你的这些伎俩对我没用。”
“别再妄图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绷带拆到一半,便看见边尔若头也不回地离开,紧随着,他用手胡乱抹了一把涌上水汽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什么都不做,就过去看一眼。
*
尤葵的确只是想看一眼边尔若住在哪个房间,结果发现看一眼就彻底睡不着了。
不光是因为房间之间的差距,还有边尔若这两天的话,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尤其是今天的,仿佛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睡在沙发上,脑子里都是边尔若在书房和因蔓先生的谈话。
不会和他结婚,但是会对标记负责。
原来到头来还是因为标记,他才能够留在边尔若身边,留在因蔓家族吗。
他苦笑地碰了碰自己的后颈,后颈的腺体也像有所感应一般,激动地跳了几下。
是他许久没有感受到过的鲜活。
你也觉得是你帮了我大忙吗?
折腾了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精神和身体都消耗不少力气,本以为会失眠,没想到尤葵只是一闭上眼便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是如火烧一般的身体,硬生生将他热醒。
好热,好渴,好干。
神志不清地睁开眼,他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起来,本能地走到浴室用冷水洗脸。
镜子里是他被不明原因的热烧得通红的脸颊,迷惘的眼神和干涩红肿的嘴唇,后颈的腺体更是像一座小山。
是发.情.期。
即便是大脑不清醒,他也依然记得边尔若的绝情,衣柜的衣服边尔若一件都没有留,难受地忍了一会儿,他磕磕绊绊地来到床上,抱住边尔若睡过的枕头,埋在边尔若盖过的被子里。
奋力索取边尔若的信息素,他痛苦地蹙了下眉。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些信息素对他而言远远不够。
学着边尔若的手法,他去碰自己的腺体,在床上疼痛难忍地打滚,始终得不到要领。
不行。
想要去见边尔若的欲.望远远大于仅存的理智,他裹着边尔若的被子,磕磕绊绊地逃离房间。
值得庆幸的是,边尔若住的客房,和他只隔了两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