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葵总感觉这些天边尔若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目光始终落不到实处,仿佛在透过他看别的人,若有若无的审视中带着一点令人看不透的意味。
可是边尔若本身就是一个不爱笑的人,脸上也很少会出现过多的情绪。
可能是他太心虚了,所以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一定是这样。
尤葵安慰自己,但错乱的心跳声还是没能掩盖住他的焦躁不安。
事实上距离那天晚上,已然过去些时日,看似是相安无事地度过,实则在他与诺德夫妇的谈话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知费斯针对贝勒的事情和诺德夫妇聊了什么,最后没再坚定自己的立场,加之工作需求无法久待,易感期结束后便离开了普斯顿,在离开前神色尤为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至于贝勒,自从那天过后他们就没再见过。
虽然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但贝勒的去处他是清楚的,也知道不能跟费斯一起离开对贝勒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贝勒即将面临洗清标记和终身不能生育的痛苦和悲哀。
在普斯顿帝国,没办法生育的劣质Omega就等同于一个废人。
而他正是整件事情的作俑者之一,费斯肯定是从诺德夫妇那里了解了的,不然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一想到这些破事,尤葵就头痛。
说不愧疚是假的,但要说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毕竟这也是原剧情的一部分。他也只能这么做。
一连好几天过去,他没再昧着良心当作无事发生,忍不住向诺德夫人问起贝勒的下落。
观察到边尔若上了楼,身影彻底消失在楼道里,他放下筷子:“妈妈。”
诺德夫人闻声抬头,笑脸盈盈:“怎么了,宝贝?”
尤葵想询问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觉得她的笑容没来由让人胆寒,做了亏心事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笑?私底下得背着人做了多少坏事,才会这么麻木不仁。
顶着那道火辣的视线,他还是硬下头皮,故作天真地问:“贝勒不是还要在我们家当佣人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见着他人呢?”
诺德夫人没猜到他会问贝勒的事情,怔了怔,想到他并不清楚贝勒是劣性Omega的事情,镇静地抿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咖啡:“他有些受寒,现在还在私人医院休养。”
好一个受寒。尤葵不厌其烦地问:“受寒也需要休养吗,那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呢?”
他一连好几个问题,问得诺德夫人耐心失尽,想起第一次为了外人对他们摆起脸色的大儿子,想起在病房内要死不活,因为她下令不准医生打麻药,被尖锐的刀片直直刺进脆弱的腺体,像只垂死挣扎的乌鸦一样嘶哑地叫唤的贝勒。
诺德夫人稍挪开眼,随口搪塞道:“大概还有几天吧。”
内心盘算着日子,尤葵点头,不再烦她。
楼道上,尤葵不知道边尔若并没有选择像平时一样离开,而是一字不差地将他们全程的对话收入耳畔。
听到他和诺德夫人说要上楼,边尔若才不紧不慢地抬脚离去。
夜渐入深,他从地下图书室离开,径直去了厨房拿些吃的。
心里挂着太多事,这段时间不仅睡眠质量差,连学习效率也在降低。
尽管从目前来看,事情都在按照预期进行着,他却仍然没有得到实在的安全感。
反而越发忧虑。
他知道,不管怎么做,总有事情是会脱离掌控的。
他带着热腾腾的夜宵,敲了边尔若房间的门。
没等一会儿,边尔若就把门打开了。
明明是准备要睡觉的时间,边尔若的脸、脖子都冒着红,可能也是真的热,所以刚冲完冷水澡出来,头发滴着水,使得他的眼神看起来压得重,处处透着很危险,尤其是看到他后。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干什么。”尤葵听见他低哑地说。
尤葵很乖地回答:“我有一点饿,想到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夜宵了,就多带了些过来。”
“我们一起吃好吗?”尤葵真挚地邀请着,灯光衬得他眼睛明亮又干净。
看起来就像真的。
他还没有作出回应,就见尤葵担忧地伸出手,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是想要探他额头上的温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是发烧了吗?”
他没给尤葵碰他,侧过头,让尤葵摸了空。
尤葵大概没想到边尔若会躲,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发愣地说:“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眼。
他说话一定要这样放低姿态吗。
谁又说是他的错了?
边尔若还不至于为了这些不必要的事情生气。
但心烦意乱也是真的,于是不算耐心地解释:“我刚洗完澡。”
尤葵还在提心吊胆着,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听到他的回应,才勉强松了口气,解释说:“我不脏的,怕你觉得不干净洗了手才来的。”
边尔若想让他把东西拿走的话只在嘴边转了一圈,就熄了火,没了运动迹象。
为什么要怕他觉得不干净。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一起。
他不是很爱他那位所谓的“妈妈”么,来找自己做什么。
他的话有哪句真,又有哪句假。
思绪越理越乱,边尔若散下去的火气又隐隐约约有要被点燃的趋势。
最后,他冷着脸说:“吃完就回去,我还要休息。”
尤葵如愿以偿进了他房间,闻到空气中一如往常的气味。
甜的,冷的,混在一起。
想到边尔若泛着不正常的红的脸,心下了然。
尤葵不是单纯来送夜宵,只是想知道香水对边尔若有没有起到效果。
现在他知道了。
难怪火气这么重。尤葵自以为道破真相地思索着。
又过去好些天,终于迎来贝勒回来的时日。
他比一开始尤葵见到的要更加瘦,全身只剩下皮包骨,整个脖子都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眼神没了光彩,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诺德夫人没有半点做错事的心虚,看见他仿佛就像在看洪水猛兽,只一眼,便刻薄唾弃地叫他滚回房,别脏了她的眼。
尤葵和边尔若就是在贝勒准备转身离开时回来的。
但他们都没有听到诺德夫人视如敝履的话,只看到贝勒消瘦许多的身子,同样的,也没注意到贝勒在扫过尤葵饱满漂亮的脸庞时,一闪而过的怨恨。
这天晚上,尤葵再一次失眠了。
上一次不好的预感,还是费斯易感期来临,信息素刺激得他也提前进入发.情期的时候,这次又会是因为什么。
他早该预料到的。
按照原剧情,贝勒会在回来的那天夜晚,趁所有人都进入睡梦中,去找边尔若。
但现在天快亮了,都没有听到门外有说话声,也没有开门和闭门的动静。
诺德夫人的手段他很清楚,几乎到惨无人寰的程度。
在原文中也提到“意料之中的洗清标记并未来临,而是腺体硬生生从后颈处被人剥离,没有麻药,惨叫声不断,到最后竟痛苦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这个画面尤葵甚至没有勇气去想象。
贝勒是绝不可能一点报复的心思都没有的。
难道是知道自己和边尔若私底下关系很好,猜到边尔若不会和他同病相怜,所以才没找边尔若吗。
睁眼到天亮,尤葵精神有些涣散。
边尔若瞥见他眼底浓重的青黑,说:“昨晚没睡好?”
尤葵说“嗯”,打一个哈欠。
边尔若又暼了眼他满脸困倦的模样,却没再说话。
尤葵在边尔若给他提供的舒适区待得太久,又满脑子都是贝勒接下来会怎么报复诺德家族,完全没有意识到边尔若最近对他的冷淡。
或许是发觉到半分,又很轻易地就用言语将自己说服了——
S级Alpha在即将分化期间,脾气都不太好,也没什么耐心。不宜招惹。
真真正正意识到边尔若的态度上的变化,是在进食完早餐,他们一同走向停在城堡外的悬浮车后。
贝勒不知等待多久,在看他们的身影后,手里攥着一把闪着精光的刀,朝他们直直冲过来。
准确来说,是奔着他来的。
尤葵因为睡眠不足,大脑一时间空白,全然没有应对的方法。
司机和侍卫在目睹此景后,一边喊叫着“住手”,一边朝他们的方向冲刺过来,连佣人也在尖叫。
他们吵得尤葵头很痛,更没有办法思考。
不知为何,尤葵突然将目光转向边尔若,发现对方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脸上是他已经良久没有见到过的冷漠与薄情。
那一刻,尤葵的心脏寒凉一片,连呼吸都仿佛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