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谈话后,尤葵一个人从大厅回到房间,边尔若头也不回就去了书房。
他能理解,边尔若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想让他走,结果到最后被因蔓夫人阻止,心情难免不愉快。
看因蔓夫妇的态度很坚决,他应该是走不成了。
尤葵叹了一口气,只能先尽量减少存在感,不要再讨边尔若的嫌了。
心想着,背包被他原封不动地放在书桌前的座椅上,他拿换洗衣服进浴室洗澡,洗完澡后,他简单擦了几下湿发,走到书桌前,拉开背包的拉链。
映入眼帘的是叠好的院服,他把院服一一拿出来,再拿出自己要用的书,看着整齐的院服,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院服重新放回书包,然后抱着几本书,去了图书馆。
他有意避开边尔若,算好时间,等边尔若睡着以后再回房间,很不凑巧的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举着一盏小灯,碰到边尔若刚好从书房回来。
按照以往的休息时间,他们都应该已经上床睡觉才对。
他想回避边尔若,是怕边尔若看见他心烦,边尔若想回避他,大概是真的不想看见他。
这个认知从看见边尔若毅然决然地去书房开始就领悟到了,但胸口仍旧有些堵和闷。
因蔓家族是他的家,本可以来去自如,现在为了自己,连回房休息都要看着算好时机。
何必呢。
后天他就要回基地训练,哪怕自己不能离开,他们见面的时间总共也就剩一两天,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自己又不会对他做什么。
尤葵还是太过于高估自己,意识到边尔若对他的厌恶已经到达一个无法比拟的程度后,漫天盖地的委屈几乎要把他淹没。
吸了下鼻子,在边尔若进入房间后,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共处一个房间,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边尔若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向衣柜,目光顿了顿。
在诺德城堡的时候,他曾经因为要去基地,没有办法时刻在尤葵的发.情期到来时陪在身边,便在出发前一天用自己的衣服把尤葵的衣柜塞满,以便尤葵到时候可以通过筑巢来达到对信息素和安全感的诉求,回到因蔓后,尤葵仍然保留这个喜好,把他们的衣物混在一起放。
他虽然不能理解,但也没有发表别的意见,不过是些小事,尤葵开心就好。
现在尤葵把两人的衣物分了出来,他的衣柜一丝不苟地摆放着他的衣物,只有散发出来的浅淡葵花香,是尤葵唯一一个能够证明和他共用过同一个衣柜的痕迹。
边尔若的眼眸暗了暗,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地取出衣物。
尤葵坐在沙发上悄悄地观察他的神色,半晌后垂下眼眸,还以为边尔若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很有眼力见。
原来这样也不能让他开心一点吗?
边尔若洗澡洗得很快,出来后第一眼就看到尤葵在沙发上套枕套和放被子。
注意到他的视线,他主动解释道:“你放心,这两天我都会在沙发上睡,等先生和夫人消化一段时间,我再向他们说明搬去客房住。”
“随你。”边尔若冷冷撒下两个字。
灯光的控制按钮在边尔若的床边,灯一关,尤葵就看不见了,他摸着黑拉上拉链,放好枕头,轻手轻脚地躺到沙发上。
很奇怪,没关灯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安静,一关灯,周围的环境连同心境都变得沉静下来,虽然不能和边尔若睡在一起,但是能够通过呼吸的频率来判断他有没有入睡。
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躺着,被子摩擦沙发的声音有些响,不久后,他听到床上也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连忙竖起耳朵,边尔若大概只是扯了下被子,然后慢慢地,呼吸逐渐稳定,他也一起闭上眼睛。
不知过去多久,他睁开眼。
睡不着。
他已经习惯每天与边尔若相拥而眠,边尔若的体温偏高,胸膛很暖,他喜欢靠在边尔若胸膛上听有规律、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有时做噩梦会把边尔若也闹醒,然后用干燥的手心抚摸他的头发、面颊,拍一拍他的背,接着把他抱得更紧。
他贪恋这样安全的感觉。
这么一想更加睡不着了,尤葵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鼻尖莫名有点酸,他随手揉了几下,抱着被子悄无声息地走下沙发。
来到床边,边尔若大概是侧躺的姿势,被子耸得有点高,他轻轻爬上床,勉强看清边尔若的手臂露在外面,屏住呼吸,他小心翼翼地在距离边尔若的手臂一两公分的位置躺下,这张床真的很大,即使是在两个枕头的宽度上躺下,他的脚也没有离开床。
尤葵嗅着淡淡的,独属于边尔若的信息素,困意终于袭来,他舒服地蹭了蹭被子,安然睡去。
感受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指尖处,边尔若在黑夜中睁开眼睛。
他动了动手,碰到了尤葵柔软的头发。
尤葵仿佛有感应一般,顺势仰起头,在他的手心处轻轻蹭了蹭。
很痒。
他似乎又变回原来的尤葵,依赖、喜欢,但边尔若不再是原来的边尔若,也不会再相信他的伎俩。
一抹绵长的,从鼻腔发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出现,又消失。
尤葵·诺德,你到底在想什么。
*
尤葵很庆幸这两天是周末,可以珍惜边尔若在城堡的最后一天半时间,因为他不确定边尔若这次会去多久,总想变着法子和边尔若多待一会儿。
但是太难了。
就像早上醒过来时,明明边尔若就睡在他的旁边,背对着他还没有醒,他也没有胆量再眯一会儿,生怕边尔若会突然醒过来,一刻也不敢耽搁地从床上爬起来,踮着脚尖抱着被子下床。
小心翼翼地整理好被褥,连洗漱的水声他也控制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穿戴好衣服,打开洗手间的门,边尔若已经起床了,刚好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边尔若绕过他,进去洗漱。
门没有关,边尔若微弯着腰,把水扑在脸上,洗脸。
听到水声停了之后,他张了张唇,说:“我先下去吃早饭了。”
边尔若没有回应,哗啦啦的流水声再次从里面传出来,久违地感到一点窘迫,尤葵深呼吸一口气,离开房间,到餐厅吃饭。
卡米拉和伊格汀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不常住在因蔓城堡,他是第三个来到餐厅的,因蔓夫妇坐在餐厅内等待他们。
“早安,爸爸妈妈。”尤葵艰难地向他们问候,其实不该再这样称呼了,如果放在现代,他和边尔若就是分手的状态。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他对这段关系还没有放下,也不想放弃。
因蔓夫妇对他点了点头,因蔓先生看了一眼时间,问:“边尔若还没醒?”
尤葵紧忙回答他,“他醒了,我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洗漱了。”
因蔓夫人用他看不懂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爸爸只是问一问,不用紧张。”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确实有点激烈了,脸热地点了下头。
因蔓夫人说:“昨天晚上边尔若在场,妈妈不太方便问你,他这个人嘴巴紧什么都不肯说,现在可以跟爸爸妈妈说说,你和边尔若之间闹了什么矛盾吗?”
她真的是一个很知性,也很关心子女的母亲,眼神柔和,语气亲切,尤葵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很难再开口拒绝她的请求。
这个问题果然还是来了。
昨晚他去书房找边尔若时,门并没有关,大概率是有佣人听到他们两个吵架,给因蔓夫妇通风报信,因蔓夫妇才会如此焦急地赶回来,正好赶上边尔若送他上悬浮车。
事情闹得这么大,边尔若说没有矛盾,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
他沉默了少时,回答:“是我做错了事情,惹边尔若生气了。”
因蔓夫人沉思片刻,温声安慰他:“边尔若没有告诉我们你们之间闹了什么矛盾,说明问题还不算严重,只是可能暂时还在气头上,你多花点心思哄一哄他,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气了。”
他牵强地笑了笑,“好。”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边尔若之所以没有把事情全盘托出,不过是因为他们的情况太复杂,哪怕真的想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因蔓夫人对丈夫说:“今天就先别给边尔若布置任务了,省得他一天到晚都待在书房,不知道的还以为书房就是他的房间。”
说完,她微微笑了笑,看着尤葵:“妈妈安排边尔若今天陪你出门逛一逛,你们再一起出去吃个饭,好好静下心来聊一聊,好吗?”
听完这句话,尤葵心里咯噔一下,“不……”
他刚要拒绝,就听到身旁的佣人向边尔若问好,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转向边尔若。
因蔓先生皱了下眉,说:“怎么现在才下来,再久一点食物都凉了。”
边尔若说:“下次不用等我,你们先吃。”
因蔓夫人打圆场:“先坐下来吃早饭,有什么等吃完再说。”
尤葵嚼着嘴里的三明治,在一旁悄咪咪地瞄了边尔若一眼,只见边尔若一直低着头专注食物,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边尔若一旦做出决定,果然做得很绝情。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差不多结束用餐后,因蔓夫人趁大家都没走,对边尔若说:“边尔若明天要去训练基地,今天就先不用处理公务了,和尤葵出去好好玩一玩,散散心,别一天到晚闷在书房里。”
尤葵呼吸一窒,“不用的,妈妈……”
因蔓夫人还是微笑,“就先这么决定了,我让主厨晚上再备你们的晚餐。”
尤葵这才后知后觉,因蔓夫人也是一位笑里藏刀的狠角色。
尽管是一把温柔刀。
他不敢再看边尔若,在心里欲哭无泪,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