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个多月,边尔若再次抱到了尤葵。
他的双手及时锁住尤葵肩膀,使得尤葵面部全部埋在他的怀里,滚热的呼吸和温度像是要透过衣物间接灼烧他的皮肉和心脏。
卡尔眼眸闪过微不可见的愕然,这不是在讲座上沉静地讲述自己的事迹的特邀毕业生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方才感受不真切,现在近距离观察到真人,发现对方周身带着无法让人忽视的低气压,和揽住尤葵的动作宛若是赫然不同的两个人。
回过神,他快速意识到尤葵还靠在对方身上,便伸出手想把人带回来,说:“抱歉,他发烧了,神志不太清醒。”
边尔若不动声色地用姿势隔开他的手,眉头倒是没有皱一下,面不改色地说:“你是谁。”
冥冥之中带着宣示主权的意味。
不知为何,卡尔突然明白尤葵一直以来争分夺秒,忘记吃饭也不舍得睡觉,或许都是源自眼前这位高大英俊的S级Alpha。
这个差距大概永远也不能磨灭,他很好地掩饰住在喉头漫开的苦涩,说:“我是他的舍友,卡尔·加西亚。”
听见是舍友,边尔若的心情好像也没有缓和很多,打量跟前疑似是Beta的男性后,对他一直以来的照顾道了谢,接着说:“我带他去医院。”
他还想说什么,看着边尔若熟练的动作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抱”是伴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边尔若很早便这样以为,也决定不会再对尤葵做这种能表达感情而显得自己非常愚蠢的行为,然而怀里的体温越来越高,不加以思考,他的手臂从尤葵膝盖下边绕过去,另一只手搭在尤葵很软也能很明显摸到肋骨的腰上,把人抱起来。
尤葵昏昏沉沉地找到更舒服的姿势,额头抵着他的脖子,睡着了。
普斯顿学院的医疗室设备很齐全,尤葵烧得太高,物理降温作用不大,医生给他使用静脉注射药物,注视尤葵在床上沉睡的面容,医生面色凝重地建议边尔若如果认识尤葵的家属,最好让家属带尤葵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医生告诉边尔若这个学生自己有印象,这次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来医疗室,其中一次是胃痛来拿胃药,两次来拿感冒药,最后一次是发烧。
他的体质和免疫力远低于Omega的正常水平,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边尔若听完后沉默了片刻,问了一个问题:“您曾经有建议过他去检查吗?”
“怎么会没有。”医生叹了一口气,“上次来医疗室我就建议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他看起来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笑着说了一句没关系。”
医生最后补充:“我很久没有在普斯顿学院见过这么拼命的学生了。”
边尔若皱了下眉头,视线和医生一起转到病床上,尤葵身上盖着一张毯子,安然昏沉地睡着,毯子下只能看见微弱的弧度,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床上的人。
刚才抱起尤葵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了异样。
尤葵更轻了,轻到他感觉自己抱的不是人,而是羽毛。
他说:“我知道了。”
边尔若坐在旁边的板凳上陪尤葵输液,输完液后尤葵从高烧退到了低烧,仍旧没有醒来,可能是有发烧的加持难得睡得这么沉,仿佛要把之前没睡好的觉一次性补回来,医生在尤葵额头上贴了一张退烧贴,脸更小更白了,像易碎的瓷器。
趴在他的背上,微沉的、不规律的呼吸碰在他的颈侧,有点热,也有点痒。
他的时间很有限,仅仅是陪尤葵输液,通讯录就响了两回,上级有急事要处理命令他尽快回基地,任务缠身,他不得已带着尤葵一起前往国家基地,到达基地后,他把尤葵带进基地医院做全身检查,随后派人看着尤葵,体检报告下来后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尤葵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后头发睡得像太阳葵一撮一撮,脑子也迷迷糊糊的,跪坐在床上迷茫地看向周围过白的场景。
这是哪里?
不多时,一位陌生的面孔穿着军服的军人从外面走进来,“您醒了。”看出他疑惑,回答道:“这里是基地医院,您已经睡了六个小时。”
基地医院,尤葵有些不确定地问:“请问……是边尔若带我来的吗?”
军人点头,“是的。”
“那他人呢?”
察觉到他语气失落,军人向他解释:“边尔若上校有急事要处理,派我在这里察看您的情况,嘱咐我体检报告出了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他还会来吗?”他问。
看着他一张血色还未恢复的小脸,军人面露犹豫地说:“应该是……会的。”
尤葵不傻,一听就懂了:“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对吗?”
军人说:“上级催得很紧,边尔若上校来不及说几句话就急着走了。”
尤葵点头,什么都没说。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不开心,应该学会知足。边尔若没有在他晕倒的那一刻甩开他,也没有把他直接丢在学校的医疗室,而是带到基地做检查,算是仁义尽至了。
他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说:“烧好像退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军人轻轻皱了下眉,“您不打算听一下您检查报告的内容吗,其实情况没有那么好,听下医嘱更有利于健康。”
他说:“不是免疫力低下的问题吗?”
军人顿了顿,说:“是,但也不完全是……”他一边说,一边思考措辞,这时边尔若从病房外面进来,他呼了一口气,边尔若上校来解救他了。
“你们在说什么?”边尔若进来扫了尤葵一眼,然后问站在一旁的军人。
军人颔首,告知他:“这位先生说他想出院。”
他听闻,抬眸看了尤葵一眼,尤葵觉得凉飕飕的,于是不敢出声了,然后看见他对军人说:“去带一些吃的过来,记得要清淡的。”
军人朝他鞠躬,往外走去,病房剩下的两个人一个赛一个沉默,简直比空气还要安静。
不同的是,一个生气,一个感觉另外一个人要生气,下意识有点害怕。
良久后,他问尤葵:“平时都在普斯顿学院做些什么。”
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情绪。
尤葵不自觉抖了一下,说:“学习、上课、睡觉和吃饭。”
边尔若没有表情地说:“睡觉和吃饭?那营养不良,胃病,中度贫血,还有因为过度疲劳导致的信息素紊乱是怎么来的。”
他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阐述尤葵的病症,但每一个字听上去都像是要把人逼到角落,令尤葵情何以堪。
“我最近压力有点大……”尤葵百口莫辩,他觉得自己无论怎么说边尔若都会认为他在狡辩,也不敢往更深的地方想,因为这是没有下限的,他不敢去思考边尔若会误解到什么样的地步。
边尔若看着他乱颤的睫毛和微微抖动的嘴唇,好像很生气,但语气又没有那么生气,冷冰冰地说:“如果你是真心想在学校住宿,就照顾好自己,别让我父母替你担心。”
“如果不想在学校住宿,大可不必——”
他想也没想,积极地说:“我想的。”
话语间,衣袖跟着动作向上跑,露出一点嶙峋的胳膊。
边尔若看着他一副日渐消瘦的模样,心中一股隐忍的怒火,所幸买食物的人及时回来,想要发作极力克制住,对他说:“吃饭。”
军人一进来就闻到不对劲的味道,他在病床上调出桌子,把食物放在一一摆在尤葵面前后,不敢多呆,向边尔若请示后便离开了。
食物很清淡,一份养胃的粥,一份青菜和焯水下锅煮的肉类。
尤葵很饿,但没有多大胃口,吃几口就吃不下了,不希望看到边尔若生气,没有停下来,用嘴唇抿着吃。
边尔若见他差不多吃饱,说:“今天在这睡一晚,明天测个信息素指标,等医生给你配完药再回去。应该不赶时间吧。”
周末理应是不忙的,他不知道边尔若为什么会这么说。可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总感觉边尔若最后那句话有点阴阳怪气,退烧在此刻有了实质的感受,他回想起在听边尔若的讲座时,几次若有若无飘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最明显的一次是在卡尔扶住他的时候。
他困惑地想,边尔若是恰好碰见自己,还是真的看见了自己去观看他的讲座。
思索这个问题的可问性后,他说:“你今天是在讲座上看见我了,对吗?”
边尔若可能是觉得他的问题很蠢,面无表情地说:“你不知道自己迟到了吗。”
迟到了的确很容易被发现,他没有发觉这句话哪里不对。
然后继续解释边尔若可能会生气的点,眼睛纯澈得没有杂质,语气认真:“今天站在我旁边的那个男生是我的舍友,他是Beta,我们平时在宿舍只交流学习上的问题。”
他的心思是干净的,不代表别人和他一样。
边尔若对他的解释没有作出表态,只是看了他一眼,抬脚离开了病房,五分钟后返回,手里多了一个书包,是尤葵平时背的书包,里面都是平时会用到的书,也有点重量。
大概是边尔若命人去帮他拿过来的,看到书包,他眼前一亮,马上说:“谢谢。”
有了书包,边尔若没有表态,尤葵擅自做主地把事情忘了,实际上边尔若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不介意和不耿耿于怀。
他清楚记得亲切地站在尤葵身旁的Beta的脸,知道在观看讲座时这个Beta在尤葵不注意的时候偏了多少次头,也记住了尤葵倒在Beta怀里时两个人的模样,一个虚弱苍白,一个仿佛动不了一般怔住,春心萌动。
但他同样也记住了尤葵推开这个人的手的画面,因此没有那么生气。
尤葵发烧了,不会记住这些事情。
作者有话说
嘿嘿。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