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葵今天的状态有多不寻常,边尔若一眼就洞察出他的异样。
在尤葵看来,他的痛苦全都是拜边尔若所赐,因此痛恨无比,然而在边尔若看来,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既是惩罚,也是枷锁。
当听见有人来敲门时,边尔若正低着头在看书,欣赏手掌拍打的声音从有节奏地停顿,到逐步急促。
即便如此,制造声音的主人也强撑着没有发出一点求救信号,把倔强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急不缓地放下书,走去开门,被神志不清的尤葵扑个满怀,眼里也没有任何意外。
仿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边尔若甩上门,方才看向双手搭在他胸前,湿淋淋、很是狼狈的尤葵,他们身高、体型都差得很多,尤葵竭力踮起脚尖,仰起脑袋也碰不到他想要触碰的部位。
喘气的声音越发急促,他半眯着眼,伸手去够边尔若的衣领,想把边尔若拽到和他同样的高度,但他的力量实在微弱,没有边尔若的配合,哪怕脖子过分扭曲,他也达不到想要的目的。
“你什么意思……”高热烧得他眼睛通红,愤怒让他短暂地恢复意志:“别忘了,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不管,你必须帮我。”
他因为大量出汗,干涩的嘴唇一说话就裂开,渗出血迹,格外碍眼。
这么怕痛的人,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可想而知腺体给他带来的折磨有多强烈。
“帮你。”
边尔若睨着尤葵潮红的面颊,轻轻启唇重复这两个字眼,语气深长,尤葵以为边尔若会帮助自己,谁知边尔若停顿了一会儿后,直接推开他的肩膀,没有表情地说:“你弄湿我的衣服了。”
尤葵定睛一看,边尔若的衣服果然湿了大片,是被他身上的水渍弄湿的。
“我帮你洗。”尤葵呼吸不稳地说。
边尔若定定看了他十秒钟,说:“没必要。”眼看他又开始焦虑不安起来,边尔若补充道说:“帮你可以,我需要先去洗澡。”
尤葵急切地回答:“我等你。”
很久没有再看见他这么积极的一面。边尔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说:“那你就等吧。”
尤葵这一等,等得十分煎熬。如果不是脑袋不清醒,他完全有理由认为边尔若是在故意惩罚他,但他此时只知道傻傻地等。
先是坐立不安在沙发上坐着,过了十分钟,不见边尔若出来,他又来到浴室门前苦等,愣是没有催促一句,站着等了十分钟,头晕,腿也软,站都站不直,又磕磕绊绊回到沙发上躺着。
真真正正等到边尔若走出浴室,是在半个小时之后,尤葵彼时已经瘫在沙发上,眼神迷离,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只剩下略微急促的呼吸。
整个人都惨兮兮的,看着十分可怜。
边尔若走过去,弯腰,手臂穿过他的膝盖,把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身体一碰到床,他生怕边尔若走掉,一只手抱住边尔若的脖子,另一只手主动揭下后颈的抑制贴。
“咬我。”
腺体肿出一个鼓包,鲜活地、一突一突地跳跃,轻轻一碰,尤葵就抖得不行,痛还是有,但更多的补足感,就好像这个位置天生就是属于边尔若的牙齿。
他扬起脖子,蜷得更紧,按着边尔若的后脑勺,令犬齿刺得更深。
结束后,尤葵更加湿透了,衣服都黏在身上,仿佛把这辈子的汗都流尽了,但他明显恢复过来,眼神清明,腺体的麻痹感和酸胀感消失,安全感和理智重新回归。
推开边尔若,对上边尔若沉静的眼神,他移开视线,脚步虚浮地走下床。
边尔若没有动,看着他一颤一颤,步调缓慢,面无表情地说:“利用完就跑?”
尤葵没有回头,更没有停下,语气平静:“各求所需,有什么不对吗。”
许是没有想到他也会说出这无情的话,边尔若勾了下唇,笑意不达眼底。
“你身上有什么是值得我索取的吗?”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尤葵拔高了少许声调。
门“砰”地被关上,边尔若的笑更寒冷,眼底像布了一层冰。
还以为变聪明了多少,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尤葵不知道的是,关于腺体的所有问题,不但全都因边尔若而起,而且全都由边尔若来操控。
时间、频率、力度,陷进皮肉的深度,以及他的血液是否渡进,和尤葵的血液融为一体,每一步都间接会影响尤葵的疼痛度和二次进化。
那一番话在边尔若看来,无疑等同于自找苦吃。
他们原先所表现出来的熟稔,所有诺德家族的人都看在眼里,如今彻底撕破脸皮,谁都没有维持表面关系的意愿,对彼此的疏远更是直截了当,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随着边尔若外界地位的提高,诺德夫妇对他的重视程度近乎不亚于大儿子费斯,某一日甚至还在闲暇之际向边尔若虚伪地表达悔恨之意。
“当今社会越来越关注个人的能力水平,信息素等级再也不像以前那么重要,你不必再因为腺体故障耿耿于怀,我和你的母亲也为以前的盲目和行为举止向你道歉,在今后会尽可能弥补过往的遗憾,还希望你不要埋怨在心。”
说得好听,实则也不过是怕边尔若的日后地位、权利,对他们造成威胁,反咬一口罢了。
边尔若随口应了一句,叫人看不出来有没有听进去。
诺德老爷为他的回应,抱以侥幸心理,悬起的石头终于落地。
除了尤葵,诺德家族的每一个人都对边尔若的态度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嘘寒问暖,不知道还以为边尔若是才是诺德之主。
贝勒看着面前的景象,暗自咬牙切齿,心中的不平衡感瞬间达到顶端。
凭什么。
一个懦夫也配得到这样的瞩目。
晚上,尤葵从地下自习室回到房间,打算洗澡,刚把换洗衣物准备好,门就被敲响了。
汗毛猛地立起,他提起警惕,走到门旁,问了句:“谁?”
佣人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少爷。”
知道不是边尔若,尤葵微微舒展开眉,打开门:“什么事?”
佣人毕恭毕敬地说:“老爷让我请您去他的书房一趟。”
尤葵愣了下,问:“现在吗?”
佣人答道:“是的。”
尤葵心道,找他能有什么事,对佣人说:“好的,我现在过去。”
来到书房门口,他轻轻叩了几下,得到允许后,他打开门,走进去,说:“爸爸,您找我。”
诺德老爷说:“对。”随后抬手示意他先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坐到沙发上,他两只手端放在膝盖上,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诺德老爷说:“爸爸想知道你最近和边尔若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一起去学校,也不见你们最近怎么说过话,是闹矛盾了吗?”
明明是作为长辈询问家中晚辈是否吵架的问题,小吵小闹再正常不过,尤葵却莫名觉得他话中有话,眼神也怪异,仿佛企图从他的面目表情中探究出他和边尔若是简单地闹矛盾,还是另有其他。
被盯得心里发毛,他挠了挠头:“爸爸,您看出来了吗?我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呢。”
诺德老爷微微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孩童一般闹矛盾,是什么原因?”
尤葵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是什么大矛盾,前几天我们因为两个谈论一本小说里面的人物角色,产生了一些分歧,所以就没好意思再说话了。”
诺德老爷点头:“原来如此,既然是小事,何必为它闹这么久的矛盾?”
尤葵乖顺地说:“我知道的,爸爸,我会找时间和边尔若说清楚的。”
诺德老爷对他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都是诺德家族的后辈,切记要友好相处,不要过分计较,知道吗?”
怎么越听越觉得意有所指,尤其还是提到“后辈”二字的时候。
“我知道了,爸爸。”
从书房出来,尤葵的肩膀都明显松懈下来。
变脸果然快,现在就开始告诉他要有意识地和边尔若打好关系了。
而最后一句话……
担心他跟边尔若搞在一起吗。
尤葵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这个老头思想还挺前卫。
*
诺德老爷素来在乎诺德家族,和他个人的声誉。
在尤葵看来,用“老油条”形容他再合适不过——先是缓和边尔若的关系,接着一连串的道歉,嘘寒问暖,献殷勤,挽回边尔若心中的形象,再借着边尔若,壮大自己的名誉。
人心都被他玩明白了。
近期,城堡内都很寂静,他和边尔若被拉着参加各种虚情假意的宴会,对一群不曾谋面的人进行赔笑。
诺德老爷对边尔若的个人介绍,他听都要听出茧子来了,甚至说不准还能倒背如流。
四处是浓重的香薰,尤葵抽空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看着不远处的边尔若被诺德夫妇带着认识各式各样的人,不免有些失笑。
有什么好介绍的,边尔若随便往里面一站,气场和气质就明显和这些货色不一样。
想到这,尤葵笑了笑,冷不丁和边尔若对上视线,假装不经意地撇开目光。
腺体又隐约开始发热起来,他不自禁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
和边尔若摊牌后的那几天,他们都默许了这些行为。
实际上除了格外痛苦以外,他们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直到昨天晚上。
边尔若好像又对他释放了信息素。
尽管很浅,只有一抹淡淡的雪松味,但他还是嗅到了,产生的生理反应远比嗅觉要强烈得多。
这具身体对疼痛的忍耐力几乎为零,但这次竟然还好,只是被欲望击溃他的大脑,坐在沙发上,几番失控地缠着边尔若,纤细的四肢挂在边尔若身上,强行要咬一口边尔若的后颈。
这比牵手和接吻还要可怕。
边尔若当然不可能答应,Alpha的腺体岂是能说碰就碰的,和暗示性相差无几。宽大的掌心摁着他的头,致使他动弹不得,最后不知是不是边尔若松了力度,他挣扎出边尔若的控制,一个偏头,不小心就碰到了边尔若的嘴唇。
比他的要凉,也要更薄,甚至还有降温效果。
想到这,尤葵下意识想逃出边尔若的视野,又想到边尔若闲着没事看他做什么,便作罢了。
彼时,偌大的城堡,阴暗得仿佛能将人吞噬。
凡是这些晚宴,只要主人不在家,这些佣人就能被允许回家一趟,除了贝勒。
如果说侍卫是看门犬,那么贝勒待在家里,就是一只孤僻的看家犬。
但他的运气没有侍卫这么好,可以意气风发、昂首挺胸地站在门口,只能拿着一只光线暗淡的手电筒,在走廊上游走。
他就不信了,这么大的城堡,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令他大失所望的是,这些人的房间全都上了锁,唯有书房的门是开着的。
可是,这不是诺德老爷的领地吗,谁会这么蠢,把东西藏在这。
他举着灯,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这里面有一股十分浓重的书香。
贝勒缩了缩鼻子,第一眼就注意到放在桌上的信封。
红色的封面,外观精致、大气。
贝勒放好手电筒,不知怎么,手开始不听使唤地抖动起来,好半天才打开这个信封。
半晌过后,他瞳孔地震。
原来这不是什么所谓的信,而是一封联姻申请。
*
今天气温适宜,阳光普照大地,没有什么风。
午后,边尔若和伊格汀各站在天台一边,表情严肃,空气中都是他们信息素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浓度极高,此时若是突然冒出一个Omega,能当场发、情到倒在地上眼神涣散地打颤。
随着空气逐渐稀薄,呼吸逐渐困难,额角冒汗,伊格汀才意识到边尔若对信息素的控制有多大的进步。
他咬着牙关,“停。”
边尔若停止释放信息素,看着伊格汀粗重地喘息,而他除了有些发汗以外,没有感受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一周一次的信息素抗压,被他改为三天一次,已然不是苦练这么简单。
“进步不小,最近对信息素的执念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
边尔若说:“我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伊格汀笑了笑:“当初提出要给你训练信息素掌控的是大姐。老实告诉我,你是想通过控制信息素来加快分化,还是为了那个Omega。”
边尔若说:“这个重要吗,结果不是都一样。”
伊格汀收起笑:“别让大姐听到,我不能保证听到她听到这样的说辞,不会再次生起把你继续安排去国家基地体验的念头。”
“这不算坏事,我没有意见。”边尔若说。
具有一定强度的训练,能帮助S级Alpha加快分化进程,不论如何,边尔若都不可能拒绝。
除此之外,越浓烈的信息素的浓度,对信息素的控制要求就越高,而浓度低的信息素在某种程度上有缓解疼痛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