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只有一米二宽,边尔若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尤葵整个人蜷在被子里,鼓起一些不明显的弧度。鼻尖和眼尾的红还没有消去,嘴唇也有点肿,为了不发出声音,自虐咬的。他睡着的模样很乖巧,只是看上去有些惨,眉头一直蹙着,能叫人看出睡得并不安稳。
边尔若看了几分钟,伸手抚平他的眉,下了床,到沙发上躺下。
单人宿舍没有多余的被褥,他抬起一只手臂当作枕头,缓缓闭上眼。
一夜无眠。
第二天,尤葵是被边尔若叫醒的,天还没有亮,他睁开眼的那一刻,看到边尔若一张放大的脸,整个人都愣住了。
“愣着干什么,想被人发现昨天晚上是在外面过夜的么。”
经边尔若提醒,他才想起来还要赶在诺德家族的人醒来回城堡,不等边尔若重复第二遍,他就爬了起来,动作幅度很大,一不小心就扯到了腺体上的伤口。
他嘶了一声,下意识去摸腺体上,还没碰到就被边尔若喊住。
“别碰。”
“为什么这次这么痛,你携带私人恩怨吗。”
之前只有边尔若咬他的时候才会感受到痛,到第二天,痛感基本上都会消除一半,这次却连骨头都在叫嚣着痛,他甚至不敢轻易扭动脖子,怕上面的伤口撕裂。
也不知道边尔若的分化到什么程度了,他隐约记得有两次闻到了边尔若的信息素。
许是这次痛得太异常,能清晰感知到身体在发热,尤葵陷入沉思中。
按道理来说,在Alpha没有分化的情况下,应该是没有办法对Omega进行标记的才对,而在原文的描述中,边尔若一旦分化成功,就意味着会对诺德家族进行报复。
这个情形……应该是还没有才对,他困惑不解地想,如果边尔若成功达成目的,他也就能回家了,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感到很高兴?
边尔若看着他一时欲言又止,一时愁眉不展的样子,没有问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督促他快点去洗漱。
深呼吸一口气,他忽略心中奇怪的情绪,走进浴室。
里面有新的洗漱用具,应该是边尔若准备的。
洗漱完,尤葵又往脸上扑了一些凉水,勉强把温度降下来。
走出去,边尔若淡淡地对他说:“把早餐吃了,我带你出去。”
尤葵看着桌上的食物,蛋糕、面包、鸡蛋和牛奶,微张了张嘴:“还是不了,回城堡还要吃一顿,吃不下妈妈会怀疑的。”
边尔若把鸡蛋塞进他手里,“走吧,我等下还要训练。”
这个点没什么人,两人并排在路上走。
差不多走到大门,尤葵说:“我昨晚闻到你的信息素了。”
边尔若停下脚步,定定看着他:“所以呢。闻到信息素你就会取消婚姻么?”
这句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尤葵嘴唇动了动,说:“这个我没有办法说了算。”
他只是顺其发展,也知道本就是没有结果的,只是仍然感到没来由的烦闷,而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边尔若说:“但联姻也是你亲口答应的。行了,上车吧。”
悬浮车停在国家基地的门口,尤葵上了车,通过后视镜目送边尔若离去。
回到诺德城堡刚好是凌晨四点半,尤葵悄无声息地溜进大厅,瞥见贴在墙壁上的一个人影,吓得心脏险些骤停。
是贝勒,满脸倦容地靠在墙上,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没有睡着。
贝勒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在这里待了多久?
又为什么不回房睡觉。
尤葵的目光粗略地从贝勒脸上掠过,踮起脚往前走,比起贝勒,他才是更应该心虚的对象。
准备踏上楼梯时,贝勒睁开眼,问:“你去哪了。”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尤葵的步伐硬生生地停下来,直视前方能看清模样的楼梯,不慌不忙地反问:“这个点你为什么站在这,在等谁。”
贝勒脸一沉:“跟你有什么关系。”
尤葵轻声笑了笑:“你真的会觉得我妈妈会让你和我大哥在一起吗?”
话音一落,脚步声很轻慢地从楼梯处传过来,贝勒垂下眼眸,低声说:“我当然知道不可能……”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想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样。
攥紧拳头,再往楼梯看去,尤葵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然而事情却跟他想象的有些出入,费斯是中午回来的,尤葵看到他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同时抓着彼此把柄的人,贝勒放松一口气,他却不能。
从边尔若的宿舍回来,一直到现在,他腺体的咬痕还没有一点要消除的痕迹,这和Omega被标记的症状很相似,令他很难放下心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
所有人员的出行都会被守卫一一记录下来,边尔若没有刻意避开守卫,是变相默许他将名单交由上级。
意料之内的,卡米拉满腔怒意地找到他。
“那个Omega昨天晚上又来找你了,是吗?”
边尔若平静地直面她的愤怒:“我叫他来的。”
卡米拉怒火攻心,想都没想抬手就扇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你真是荒唐至极!”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是一个有婚约的Omega,你明白吗!你究竟图他什么,图他空有其表,靠诺德家族的头衔进入普斯顿学院学习吗?!”
边尔若说:“他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糟糕。”
“接受的教育,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卡米拉气得胸膛一上一下,“你认为这是关键所在吗。他喜欢你吗,边尔若?如果他真心喜欢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凯瑟琳的联姻?”
喜欢还是不喜欢,这对边尔若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他说:“我标记了他。”
气压瞬间降到冰点,氛围寂静到能听见卡米拉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几秒过后,她怒极反笑:“我算是知道了,难怪你答应得这么轻松,原来就是怕我们伤害那个Omega,好让我们暂时放松警惕,转移注意力,再故意让守卫上传出行名单,把我引过来告知此事,以便彻底放过你心心念念的尤葵·诺德是么。”
“我们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人?”
边尔若镇定自若地说:“不是。”
卡米拉要是相信他的话,才真是被蒙蔽头脑,一下一下地点头,血压飙升:“还真是好一出计谋。S级Alpha一辈子就只能拥有一个Omega,本该万分谨慎的事情你却选择吊死在这一棵树,用这样的方式逼迫我们接受他,我们还能用什么办法去阻止你。”
努力平复心情,她说:“后天他就要结婚了,你打算怎么办,公开因蔓家族的身份,去劫婚吗。”
边尔若说:“不,我有其他办法。”
卡米拉一怔,反应过来,随即冷笑:“你还真是考虑得面面俱到,看来我们因蔓家族还得给你颁发一个用情至深的奖章。”
*
临近婚期的倒数第一天,诺德夫妇开始命人布置现场,整个城堡呈现出喜庆的气氛。
因为是室外,尤葵站在自己的房间里,透过玻璃窗,就能把外面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白色的花瓣在风中飘落到地上,营造出浪漫的氛围。
他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后颈,那里依旧贴着抑制贴,痛楚从伤口上源源不断地漫过来,甚至还在他的触碰中兴奋地跳了跳。
婚期当天,尤葵穿着西装,脸上涂着胭脂和淡色口红,他的五官精致,脸部线条流畅,上一些淡妆就能很惊艳。
在诺德夫妇的带领下,他久违地见到了凯瑟琳。
看到他,凯瑟琳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好久不见,你今天看起来很完美。”
他看着凯瑟琳有些连粉底也掩饰不住憔悴的面庞,回复道:“好久不见,你也是。”
紧接着,他就看到凯瑟琳脸上浮起一些愧疚又迟疑的神色,说:“上次……”
尤葵猜到她想说什么,无疑是为和莱里的离开表示歉意,他笑了笑,及时打断:“没事。”
随后,他们两人并排站,和各自的父母站在门口恭候贵宾。
尤葵长时间维持笑意,面部不免有些僵硬,得了空,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以为可以蓝天白云,没想到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当下确定,今天大概不适合结婚。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索尼夫人挽着索尼老爷高贵地走来,站在他们身旁的莱里则显得格格不入。
就像是没有睡好觉似的,脸色苍白,黑眼圈也很重。
他浑身看上去都极其不自在,僵硬地看了凯瑟琳一眼后,许是怕别人发现异样,很快便撇开视线,随后又将目光落到自己的脸上,里面有憎恨,不服还有很复杂的情绪。
尤葵笑了这么长时间,不介意再笑一会儿,便大方与他对上视线,对他弯了弯眉眼。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莱里今天到场,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只是莱里很可能要失望了,边尔若今天不见得一定会回来。
都是熟人,无须客套太多,索尼夫妇和诺德夫妇寒暄几句后,碰了碰莱里的手臂。
“快祝表哥新婚快乐。”
莱里努力扬起微笑:“很荣幸今天能参加表哥的婚礼,祝二位婚姻快乐。”
他笑得牵强,尤葵用余光注意到凯瑟琳无言地注视着莱里的面庞,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凯瑟琳没有来找他过,估计是一直和莱里待在一起,毕竟莱里缠人的程度,他是见识到过的。
两人之中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尤葵天衣无缝地笑着道谢,“谢谢表弟。”
凯瑟琳也神态自若道:“感谢祝福。”
听到凯瑟琳的回答,尤葵看到莱里的笑脸险些坚持不住,裂出一条痕。
婚礼需要全部贵客到齐才能开始,尤葵心不在焉地等待。
也不知道边尔若会不会来……
他昨天晚上特地给边尔若发了信息,问他今天什么回来,没用多久就得到了回复,内容却是——我来不来很重要吗。
他顿了顿,在手机上按下一条短信。
回复:你不是说明天会回来吗,所以我才想发信息问一问。
等了两分钟,他才等到信息。
内容是:不知道。
冷冰冰的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