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撞过来的时候, 路荣行怕琴和他两败俱伤,忙着单手往后拎琴。
结果琵琶才刚拿到身体侧面,关捷的脸就过来了。
没有准备, 没有主观意愿, 也没来得及有什么体验,所以这应该不能叫一个吻, 只能算一个无心的意外碰触。
路荣行看关捷那个傻样,就知道这对他来说应该也是突发状况。
他们俩不仅煨过被窝,还挤着一起睡过,虽然他下嘴的位置有点流氓, 但大丈夫不拘小节,路荣行并不嫌弃他,也没觉得恶心。
他只是在那瞬间心脏停跳了一下, 蓦地有点懵, 然后懵到一半,晕头的感觉就上来了。
这种稀薄的眩晕十分古怪,以前好像没经历过,说是晕,但头不疼脑不热,相反逻辑清晰思路活跃。
上次为了应付张一叶,路荣行也亲过关捷的脑门,那会儿他明确地知道自己有点不自在, 现在却感觉不到这些,只是有点抓不出头绪的飘。
他想问关捷瞎蹿什么, 可看对方微瞪着眼眶,仰着一张无辜但又写满“我完了”的脸,又感觉他好像也有点冤。
看了十几年,路荣行对他这幅嘴脸还是没什么抵抗力,关捷张开了,也更会卖乖了。
然后“算了”的念头还在成型的过程中,关捷突然搞起了小动作,先舔后擦,看起来好起来好像很嫌弃亲到了自己的嘴一样。
他的嘴怎么了吗?一没涂唇膏口红,二没乱七八糟地吃东西,难道不比某个肇事的好吃佬干净吗?
路荣行简直无语,脑中充斥着一种“我还没嫌你”的不爽。
鉴于他“事后”的小动作太多,原本的算了只能变成算个屁,路荣行眯了下眼睛,刚准备问他往哪儿亲呢,旁边先冒出了一道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
“沃靠你们两个!”
舞台上看见这一幕的不多,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对着刘白的孙雨辰,另一个是被毛子撸着腰抱起来转圈的举人。
至于台下,在远近不同的上千个人里,出于距离、角度、遮挡、时间以及关注的人不是这俩等种种因素,连一只手搭在舞台上的路建新都没看出不对。
回到台上,孙雨辰自己就是个喜欢秀恩爱的gay,这种一触及分的小学生碰嘴,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不过这个充满基情的场面还是让他留意了两秒,因为他之前以为这两人都是直男,这一幕让他有点动摇。
而万一路荣行是自己人,那就有跟刘白搞上的可能……
只是摇了没几秒,孙雨辰又稳住了原来的立场,因为那两人都挂着一脸受到惊吓的傻样,而情侣或是相互有戏的人是不会这样的。
至于举人,他刚在过人的高度上被毛子转过来,就见关捷照着路荣行的嘴在亲。
他看着可太高兴了,又比路荣行矮十厘米出头,捧着别人的脸跳起来的样子,真是像那些青春剧里开了情窦的少女。
不能怪举人思想龌龊,只能说这画面误导性太强,他一瞥到就呆住了,因为吃惊,嘴里下意识咋呼了一声。
路荣行的兴师问罪被他打断,立刻循声望了过去。
关捷还没从亲到嘴的意外里镇定下来,哪儿有风吹草动他就看哪儿,并且有点难为情。
两人同时侧身扭头,对上了眼下正高出毛子两个头的举人有点吃惊,但没什么恶意的目光。
作为孙雨辰的朋友,比起一起玩的人的性向,举人更在意对方的性格,即使关捷和路荣行真的是新晋情侣,他也不会歧视。
但他们的“关系”暴露得太突然了,举人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路荣行和他对上视线,收敛掉脸上那些对关捷的不满,刚准备回话,时间观念很强的主持人却没打算让他们留在台上开茶话会,说起感谢的话,将一堆人请下了舞台。
下铁皮台阶的路上,关捷跟在路荣行后面,一个台阶的垫高让他轻松就能摸到路荣行的头。
不过他刚亲了男人的嘴,现在心理上有点男男有别,不好再摸男人的头了,只能伸出手指头,在路荣行的领子上勾了一下。
路荣行感觉到领口上传来的拉力了,但没搭理他。
自己亲人还敢擦嘴,这种会先告状的恶人,理他个屁!
路荣行低头继续看台阶,他在舞台上的强光里待久了,立刻走回这种没开灯的暗地方,视线暗得让人没什么安全感,和他的心情倒是有点匹配。
他只要不是个苕,肯定感觉得到,关捷看着他的后脑勺,感觉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原来路荣行这么在意他的初吻……
关捷方向完全跑偏地想道,真是看不出来,可啃都啃了,能怎么办呢?自己就是愿意赔偿,但这玩意儿也没法还啊。
他愁肠百结地叹了口气,没事的时候就记吃不记打,眼下出事了,又想起冲动是魔鬼了。
可就这么架起冷战的防线,关捷又受不了。
如果是路荣行惹了他,又没什么补救措施,他估计还能忍个两天不说话,现在情况倒了过来,他理也亏心也亏,不做点什么就感觉自己好像欠了一千万,肯定坐立难安。
关捷朝下迈了一步,默默做了点心理建设,原本只打算用双手搭他的肩膀,可手一伸出去,却像是自带驱动,亲密难改地伸手从后面搂住了路荣行的脖子。
他现在比路荣行高,要搂就要稍稍弯腰,关捷拱起脊背,将下巴卡在了他右边肩膀上,慢声细语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不说话。”
路荣行左手右手拎着琵琶,左手搂着花,实在是没手掀开他。
不过他要是腾的出手,估计也不会真的去掀,毕竟前后都是人,在台阶上打闹摔伤了自己或连累到别人都不好。
而且关捷语调里都是求和的味道,呼吸像绒毛一样在脖子侧面扫来扫去,这会儿又好像不嫌弃他了。
路荣行看不见他,眼珠子往右边偏了偏,脸上写着软硬不吃,下了台阶站到地上,挨着最后一坎停了一下:“什么不是故意的?”
关捷抿了下嘴,本来有点尴尬,提起来糟心又想笑:“就是刚刚,在台上的时候。”
路荣行往前走,明知故问地刁难他:“我在台上呆了半天,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时候?”
关捷跟着他下了台阶,高度不够,下巴卡不住肩膀只能下来,搭出了一个走尸的队伍。
路荣行的语文好得要死,他不可能听不懂,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懂装不懂。
本来亲到那个位置就尴尬,他还在这儿刨根问底,关捷感觉自己的耳廓有点发热,语速飞快地说:“亲你的那个时候呗,我没想亲你的嘴,真的!”
我也不敢啊,他腹诽道,鬼知道你会这么在意。
嫌弃x3了。
路荣行握住花束扎绳的位置,抬起来在自己左右肩上哗哗地敲了两下,也嫌弃他:“把你的手拿开。”
关捷蜷起手指头捏牢了一点,耍赖说:“不拿,有本事你跑啊。”
这儿到处是人和东西,想跑都没有条件,路荣行作为损失者,横竖没有逃跑的道理,他猛地停住了脚步说:“没想亲嘴,那你原来是想干什么?”
关捷没想到他会刹车,一头撞在了他背心里,鼻子被顶得有点酸,在犯事的时期里也不敢报复他:“没想干什么,就想跟你抵一下头行不行?”
“行,”路荣行一边觉得自己真是无聊,在一个过去的小事上纠缠不休,一边又忘不了他那个迅雷不及掩耳的擦嘴,刁难道,“可你的五官和位置怎么全抵错了?”
关捷当时什么都没想,现在能找到借口才有鬼,卡了两秒没办法,只好开始黑自己:“我矮!我跳起来够不着你的脑门儿,这个原因您看怎么样?”
他平时可忌讳别人当面说他矮了,现在为了一个意外,连尊严都不要了,扯出了这么一个别出心裁又狗屁不通的理由。
路荣行有点没绷住,立刻笑了两声,他忍住了没发出声音,但胸膛和肩膀都在抖。
关捷感觉到这阵异动,从他身体侧面探出头,仰面去看他的脸,见他好像在忍笑,登时有点回过了味儿,感觉自己好像被驴了。
他就说嘛,关捷心想,路荣行不像是那么贞烈的人。
“你刚刚是不是装的?”关捷扯掉一只手,放在下巴下面指他的脸,“你没生气对不对?”
路荣行一本正经地说:“谁在跟你装?我这是已经气完了。”
只要他笑了就是心情不错,关捷朝他翻白眼:“你这个气放得也太快了吧?比屁还快。”
路荣行真的很不喜欢他的各种比喻,轻轻地掀了嘴皮子:“滚。”
关捷是不可能滚的,他站起来拿脑门猛地砸了下路荣行的后背,收了一把压惊费。
路荣行背上不痛,但觉得有点重,那点震动透到心里,敲得他又想起了刚刚的乌龙,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你之前亲完是不是还擦了个嘴?”
那个心虚的动作之一,关捷不想再提,窝在他后面没吭声。
路荣行知道他听见了,又说:“你不觉得,那应该是我的反应吗?”
关捷想想电视里好像是这么演的,被强吻的那个刷牙擦嘴,但路荣行的反应在他自己脑子里,他怎么想得到?
“那你怎么没擦呢?”关捷逻辑清晰地反问。
这个问题他真的没脸问,路荣行却被关捷问得一愣,他心想是啊,自己为什么没有这种,本该正常而合理的反应呢?
“我说你们两个,别他妈跑那么快。”这时举人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冒了出来。
关捷回过头,看见他和毛子带着汗淋淋并且脱得乱七八糟的妆大步而来。
刚刚他们离场走的是左边的台阶,举人下来的稍微晚一些,期间已经和毛子分享完了自己的见闻。
作为孙雨辰的哥们儿,他们当然不歧视同性恋,但突然发现伙伴从直到弯,还是会懵圈和震惊一下的。
虽然打啵儿、舌吻等字眼,举人动不动就拿来和毛子打赌的筹码,但说归说,真做起来还真亲不下去。
直男的玩笑有时虽然很黄,但踩线的行为干不出来,因为一干就是对面的人,从此直不起来了。
举人走到跟前,复杂地审视着他们说:“你们两个,刚刚是在台上当着观众朋友们打了个波儿还是咋的?”
这话配上他的表情,足够让关捷和路荣行都明白他的潜台词了。
关捷巴不得这个话题早点过去,承受不起地举起了手,刚准备摆起来解释。
路荣行却觉得越描越黑,一派淡定地承认了:“嗯,打了,怎么了吗?”
关捷感觉他的心好像被这句给闪到了,又一惊一乍地重重蹦了起来,转头满头雾水地看着他。
他要是否认了,举人多半认为有鬼,可他现在坦荡过头,反倒是让举人生出了一种怀疑,他斜着眼珠子说:“真的假的?你们两个纯情处男,什么时候这么玩得这么开了?”
“这就叫玩得开了?”路荣行报复地说,“给你看个更开的。”
说着他将花夹进右手的臂弯里,腾出左手玩关捷的屁股上糊了一巴掌。
响过之后,他得住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矮子的屁股还挺有弹性。
关捷却是被他突袭得往旁边跳了一步,嘴里骂道:“路荣行我草你……”
他的妈是自己的阿姨,于是关捷的脏话只能卡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