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奎恩没想到他会接到布鲁斯·韦恩的派对邀请，而且对方竟然不是邀请他参加自己的派对, 而是邀请他参加托尼·斯塔克的派对。
他对韦恩没什么意见, 但也没什么好感。
他觉得韦恩应该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感才对。
自从流落荒岛的他以一种炫目的方式回归星城, 并夺回了奎恩工业, 开始学着做一个认真勤奋的企业家以后，媒体就很爱将他和布鲁斯·韦恩相提并论，当然, 是作为对照：以韦恩的不学无术衬托他的洗心革面。
奎恩也读过那些言论，然后不得不对对方心生同情。
在流落荒岛前他也是个花心浪.荡的公子哥儿, 和韦恩打过几次交道, 韦恩的行事风格有些出奇，但确实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奎恩敢说韦恩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更高尚。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他一样年年都大笔地砸钱, 去支持慈善，支持所有想要改善哥谭市现状的人，而且就算每每迎来糟糕透顶的结局也从不气馁的。
但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其实是个关心哥谭的好人的报道——没人爱看, 再加上韦恩对媒体们惊人的宽容, 这些年里, 韦恩不可谓不凄惨。
托尼·斯塔克是钢铁侠, 媒体拉他出来作对比；卡尔·艾尔开始接触家族事业, 媒体拉他出来作对比。
这两人好歹是韦恩的朋友, 比一比也是无可厚非，在所难免，但他奥利弗·奎恩洗心革面之后，媒体们也迫不及待地拉布鲁斯·韦恩作对比, 这就太不要脸了。
连奎恩作为被吹捧的一方都有些看不过去，韦恩竟然还能在被问到“您对奥利弗·奎恩从海难中归来的事情怎么看？”的时候面带微笑地表示“很高兴知道又有一位可敬的年轻人幸免于难”……奥利弗是真的肃然起敬。
想想韦恩也是挺惨的，主要是运气不好、运气不好以及运气不好。
所以，在媒体逐渐厌倦了奥利弗·奎恩，转向别的热点的时候，奥利弗十分谨慎地向韦恩抛出了友谊的橄榄枝。
一开始他们相处得很不错，但当他无意中泄露了“最崇拜的人是蝙蝠侠”之后，对方的态度就渐渐冷淡下来。
“显然，我们对蝙蝠侠的认识有所差异。”布鲁斯醉眼朦胧地说，“蝙蝠侠不是一个值得崇拜的人。当我这么说的时候，你最好相信我。”
这算什么？
奥利弗百思不得其解，他尝试挽回这段友谊，却屡屡被巧妙地拒绝——这让奥利弗感到愤怒和受伤。
而且他们的友谊变化很是上了一阵报纸，媒体人们纷纷将这段友谊描述成“奎恩试图将韦恩从堕落的深渊里拯救出来，但韦恩最终选择继续享乐主义的生涯”……尤其是在他们不再继续往来之后。
一定程度上说，奎恩认为媒体们的添油加醋还是影响到了布鲁斯对他的观感。
人人都喜欢和“比自己好”的人混在一起，但没人会喜欢一次又一次被强调对方“比自己好”。
斯塔克和艾尔不算，他们是很多年的老交情了，不是奥利弗能后来者居上的。
没想到布鲁斯竟然会邀请他参加派对，虽然是斯塔克的派对，但奥利弗依然将之视为和好的前兆，毫不疑迟地答应了下来。
“晚上好，奥利弗。”布鲁斯的微笑一如既往。
他穿着黑西装靠在沙发上，身边坐满了超模和女明星，见到他过来，布鲁斯低下头，甜蜜地和坐在他身侧的女士耳语了几句，那位靓丽的女郎哀怨地看了奥利弗一眼，乖乖起身让开了位置。
“好久不见，布鲁斯。”奥利弗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奥利弗。”布鲁斯漫不经心地递了一杯香槟过来，“尝尝，今天的派对托尼可是大出血了。”
“我得申明一点，布鲁斯完全不了解斯塔克工业的运营状况，所以他刚才那句话不算数。”拨开人群走过来的托尼说，“以及——如果我没认错，你是奥利弗·奎恩？奎恩工业？”
“是的，斯塔克先生。”
“嗯……”托尼打量了奥利弗一会儿，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来，“我可听说了不少你的丰功伟绩呢，奥利弗。”
奥利弗疑心斯塔克这个笑容里的古怪似乎只是一种错觉，但又好像不仅仅是一种错觉——他可没忘记托尼·斯塔克的第二重身份。
还有他自己的第二重身份。
奥利弗·奎恩，又名绿箭侠，精通箭术和格斗，是星城自己的英雄，被誉为现代社会的罗宾汉。
“瞧瞧我们三个，嗯？”布鲁斯说，那双钢蓝色的眼睛在绚烂的灯光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敬我们——”
“敬卡尔——”托尼举起了手。
他们齐刷刷地朝着奥利弗看了过来。
“……”奥利弗只好也举起酒杯，“敬星城——”
托尼豪爽地将香槟一饮而尽，布鲁斯紧随其后，原本只打算浅啜一口的奥利弗只好无奈地跟着他们一齐喝光了香槟。
“你说，敬卡尔？”布鲁斯随手把空酒杯放到了一边，看向托尼。
“有什么问题？”托尼说，“不然我说什么？”
“……我不知道，敬友谊？”
“你还没有向我介绍你的新朋友。”
“我不太清楚还有什么是和奥利弗有关而你不知道的。”
“……咳咳，朋友们，”奥利弗不得不打起了圆场，“别这么针锋相对。”
不过，他想，他们的关系果然很不错。
“卡尔会喜欢你的。”托尼看向奥利弗，“你可以叫我托尼，鉴于我们以后可能会有的相处，以及合作。”
他说“合作”的语气让奥利弗心中一跳。
现在他能确定之前他所感觉到的那些古怪都不是神经过敏了，托尼·斯塔克一定知道些什么。
以此类推，能和托尼打哑谜的布鲁斯……也知道些什么？
他想要多做些打探，布鲁斯却已经站起身，跟着托尼离开了这个角落。
奥利弗有心跟上，又有些犹豫不决，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托尼和布鲁斯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你把话说得太明显了，”一离开人群汇集处布鲁斯就说，“奥利弗会一整晚上都心神不宁。”
“难道你没打算吸纳他加入？”托尼不以为意，但还是没把正联说出口，“就算是一个小小的考验了。”
他们肩并着肩在甲板上吹风，注意到布鲁斯的酒杯空了，托尼不知从哪儿捞出一瓶香槟，不由分说地给他满上。
布鲁斯没有拒绝。
他们都不是健谈的人——布鲁斯就不说了，沉默就是他的代名词，托尼在刺伤别人上有特殊天赋，但真的说起话来其实经常词穷。
所以他们沉默了很长时间。
托尼出神地看着明亮的圆月和浩繁星辰，布鲁斯凝视着海面上不断泛起波纹的倒影。
“你和卡尔是怎么回事？”托尼直截了当地问。
“一些分歧。”
“胡扯。”托尼毫不客气地说，“他不会因为分歧生气——他只会因为需要生气的事情生气。”
布鲁斯闷闷地喝着香槟。
“从没想过我要来做这种事情。”托尼也郁闷起来。
布鲁斯没吭声。
“这和我根本就不搭调。我又不是什么说客。我一般都是负责把关系搞砸的人……操。”托尼幡然醒悟，“你他妈也是负责把关系搞砸的人。”
“他在搞互助会。”布鲁斯又干掉了一杯香槟，“就那种有相同问题的人凑在一起细数自己的问题，互相鼓励，然后抱头痛哭的玩意。”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细数问题然后抱头痛哭。”托尼说，“你最好也别这么想。”
“……”
“操。”托尼说，虽然是在骂人但语气还挺平静，“你别老不说话。虽然这不是什么狗屁的互助会，但你的问题确实很明显了，老兄，所有人都怕你——你在搞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怕我。”
“正常人都怕你。”
“这就是我的初衷。”
“你的初衷是把哥谭市变得更好，你选择的方式是成为哥谭最恐怖的传说。初衷、方式，初衷、方式——这么明显的不同，你就看不见？”
“你是个糟糕的说客。”
“随便，我尽力了。”托尼摇了摇酒瓶，发现它确实空掉后抬手要扔——
“别这么做。”布鲁斯说，“亚瑟最近有点对瓶子过敏。”
“为什么？”
“卡尔给他扔了好几个漂流瓶，这些瓶子被他的属下发现，然后一层一层往上送到了他的手里。”
“……哈哈哈哈。”托尼没忍住笑出了声。
黑暗中，布鲁斯也无声地微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也别说那么多了，你送点礼物，道个歉就行了。”托尼说，“至于你的破脾气，改不改另说。他也不会没事就盯着你发脾气……不过如果你不改，迟早会吵第二次。”
“我不认为我有错。”
“没人觉得你有什么错。”托尼说。
他的语调变得有点艰涩，可能是因为他的酒瓶和酒杯都空了：“但是，布鲁斯，等你真的做错事以后，一切就都太迟了。”
“……”
奥利弗花了很长时间去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托尼的另一个身份，想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然后想是不是韦恩也有另一个身份，再想艾尔是不是也有另一个身份。
他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些结论——托尼的交际圈是公开的，韦恩的交际圈也是公开的，与此同时，钢铁侠的交际圈同样是公开的，把这三个公开的名单重合一下，一些绰号的背后站着什么人似乎一点也不难猜……
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想出来的结论。
他花了更长时间在人群中寻找托尼和布鲁斯，但一无所获。
倒是看到了另一个人。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奥利弗被人轻声叫住了：“奎恩先生？”
一扇伪装得很巧妙的门被拉开了，透过门缝，奥利弗看到包厢内坐着一个长相和卡尔·艾尔一模一样的人。
“卡尔·艾尔。”然后这个长相和艾尔一模一样的人说，他打量了奥利弗一下，“你看起来有些醉了。”
“……我是有些醉了……”奥利弗恍恍惚惚地说，“请问……我可以进门休息一下吗？”
“进来，奥利弗，我正和卡尔说起你呢。”另一个人回答了他，“嘘，别太高调了，这会儿外面的人全都在找我。”
“布鲁斯不会也在这里吧？外面的人也在找他。”奥利弗试着开了个玩笑。
“不。”卡尔回答，“而且托尼马上就要走了。”
“……是吗？”奥利弗迟疑地说。
他没觉得有什么危机，但说实话，他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什么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