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侠尽量以一种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回到了地球。

他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海滨城作为降落的地点。

在没有离开地球之前, 他曾经守护过这里, 比守护怀中的婴儿更珍惜和小心翼翼，但最后他还是离开了它, 因为作为绿灯军团的一员，他需要为宇宙的和平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要做出这样的抉择无疑是极为艰难的, 在离开地球的前夕，绿灯侠无言地绕着整个城市做了最后的巡逻。

你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很艰难, 因为没有正确答案, 哪一个选择都是充满了矛盾的未知, 没有任何方法能两全其美。

绿灯侠最终还是离开了地球。

而现在，他以普通人的身份行走在街道上, 观察着普通人的生活。

哈尔很欣慰地看到海滨城依然像他离开前一样和平和宁静。

他走得有些累了, 就在一辆餐车前面停下来，打算买一份快餐填饱肚子——在宇宙里他最想念的就是这些热量过剩的垃圾食品了。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一位女士的惊呼。

“啊！我的包！”

一道身影旋风般从马路上刮过，手里很明显拎了一个和他的打扮不相符合的淡粉色皮包,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有没有人跟上他——当然没有, 很少有普通人能在这样的突发情况下反应过来，即使那位被夺走了皮包的女士也呆呆地看着那个小偷, 张口结舌，满脸茫然。

哈尔往前走了一步。

“女士，你的包！”一个红色的身影已经站在了那个惊魂未定的女人身前, 友好地把粉色的皮包递了过去。

那个小贼正躺在他的脚下，面色乌青，口吐白沫。

“他……还好吗？”拿着自己的包, 倒霉的女人问，“谢谢你，闪电侠，但他看起来需要急救。”

“没问题，女士，他只是有点晕高速移动，就像晕车，不过是更严重更难受的版本。”闪电侠说，“我这就送他去警局，他们会给他点热水和晕车药，然后把他好好看管起来。”

这个红制服的家伙快活地朝着周围的人一挥手：“别担心，这里有闪电侠！”

哈尔默默地退回了原位。

“他们做得还不错，对不对？我是说正义联盟。”排在他前面的瘦子已经拿到了自己的热狗和薯条，正一边大嚼一边和哈尔搭话，“自从绿灯侠离开了我们，他们就承担了保护海滨城的工作，闪电侠永远是速度最快的那个。”

“我更喜欢戴安娜。”哈尔身后的兜帽男说，“毕竟她那么漂亮，对不对？不过话又说回来，女性超级英雄也太少了，像她一样又漂亮又能打的就更少了。”

他们很快就越过哈尔开始了热切的谈话，对话的主旨都和女人有关，哈尔拿到自己的可乐和汉堡后就挤出了队伍——这些人谈论的可是他的队友，他不能阻止他们，当然也更不可能加入他们。

“……我还是更想看到超人。”有人的声音飘进了哈尔的耳朵，“我真怀念他从天而降的样子……”

哈尔走得更远了一点。

他找了一个安静的公园，默默地吃完了东西，把剩下的一些汉堡皮捏碎了洒在地上，看着一群白鸽落下来，争先恐后地啄食地面的碎屑。

“哈尔？你怎么在这里？”

白鸽咕咕咕地起飞了，像是被什么从天而降的大型生物惊走。

这个熟悉的声音——哈尔猛地抬起了头。

超人！

他还是那副样子，双手抱胸，站在他的身前，因为看到了老朋友而微微地笑着。

太阳的金光洒在他的身上，令他光芒万丈。

“噢——”超人诧异地看着猛地冲过来抱住他的哈尔，“哈尔？”

他困惑，但坚定地抱住了哈尔。

哈尔松开他，后退：“但这……这不可能，超人，我们都看到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们都参加了你的葬礼，你已经……”

“我死了。”超人微歪着头，“曾经。”

“发生了什么？在我离开地球的这段时间？”

哈尔的脑中一团乱麻，他绕着超人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对方，超人好脾气地任由他研究，还悬浮到了半空中，好让哈尔看得更仔细一些。

“……是你，超人，难以置信，但真的是你。”哈尔说，他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了一步，超人立刻落下来，接受了他的第二个拥抱。

“你确实离开了太久了。”松开手后，超人说，“我已经回来有些时候了。”

“不管是为什么，你能回来就好。”

“这句话也给你。欢迎回来，绿灯侠，这次打算呆多久走？”

哈尔抬起手，启动了绿灯戒指，换上了自己的制服：“我不知道，超人，但我想留到必须得走为止。”

“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你的死亡让我意识到地球外部有更多的危机，保护宇宙就是保护地球。”哈尔说，“我为了保护家园回到地球，又为了保护家园回到宇宙——我可真是浪费了大把的时间。”

整件事就是个无解的循环。

当他在宇宙中服役，他为他所看到的一切而困惑，不理解为什么他要遵从一些毫无意义的规则，坐视自己的家园受到伤害。

那时候他的同僚是怎么劝他的？

“你现在的工作就是在保护你的家，维护宇宙的和平就是在保护地球。”

他没有听，也不相信。他执意回到地球。

然后超人死了，死于宇宙之外的某种……生物，某种战争机器。

同僚的话又回荡在他的耳边，这一次哈尔意识到他们是对的，保护宇宙就是保护地球。

“你没有浪费时间。”超人说，“这是一个过程。我们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

“也许吧，”绿灯侠说。

他跟着超人一起飞了起来，飞向联盟的总部。

脚下有人发出了惊呼，“是绿灯侠！”

“绿灯侠回来了！”他们喊，“是我们的绿灯侠！”

“……”绿灯侠默然无语。

“一座城市有没有英雄是不一样的，”超人说，“一旦你挺身而出，你就再也不能停下。”

“除非死亡将你带走。”绿灯侠说。

“不，哈尔，不。”超人笑了，他的声音温暖极了，他的笑容也充满令人振奋的力量，“一旦你挺身而出，死亡也不能将你带走。”

“是吗？”

“一座城市记得她的英雄。”超人说，“大都会记得我，海滨城记得你。刚才都没有人为我欢呼呢，这可不是很常见的现象，你听到了吗？所有人都在叫你的名字。”

“……”绿灯侠凝视着地面。

他的表情看不清晰，但是他的嘴唇显出他并不平静。超人侧头看着他的面孔，最后还是没有再做劝导。

“无论如何，”超人说，“回家就好。”

在多数人的印象里，超级英雄们的工作都是正义无敌、风光无限的，这项职业似乎除了准入门槛过高以外完美无缺。

但实际上，超级英雄的工作很多时候既不正义，也不风光——你得承认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固然有着能让令人为之自豪和振奋的正面事件，但其本质既不正义、也不风光。

你总得做出一些妥协。

正义联盟的一大工作是充满了政治作秀意味的关爱孤儿、关爱残疾人、关爱老人活动。

复联也是，而且他们需要做的类似的事情要比正联所做得多得多。

倒不是说超级英雄们讨厌这样做或者不关心这些弱势群体，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尽力提供了不同形式的帮助。

但在结束一天的工作或者在工作的间隙去一些缺乏资金和工作人员的小型福利院，疲倦但细心地给出关怀，与在无数摄像头下和当地的商人、官员们一起摆出漂亮的姿势以供拍照——完全是两种概念。

“往好里想，这些照片确实会帮助他们吸引大笔的捐款。”闪电侠在聚光灯中维持着微笑，“但我还是觉得很腻歪，真羡慕蝙蝠，他就不用被逼着做这种事情。”

“如果你不想做，你也可以不做。”超人说，“联合国可能会削减拨款，不过你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是是是，我知道，艾尔集团一定是正联最大的资助者，还有你的朋友们，斯塔克——不太可能，他自己都还有一个复仇者联盟要养活，不过作为朋友以他的性格怎么也会意思意思地出点钱；韦恩——韦恩——”小闪念叨着，“韦恩——天呐我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钢铁侠是斯塔克，而你是……那么哥谭市的韦恩——”

“这可不是我告诉你的。”超人说，“你说这些话的速度很快，这很好，但下次我们最好还是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谈论，你觉得呢？”

“难以置信。”闪电侠喃喃，“现在你就算是告诉我卢瑟也有个秘密身份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噢，”超人回答，“他是帮我们搞定了所有拨款渠道的人，这算吗？”

“哈哈哈，”闪电侠干笑了两声。

刚刚回归地球的绿灯侠留下回答记者们的问题，戴安娜正给一群围在她身边的小孩讲故事，而超人和闪电侠没有在这场无聊的活动上呆太长时间。

他们合作着，帮助队友们完成了应该属于他们的任务。

结束以后照样去吃东西，这次是超人买单，他请小闪尝试了一种味道很有趣的薄煎饼。

小闪吃空了那家店的的库存。

他们结伴回到总部的时候，正看到穿着新制服的巴基。

“灰色主调，很好。”超人夸道，“你已经准备好面对全世界了，对吗？”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准备好面对全世界。”巴基说，“但我知道，我必须得准备好面对我自己了。”

新闻发布会很成功。

新成员加入正联的消息很是轰动了一小段时间。

人们对这个穿着前所未见的制服、有着闻所未闻的代号的新英雄很感兴趣，记者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挖出他的过去，但人们并不很关注这位英雄的过去。

因为，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新英雄还没有自己的城市。

复仇者联盟的大本营在纽约，而且他们经常全国各地到处出任务，这个人们都知道；X战警的成员们同样是四处游移，鲜少听说有谁会长时间地以城市守护者的身份待在特定的城市；正联的作风却相当不同：每一个英雄都有着自己的城市，全年无休地保护着他们的家园。

在新人加入以前，“每一个”英雄都有自己的城市。

所以现在，最让人们感兴趣的事情是，这个代号为“白狼”的新英雄，会选择前往哪一个城市？

他有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去考虑答案。

“这次是真的。”超人对他说。

巴基回了超人一个冷笑。

如果你在这个笑容里看到那么点愉快的意味，别担心，那不是你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