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辞应了一声, 半个身子都靠在游青身上,一副懒散的模样:“卿卿怎的就同意鹿姑娘帮他们看病了?”
游青回想了中午的场景,那时傅砚辞带着拂剑前脚刚走, 后脚拂袖就跟他禀告说有人靠近。不过瞧着模样朴实,倒不像是恶人,拂袖便就放走了。
谁想那人就是清风寨里的人,瞧着他们这一行人衣着显贵、气度不凡,有些人手中还配着剑。便以为是刘刺史找来的援军, 喊来季封等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游青和鹿悠悠被侍卫们护在内围, 双方人马都很是警惕。
游青先行开口:“我等途径此地,不知何处冒犯到了阁下,竟带着这么多人马围困我们。”
季封正在打量着眼前这群人, 见游青举止斯文、谈吐大方, 看着倒不像是那狗官的援兵, 他思索片刻, 开口试探:“你们是从何处来的?”
游青如实道:“京城。”
这二字一出,季封眸色沉了下来, 连带着他身后的人也开始躁动起来。
“京城来的, 我就说他们是那狗官的帮凶!”
“想不到这人看着斯文,心肠竟然和刘刺史那般歹毒。”
“季小子,还等什么,对方没几个人,咱们先拿下再说吧。”
有人忍不住开口催促, 季封的手也搭在身前的弓箭之上,但视线却放在游青身前的那几位护卫身上。
对方的配剑品质上乘, 身形高大,底盘稳健, 想必都是一群有能力的练家子。双方打起来,定然是自己这边吃亏。
他思索着自己能够一箭拿下游青性命的可能性,带着马儿跟在他身下发出阵阵嘶鸣。
游青也并不想和他们起冲突,看他们的模样,除了为首之人身形壮硕些,身后跟着的人身材瘦小,脊背弯曲,想必也是被迫成为鼠匪的良民。
他率先上前缓和气氛,拱手道:“我们本是行商的商队,路过佃州留在此地休整,并无恶意。”
一听是商队,对方显然放松了些。倒是有个疑心重的,开口问道:“你们是商队,怎得手里还有兵器?”
“况且,你们的货物呢?我们怎么都没看到有货物?”
游青思绪流转,连忙解释:“兵器自然是为了护身的。至于货物都在我夫君那边,我们分开行路的。”
眼看对面的人信了大半,但季封却一眼听出漏洞:“为何要分开行路?”
莫不是后援军跟在后头?
游青心想此人真是难缠,眼都不眨:“我身子不好,受不住夫君的疾行。加上身边有少不了大夫的照顾,便分开行路了。”
季封眼神一亮,语气急切:“你们一行人里有大夫?”
游青不知对方为何那么激动,只是还是把鹿悠悠放了出来:“有的,鹿神医。”
他转过头去点头示意,鹿悠悠扬起下巴:“怎么?有人喊我?”
她打量一番季封,开口问道:“你看着没病啊?”
季封翻身下马,抱拳道:“我家娘子身怀有孕,但是情况有些特殊,佃州城内找不到大夫,还请姑娘能随我去看看我家娘子。”
鹿悠悠斩钉截铁:“可以,但是你得让我们走。”
同当地匪徒起争执动作太大,且对方人数太多,真要拼个你死我活,只怕人还没来得及出佃州,傅砚辞等人的行踪就暴露了。届时长公主的计划又得做出改变,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实在没必要。
这一点倒是同游青想的不谋而合,他站在身后开口道:“鹿姑娘声明在外,是千人难求一见的神农谷弟子,若是有她诊治,想必阁下的夫人定无大碍。”
季封后槽牙绷紧,他不敢拿寨子里那么多乡亲们的性命开玩笑。
于是决定各退一步:“可以,但你得跟着一起来。”
他指着游青,这个是对方的头头,把游青压在手上,想必对方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话一处,拂袖立即开口拒绝:“不行!”
夫人还怀着孩子,怎么能进土匪窝里面,这太危险了。
季封看向他,眼中毫无波澜,语气平静:“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不是被朝廷派来援助那狗官的,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游青若有所思,想来这佃州的异像就是同此人有关了。
他又打量了一番季封等人,片刻后,他应道:“好,我同鹿姑娘一起去。”
拂袖皱起眉头,语气焦急:“夫人,您怎么能……”
游青缓缓摇头,低声安慰:“不必太过担心,对面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你看他们的模样,很明显曾经是农人,许是生活所迫,被这世道逼着去做了匪贼。”
“让小四小五他们暗中藏着,你留在原地等傅砚辞他们回来告知一声。”
拂剑这才点头,往后退去。
傅砚辞见游青呆愣着,没忍住上手掐了掐他的脸,问道:“卿卿想什么呢?怎得呆了?”
游青躲开他的动作,想着此处人多眼杂,不好同他商议佃州之事,只好转开话题:“我们应该得在这里多住几日,黎黎情况特殊,鹿姑娘还需斟酌一番药量。”
“只是……”游青神色纠结,他担心会误了去边疆的路程。
傅砚辞毫不在意:“让鹿悠悠呆这里不就好了。”
刚好他也看鹿悠悠不顺眼。
二人交谈着,很快走到茶桌边,默契的停了谈话,一行人就这么齐刷刷的围成一圈。
鹿悠悠抿了口茶,拿起身前的药方,端详片刻,摇头道:“黎公子的情况其实还好,他的身子目前为止还能承受的住胎儿的成长。”
季封松了口气,他身边的黎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说没事,我们那边人都这样,像我这样能生养的哥儿多了去了,没几个因为怀孕出意外的。”
鹿悠悠脸色严肃起来:“也许出意外了你都不知道。”
她手摸上他的腹部:“你这胎像看起来是六月的样子,但孩子生的大,你孕囊和小道又小,生孩子只怕会大出血。”
季封在一旁听的脸都白了,就连一边的游青都害怕的捂着小腹。一桌四人不约而同的开口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四人齐刷刷移开视线,还是黎黎有些后怕的开口:“可是都六个月了,打掉也不行了吧?”
呜呜,为什么阿爸阿妈不跟他说生孩子会死哥儿,早知道就不怀了。
鹿悠悠斟酌了许久,问道:“我有一位师兄,医术远在我之上,他如今正在西域查探男子孕子的案例。不过我们都未曾真的接受过月份大的孕夫,若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试试。”
季封开口问道:“这么巧?你师兄刚好就在着手男子孕子的病例吗?”
游青垂下眸子,有些愧疚。忽的察觉到手心被傅砚辞的大手握住,他抬头看去,只见傅砚辞嘴角挂着一抹讥笑:“我家大夫会给你治就不错了,还在这里疑心这个疑心那个。”
季封显然被这话堵了片刻,但他到底只是一介草民,根本没有能力能够请神农谷的弟子来帮黎黎看病。
如此一番下来,他忽的感到很是挫败。
黎黎担心的握上他的手臂,朝着他宽慰一笑:“季哥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难过。”
游青越想越不是滋味,他鼓起勇气开口:“黎黎……”
却被傅砚辞抢了话题:“鹿悠悠她们接触孕夫,确实是为了更好的诊治我们。但并未有过想拿你试药的想法,我寻上他们时,确实未曾接手过这种情况。”
黎黎摇头:“是我们多想了。”
季封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请神医出手,需要什么报酬,我一定能取到。”
鹿悠悠刚想说不必,却被傅砚辞抢了先。
傅砚辞抬起下巴:“你们跟着我去边疆,让季封来我手底下做兵。”
他早就看上季封那一手箭术和耳力了,能把他拉来麾下,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很不错助力。
怕他们起疑,傅砚辞率先曝出身份,他把匕首往桌上一扔,开口介绍自己:“对了,我叫傅砚辞。”
傅砚辞三个字在大梁可谓无人不知,早在几年前某场大战中就已经名动四野。
黎黎结巴开口:“你……你就是茶楼里头说的那个,强取豪夺傅砚辞?”
傅砚辞:“……”
“不是,什么强取豪夺,我和卿卿是彼此爱慕的!”
黎黎指向游青:“你是那个坏丞相的儿子,游青?”
天煞的,他还以为是重名呢!
季封捂住他这张没把门的嘴,对着游青抱歉一笑:“抱歉,黎黎他心眼大,说话没个脑子,别见怪。”
游青摇头:“没事。”
“只是父亲并非传言所说,贪污军械者另有其人。”游青心下酸涩,但还是撑着腰杆同他们二人解释。
“对不起,青青……”黎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傅砚辞不耐烦的敲着桌子,看向季封:“所以你肯不肯跟着我干。”
季封问道:“干什么?”
傅砚辞嘴角上扬,指着京城的方向,意有所指:“干票大的。”
季封沉下眸子:“我要想想。”
若是只有他和黎黎,现在早就想都不想就应允了他。但如今他手底下还有清风寨,许多父老乡亲都跟在他手下办事,佃州又不知何时会来援军。
他担心,若他一走,余下的乡亲们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