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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天气真好

忏悔地 堆肥大佬 2555 2024-10-06 13:49:07

开到头了,再没有能过汽车的地方,留下一条供人向山顶走的石头小路。来爬山的人行程相同,小路的左侧压出两块平地,停两辆车刚好。

游叙把车靠内规矩地停好,拿出过夜行李。还在郁闷的情绪里,动作不由慢慢吞吞。

谈梦西双手搭在双肩包上,脚步轻快,几步踩上爬山的台阶,“游叙,快点过来。”

游叙看见他转身,不等自己的样子,暂时丢下情绪,赶紧追上去。

小路穿插在树林和巨石之间,静谧阴凉,空气里夹杂绿叶的味道,放轻呼吸,能听见巨石底下有细细的溪流。

他们走了二十来分钟,坡度越来越高,绕一座小山峰转了个弯,视野猛地开阔,垂眼能看见他们走上来的路。

再看远处,一片毛茸茸的金黄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平整的一大片草,在杂乱的树林里,特别扎眼。

谈梦西“哇”了一声:“好美,像是山坡。”

山坡上隐约有条细线,应该是一条路,已经有人去过。游叙环视周围,仔细找找,不难找到过去的办法,“可以过去。”

谈梦西兴奋地点头,“去看看。”

在周围转了几圈,他们找到了有人往山坡前进的痕迹。青苔遍布的溪流边,有一片石头塌得反光,溪里还放了几块石头,方便踩过去。

到了,这片柔软的山坡。

地势高,风大,没有树,阳光足。纤细金黄的杂草没过脚踝,在风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谈梦西离开树荫,走向刺眼的阳光,爬上这块山坡,地面长了一层嫩绿的小草,往上踩的脚感似乎有弹性。

他脱掉双肩包,脱掉外套,张开双臂,往高处奔跑而去。

风拨乱他的头发,掀起上衣下摆,把他的工装裤吹得往后抖,好像整个人要飞起来,飞到世界的尽头。

他没有回头:“游叙,快来!”

游叙也脱下双肩包和外套,跟随他的脚步。

谈梦西到达山坡顶上,抬手遮住眼前的阳光,看向跑过来的游叙,不由自主地笑了。

游叙和他一起站在山坡上,喘了两口气,看向四周:“好美。”

无云的蓝天没有边,身后低矮的绿色山脉起伏,而坡下的杂草,乍看过去,像油画里的麦田。

好像在这里呼吸,能彻底地呼吸。

谈梦西说:“要不要从这里滚下去?我没做过这种事。”

游叙扭头看他。

他的眼眸在阳光下颜色浅亮,头发胡乱飞舞,整张脸汗涔涔的,写满了鲜活劲儿。

“我也没做过。”游叙说。

这是什么怪异的行为,但又充满吸引力,仿佛大脑在说:“滚下去试试!”

他大致扫了眼,坡上没有石头,当场躺下。

谈梦西也躺下。

两个人头顶对头顶,手捂住脸,从这一大片山坡滚了下去,天空和大地在旋转,压倒无数金灿灿的杂草。

偶尔有几根草茎划到脖子,偶尔滚到对方的胳膊,他们短促地惊叫,又控制不了发笑。

他们闭上眼睛,继续往下滚,直到一头枯草灰头土脸地躺在山坡底下。

青草与枯草混合的气息里,谈梦西仰面对着阳光,胸口剧烈起伏。

他的眼眶发热,心里庆幸,感动,原来在生日那天、平常的一天,他在平常的小范围活动,猛地意识到——

自己呼吸困难,要窒息了,他要离开,必须,马上,再不行动,他会被毁灭,会消失。

过去的生活像一件假皮皮衣,闷不透气,领口拉到最顶端,割着下巴,勒住脖子,拉链还不凑巧地坏了。

诊室的空调太足,回南天又太多霉味,他离开天花板掩盖的地盘,体验未知的东西,想太阳暴晒他,大雨淋他,想出汗,想瑟瑟发抖。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一场精神危机,内心比身体更需要自由空气,路上这些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事,就是他要做的事。

这一瞬间,他感受到自由。

谈梦西看向游叙,“不管你陪不陪我,我都会来做这些事。”

游叙呼出一口气,摘掉他头上一根枯草,“我陪你来了。”

“刚才滚下去的时候,你的脑子里还有营业额,贷款,理财那些?”谈梦西枕住脑袋,放松地躺着。

游叙捏着这根草,回味刚才畅快淋漓又纯粹的玩耍行为,肌肉酸痛地颤抖,灵魂在尽情地狂欢。

他笑着摇头,“没有。”

“开心吗?”

游叙想了想,发自内心地说:“很开心。”

在太阳下,草地上,这样空躺着,已经很开心了。

谈梦西说:“天气真好。”

“是啊。”

“我说的好,不是说太阳这么大,没有云,天这么蓝。”谈梦西盘腿坐起来,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游叙扬起上半身,双臂撑在身后,杂草在他的身边摇曳,“哪种好?”

“我们在十二年前的六月认识,那个六月之前,我的天空好像永远是悲剧的阴暗的灰色,一周七天下雨,还没有人跟我说话。然后,我遇到你,我才知道世界可以很热,很亮,很有意思。”谈梦西的声音都惬意了,尾音拉得轻又长,“今天的天气,跟我遇到你的那时候一样好,我也跟那天一样开心——”

耳边,杂草沙沙响,山风呼呼吹,嘈杂,却又因为谈梦西的话,感到宁静。游叙呆呆地看着谈梦西,阳光融入他的身体,混入血液,舒适地温暖着。

谈梦西拿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照片,“你笑得很好看。”

游叙根本不知道自己笑了,“我看看。”

照片里,他眯起眼睛,咧出一口大白牙。

他瞪大眼睛,“好傻。”

“傻?”谈梦西说,“不傻,阳光,有亲和力。”

“傻笑!”游叙感觉自己的形象严重受损,恨不得抢走谈梦西的手机。

不能抢,他板起脸,摆出冷酷的表情,竖起一条腿,“你给我拍过一张。”

“不要,这是虚假的英俊,我喜欢真实的傻。”谈梦西拒绝,打开自拍,“在原相机里,我的脸还有点歪,有什么关系?”

“没我傻。”

“你以前经常这样笑,有时候幼稚地发小脾气,我一哄你,你又藏不住开心,对我露出这种表情。”

游叙的下巴都要掉地上,“经常?”

“嗯。”谈梦西又拿照片给他,“就是这样。”

游叙看着自己无忧无虑又傻气的表情,心中感慨万千:“好像是,我记起来了。”

“什么?”

“我小时候就喜欢这样笑。”

在谈梦西面前,游叙有些耐心,还会低头;在别人面前,他更现实,性情接近狂躁,极少发自内心地祝福或者替他人着想。

在他十一二岁之前,还是个小男孩时,他爱笑,发自内心的笑,冒傻气。

“后来我发现,我的同学朋友总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我,我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就是觉得我很傻,小丑,说些逗我的话,觉得我好欺负。”游叙说,“你看,小孩子之间多么单纯的恶意。”

他不傻,只是单纯感受到美好,比如吃到好吃的,得到一辆自行车,听见爷爷的夸奖。

谈梦西拍拍游叙的肩膀,无言安慰。

游叙接着说:“我受不了那些目光,学会控制表情,加上发育后长得高,没人再敢用看小丑傻子的眼神看我。”

如果说儿时是控制表情,抵挡无端恶意,创业后,这张皮囊长在他身上,融为一体。

创业后,他去跟供货商们接触,发现过于诚恳和傻笑,对方便会把他当一个新人,用最高的供货价给他,哪怕售后也比别人更不耐烦更吝啬。

他不再笑,笑也是虚假的皮笑肉不笑,点到为止,让自己看起来沉着冷静,像个老手,更严肃凶狠。

成熟的男人,有的循规蹈矩得像具尸体,脑袋空空,吃饭睡觉;有的狗苟蝇营,算计每个人,精明得像头畜生。

游叙没有那么爱钱,也没有那么贪图享受,自认为良知还在,自由意志消散得不成样子。

他在实现一个个目标的行为上愈发熟练,不像尸体,不像畜生,焦虑地单一地活着,倒像动物园里有刻板行为的大型动物。

当然,成熟的男人里,还有谈梦西这个例外,像疯了,跟这个世界拼了。

“环境一直很恶劣,少数人会感谢你的友善,理解你的真诚,大多数人会蹂躏你的单纯,加以利用。”游叙看向谈梦西,眼神多了宠溺又无奈,“成长的过程中,有人变了,有人没变,你是不变的那个死心眼。”

谈梦西说:“我变了。”

游叙歪着头,怎么看也没看出来。

谈梦西再次打开自拍镜头,“我的眼下多了两根纹。”

游叙又笑。

第二次傻笑。

谈梦西支起下巴,“我爱看你这副表情。”

游叙垂下眼睛,猛地爬起来,用行动来掩盖内心的失落。因为谈梦西说爱的这部分,他亲手把它抛弃过。

他伸出手,像是邀请:“再玩一次?”

“好。”谈梦西拉住他的手,掌心紧贴,借力站起来,“如果感到美好,你放开了笑,我不会笑你。”

不用他说,游叙也知道。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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