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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爬到山顶

忏悔地 堆肥大佬 2741 2024-10-06 13:49:07

谈梦西独自爬到山顶,扶住身边的树。

万籁俱寂,满眼的绿,雪白的淡淡的雾在山林间移动,空气里残留了雨水的气息。远处的山峦与天相接,能看见有个地方还在下雨,乌云的缝隙间泄下一片七彩的光。

他缓缓坐下,心里问:“我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天晓得什么情况,他已经很久没有记起这个重要问题。

现在看来,有两种生活、两条路——跟游叙在一起,不跟游叙在一起。

他再次想起第二种生活,没有游叙站在身边逼问,他发现自己过去的思考很单一,只想关于游叙的事、只看游叙的视角——游叙也许会跟别人在一起之类。

游叙过什么人生,那是游叙的选择,他想过自己吗?

如果不在一起,他会去过什么样的生活?

不存在逼问,这里没有人,不用担心有人看出他的胆怯,也不会有人指责他的想法不对。

直面恐惧的滋味,居然让他上瘾,像收到陌生人送来的礼物,一层层撕开包装,迫切地要看看,里面是何种意想不到的内容。

不在诊所的话,他还会当医生吗?可以当,也可以不当,他不再给自己设限。他曾羡慕少接触人的工作,比如护林员,园丁,饲养员,尤其给水獭喂食洗澡。他没这些资质,纯属白日做梦。做梦又不犯法,他花了二十分钟来幻想这些。世上有这么多没体验过的生活。像他的朋友,去宠物店洗猫吹狗。他有驾龄,可以做驾驶类工作。大不了继续干老本行,下班后做自己想做的事。

没关系,他对自己说,不急。

那些在心底埋了多年的想法,他可以去实行了,一件一件来。

他仿佛看见自己,躺在干净的雪地,堆出一个又一个雪人;在街头行走,一个人唱双人对唱情歌;抱起一只流浪猫,想检查全身,没人帮他抓住小猫脖子;坐船,钓鱼,鱼上钩了,只有自己在笑。

他陷入沉思,也不是非要做这些,这些可以转化别的事情。

比如生活了这么久的城市,他不了解,有空该去参加热闹的市民活动。再化小一点,有很多次,他在去诊所的路上,瞥见路边的梧桐树不断落叶。大片大片的黄色叶子,他知道那叶子捏起来脆脆的,闻起来会有太阳和梧桐的味道,依旧生出捡一片看看的强烈冲动。

他渴望得到这些看起来不重要的时刻。

感情方面,他不会再爱上别人,爱太伤人。他会独自生活,直到死亡。

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他的心像不受控,猛地发痛。

计划里一直还有一个人,游叙渗透了他的人生,在潜意识里,游叙必须陪他完成这些事。

把游叙去掉,像硬生生挖掉他的一块肉,他做不到。

走另一条路呢?

他们令对方感到恼火,在很多大小事上无法相互容忍。他们相互伤害,伤害得特别深,对对方使用一生中最恶毒的语言和目光,使劲浑身解数,只为让对方心如刀绞,痛到窒息,像要把对方杀了。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睡再多觉,醒来再多次,也回不到生日前一天。当然,生日前那些“勒脖子皮衣”的生活,稍稍回味,便引起他强烈的反感和不适,似乎也不值得回去。

他总在疲惫和反思中拉扯挣扎,怀疑自己,否认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希望自己变得孤言寡语,不是嘴上,而是内心,不要再谈论关于自己,产生关于没有意义、不符合“合格成年人”价值观的东西。

他还是做不到。

站在“岔路口”,谈梦西痛恨自己在矛盾上永远成立,又在自我上总是一意孤行。

他从未感觉过如此浓重的茫然,还有接近绝望的悲伤,到了悲伤的最后,总会想起美好的最初。

那个夏天,多美好,他们一整夜地说话,蹲在茶几面前吃夜宵,坐在楼顶看日出,日夜颠倒,耳鬓厮磨。

记忆携带了好多气味,谈梦西吸着鼻子,好像在风里闻到。

枕头上残留的洗发水,衣领上的洗衣粉,爱的人靠近时,会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好闻的味道。

除了嗅觉,他的指尖弹动,深深记得曾经的触觉。

洗完冷水澡的青年,笑着躺在他身边。他的指尖沿着对方微凉柔软的肌肤游走,落在温热的脸颊,一双明亮的满是感情的眼睛,只装得下他。掌心覆盖的不是他的男朋友,而是他莽撞的燃烧的爱。

没什么比他们在一起更重要。

谈梦西不再思考要什么样的生活,自然地追问起关于他们的所有。

站在第三个人的视角去看他们,他好像看见两个背着大山的人。山上篆刻了对方的姓名,有伤痛,责任,爱恨痴缠,压得两个人不能动弹,又不肯放下。

好像谁都没有错,又好像谁都错了。

他心疼这两个傻瓜,对自己摇头,“我做了什么……”

一个傻瓜做了疯狂的决定,向某些东西挥起拳头,却砸向了最亲近的人。

游叙希望他以后不会有人爱,他完全同意,他是个怪胎,性格自卑又较真,忍受不了一丁点儿嘲弄和敷衍。他对爱的要求如此之高,要地位公平,要热情似火,要一辈子不变。他的爱又不够无私,糅杂了他的脆弱,拧巴,还有他不受控制的同理心,可怕的高度敏感,一旦认为对方遭受不公,不分理由地比对方还委屈还煎熬。

为了缓解这份自找的痛苦,他经常不惜一切代价,做了很多错事。

他臆想人与人之间沟通简单,必须互相理解;工作要顺心如意,获得成就感;爱情只有美好;断崖式分手能维护双方最后的颜面;在没人的地方,能找到生活的答案,不管不顾出来找。

他一面筑起虚伪平和的高墙,一面又要求游叙往墙里看看。他把所有事情搞砸了,又可悲地在很多地方忏悔。

路走到头了,山爬到顶了。

不能再要求爬别的山,再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他不会永远待在这里,接下来只有回程,他该怎么办?

浓重的茫然像山上的雾,会有散去的一刻。

树林透出一抹亮色,蓝黄相间,那是他们的帐篷。

山顶风景好,却也寂寥。

帐篷提示着游叙的存在,谈梦西从绝望似的悲伤里获得生机,心想:“不管以后怎么样,我该告诉他。”

不管什么感受,坦然的爱,卑劣的心,恶毒或真诚的话语。

说吧,看着对方的眼睛,不顾后果地说。

可是,过度暴露自己的内心,相当于把匕首交到别人手上,愚蠢,单纯,大概率面临后悔和伤痛,极小概率——会得到一颗金子般的心。

可是,在路上,不是已经获得过很多勇气吗?

打破禁锢自己的牢笼,不合时宜的自尊,没有必要的顾虑。做不到这个,做不到那个,又怎么样?不要因为害怕未知的危险,什么也不做。

时间倒流,谈梦西不会浪费一秒钟,尽全力过好每段人生。时间不能倒流,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毫无意义。

没关系,继续往前,不要管它通向哪儿。

也许走哪一条路,爬哪一座山,都不会满意,后悔是路上必须的风景。

另一条没有去的路,没有爬的山,它们通往虚假的想象,好坏跟真实的他无关。

不要羞愧,不要羞愧!

像个不在乎输赢的赌徒,谈梦西不再害怕,也不需要谁来负责,这是自己的选择。

他拿出出发时的果断决绝,起身走向帐篷。

走了几步,他奔跑起来,冷风割着他的脸。他隐隐有了笑意,往游叙的方向狂奔。

没跑多久,游叙出现在他面前,手里两个双肩包,肩上背了帐篷包,把东西全收拾好了。

他一脸焦急,眼睛要喷出火,“你跑哪里去了?!”

谈梦西扑到他的面前,张开双臂拥住他。

中间隔了两个鼓鼓囊囊的包,他紧紧地、心无旁骛地给游叙给自己一个拥抱。

抱了几分钟,他说:“我知道大叫不是你的本意,你担心我,可以对我小声一点。”

游叙放下东西,空出双手。

他同样紧紧地回抱谈梦西,小声地说:“好。”

“你要是不把手机砸了,”谈梦西叹口气,“一个电话的事。”

游叙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心虚地说:“车里还有一台备用的。”

谈梦西牵起游叙的手,“去山顶,风景很好。”

游叙走了两步,发现自己鞋带开了,出来太急,没系紧。谈梦西回过头,立马蹲下给他系好,又牵起他的手。

站在山顶,他们恍然发现,一直面对面吵架,不看一眼沿途的风景,浪费好多时间,静静地看了二十分钟。

“坐。”谈梦西搬好第二块石头。

游叙坐下,他也坐下。

他说:“游叙,我有很多次想当什么也没发生,直接跟你回家。”

游叙感觉血液全部冲到脸上,握起谈梦西的手,亲了亲手背,“那就跟我回家。”

没有抽开手,谈梦西对他摇头,“我们不能当什么也没发生。”

刚升起来的热血,又冷下去,游叙耐下性子,“我知道。”

“我们好像浑浑噩噩地活着,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给你幸福。”

“没有我的话,你想要什么?你会追求什么?”

游叙张了张嘴,回答不出来。

没有谈梦西的话,那些值得奋斗的目标似乎失去色彩,变成死气沉沉的黑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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