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上唯一的驿站这些天忙得很,不少闲着没事的人都在围观,看看又是哪家的铺子订了什么香料过来。
最近比较出名的是三天前,赵家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批“离枝”过来。
马车载着满满一车带着翠绿叶子的枝叶。
仔细看才能看到枝叶间夹杂的果皮尚且发青的很小的果子。
镇上的人听闻都跑去围观,议论纷纷,赵家那铺子一时声名大盛。
“听说那可是进供给上面的东西。”
“一年就能采下来那么一点,摘下来连夜就得用最快的驿马送到北边去,不然不出三天就馊了。”
“能弄到这东西,这赵家有点本事啊。”
杨安谨记晏辞的话,一探听到消息立马就回来跟他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来店里的客人少了许多,晏辞闲来无事,一边看店,一边写着香签。
“荔枝啊。”他心想。
的确在古代交通如此不便的条件下,普通人家想要吃到荔枝简直天方夜谭,所以荔枝价格很昂贵。
而且这种娇果号称“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①
所以一般都是采摘下来后,连枝带叶一起直接送到皇城,进供给皇帝和他的后宫。
普通人家终其一生也很难吃上一口。
因此,作为一种香料的荔枝壳也变得昂贵起来。
古人会把晾干后的荔枝壳放入熏炉熏焚,而荔枝壳碾成粉得到的一款香就叫做“荔枝香”。
杨安和余庆两个人手脚并用给晏辞形容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围观的人有多少等等。
接着看到晏辞听完描述后,面上跟镇上其他人不同,看起来不仅丝毫不惊讶,而且毫无兴趣。
不仅纷纷在心里感慨: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这气质。
“公子,你以前吃过荔枝吗?”
晏辞心想:“吃过啊。”
放冰箱里冰镇一下,拿出来更好吃。
杨安和余庆一脸憧憬:“我这辈子要是能吃上一个...不不,一口,吃上一口我就满足了!”
晏辞笑道:“以后有机会请你们吃。”
两个人听完一脸兴奋。
晏辞将桌子上的香签整理好,他这手写的香签已经成了他们店一款招牌。
不少人过来不是为了买香品,而是为了买他的字。
苏青木还说,过些天得把店里的牌子换一换,就让晏辞来题字。
晏辞并不在意,他问道:“他们用荔枝准备做什么,你们知道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这个还真不清楚,不过我们可以去打听打听。”
...
正好这几日来店里的客人不多,杨安和余庆两个人打扫完铺子以后,闲着无事,晏辞就让他们也去外面看热闹。
杨安和余庆两人边走边讨论。
“你说咱们店里怎么和其他人不一样啊?”
“人家店里从东家到小工都忙前忙后准备着斗香会,咱们店里可好。”
“东家这几日总在衙门喝茶;珠儿姑娘只有分账的时候才来店里;唯一一个看着靠谱的晏公子根本无心斗香会。”
两个人一边摇头一遍叹息,感觉前程堪忧,边聊边走到了镇上最大的一条香市。
赵家那漂亮的红木门扉香坊就在镇上最大的香市尽头,店门口立着的木质招牌显眼非常。
上面写着五个工整的楷书。
两个小工对视了一眼,急冲冲地跑回去找晏辞了。
...
晏辞将写好的香签一张张用贴在香品上。
本是一个安静的午后,店里没什么人,阳光斜斜打在香铺的青石地面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
他很久没有一个人享受这种感觉了,本应该觉得很惬意才对。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店门口传来很轻的一声响。
晏辞抬起头,却发现店门口并没有人。
大概是哪里的野猫,不小心碰到立在外面的招子。
晏辞低下头,继续用毛笔蘸着胶,慢条斯理地贴着香签。
不一会儿杨安和余庆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杨安一边进门还一边回头不知在看什么。
“公子。”余庆上气不接下气,“我算是知道那荔枝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杨安抢着答道:“镇上赵家的香铺出了个和咱们一模一样名字的香,还说特意添加了荔枝壳,比咱们店里的味道还好!”
赵家铺子门口蓝底白字的招牌上。
这招牌月前还写着:
古法腊梅香。
不过今天这字就换了。
也就中间两个字换了,现在写着的五个字是:
古法四合香。
店外负责拉客的伙计在那边对着进店的客人道:
“您进来看看,新出的四合香...”
“什么?和那边铺子一样?怎么会呢,这可是我们东家新研制出来的,可是放了荔枝皮的富贵香,那什么铺子能跟我们比吗...”
...
晏辞听完以后,依旧贴着手里的香签,两个小工在旁边看着他。
杨安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公子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准备身体力行,率先说道:
“这人好生不要脸,分明是我们店的香,如今被他改了方子挂在外面,对外便说是他们做的。”
晏辞还没开口,这时刚才衙门回来的苏青木脸上一股菜色进来了。
两个小工唤了一声“东家”。
苏青木点了点头,看见坐在柜台后的晏辞第一句话就问:“你知道了吗?”
晏辞正在听两个小工说话,也知道他说的是赵氏香铺的事。
“我说这几天怎么生意怎么不太好,原来被那个孙子抢去了。”
苏青木无语道:“他们家大业大,原料来的容易,包装也比我们好,要抢我们的生意岂不是易如反掌?”
相较于晏辞,明显苏青木对赵家的仇恨更高一些。
他自然不会忘记先前赵家低价买他们家香方的事,如今赵家又来抢他们的生意,简直对其咬牙切齿。
晏辞看着他脸色不太好,暂时不再跟他说这个话题,问道:“你去衙门有什么收获?”
苏青木脸看起来更黑了,气不顺道:“能有什么收获?又不是去看姑娘。一堆糟老头子,你要是想看下次你跟我一起去,让你看个够。”
我才不去。晏辞冰冷地想。
“你之前不是还说茴香的事与你弟弟有关吗?”苏青木问道:“你又发现什么证据了吗?”
“没有。”晏辞摇头,“根本接近不了他。”
而且他所得到的消息,晏方最近除了一直忙着准备斗香会,其他一概不知。
无论是茴香,还是突然变卦的顾绰,晏辞能想到的就是晏方在后面有干预。
而且自从被赶出村子,顾绰的确没去他们家捣乱。
不过因为上次的事情,他和钱媒婆强抢顾笙,又被灰头土脸赶出村子的事已经流传出去了,一时之间成了众人笑柄。
顾绰从此经常在店门口不经意“路过”,似乎一直找机会想要报复晏辞。
然而推测也只是推测,如果没有证据直接去衙门告状,会直接被当成诬告抓起来。
而且晏方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动手,简直防不胜防。
晏辞倒不怕他来找自己麻烦,最担心的就是他会趁自己不在去找顾笙。
他暗自心想,既然自己接近不了晏方,却又想找到证据。
除非让晏方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