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手下擦头发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
他无意识地用牙轻轻咬着唇,目光落在院子里,如同被什么东西黏住,怎么也移不开了。
脑子里有两个声音。
一个跟他说:你一个哥儿,怎么盯着男人的身体,害不害臊?
另一个跟他说:反正他是你夫君,人都是你的,想看就看,怕什么?
顾笙在这两个声音当中不知不觉浑身发热。
晏辞洗完刚穿好衣服,一回头余光就看到顾笙站在屋檐的阴影里,也不知站了多久,看向他的眼神躲躲闪闪,见到他转过头,这才后知后觉跑回屋。
晏辞将木桶洗干净,放到原来的位置,这才进屋。
顾笙正坐在窗边坐着,双臂抱着膝盖坐在椅子里,眼睛盯着窗外的几株枝繁叶茂的植物,不知在想什么,听见动静,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忙低下头。
晏辞走到他面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窗外的花草。
他身上还带着热腾腾的水汽和皂角淡淡的清香,腰带没系,上衣半敞,露出一片线条流畅,犹带水汽的肌理。
顾笙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将脸扭过去,耳根通红一片。
又脸红了。
晏辞垂眸暗自心想。
原主这身子底子本来就不错,脸虽然没有自己本来的帅,但好歹跟自己从前相像个七七八八。
况且这些天在他不断坚持努力健身下,胸肌腹肌肱二头肌样样不缺。
所以,应该还让人满意吧?
于是他凑近他,低下头,半干的一缕长发几乎滑落进他的衣领,带着湿意贴在皮肤上:
“好看?”
顾笙转头瞪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世上有这么自恋的人,跟他怄气说:
“不好看。”
晏辞委屈屈:“为什么不好看?”
顾笙脸上滚烫,不想跟他这厚脸皮说话,抿着唇支吾半天:“反正就是不好看。”
晏辞叹了口气,一脸失望:“不好看我就拔了。”
顾笙本来还在害羞不敢看他,听完这句话浑身都僵了,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神色惊恐:
“拔,拔什么?”
晏辞无辜地指着窗外之前种的一排野花:
“花啊,你不是说不好看吗?”
顾笙抿着唇,耳后根血红。
晏辞再次得逞,忍着笑抚了抚掌,就此结束话题:
“走吧,陪我去河边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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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顾笙将那剩下的还新鲜的流螺放在木桶里,用车拉着去不远处的河边清洗。
这东西需要清洗很多次,用院子里的井水太过麻烦,不如直接到河边清洗来得快。
这条小河水浅,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更像是一条小溪,就算小孩子掉进去也淹不到。
天气热,河对岸有不少小孩子拿着自制的抄网,一边叽叽喳喳拎着小桶在小河里捞河蟹,不过由于没什么经验,声音又大,动作也慢,总是捞空。
几个孩子半天就捞到一条小鱼,原本的新鲜劲儿过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晏辞洗完了螺,抱着臂站在岸边看了半天,一个没忍住把鞋脱了,就那么踩着水里的石头,跑到对面跟着他们一起跑到水里去捞鱼。
一堆八九岁的小孩里混进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看着突兀又好笑。
“你们这样是捞不到的。”晏辞蹲在一群孩子中间,拿着竹竿做的抄网在空中比划着。
刚开始孩子们还看到一个陌生人过来还有点儿怕生,等晏辞先后抓了两只□□,一只螃蟹后,立刻成了这群孩子中的核心人物。
“你得把网放在下面,不要出声,趁它们不注意...”
“脚步一定要轻,你看水里都起圈了,它们就知道你过来了。”
等他又眼疾手快从水里拎着一条青蛙腿,将那浑身光滑的小东西扔进桶里时,围着他的孩子们都兴高采烈地跳着喊:
“大哥哥好厉害!”
晏辞一脸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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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笙蹲在对面,托着腮看着他带几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意。
他们住的地方离村子中心远一些,平时虽然经常有小孩子跑着从他们门前路过,不过孩子们似乎都对这个院子有点忌惮。
很久之前这里是晏家存货用的院子,当时还有家丁把守,大概因为家丁看着凶神恶煞的,时间一长,村民都知道这里不住人,所以一般都路过看一眼,时间长了也会告诉自家孩子少跑到那里玩。
直到晏辞他们搬过来,和村子里的人打了不少交道,渐渐熟识了。
晏辞那边已经挽着袖子,给几个小孩传授专业“摸鱼”经验的晏辞,并且言传身受,围在他周围的孩子们一个个全神贯注,生怕听漏了什么。
小孩子们一个个对他马首是瞻,还将刚刚采来的野果送给他吃,顿时让晏辞生出一种幼稚的快感。
他一边吃着果子,一边跟他们聊得正开心。
那果子不知叫什么名字,味道酸酸甜甜的,晏辞跟吃糖豆一样一颗一颗扔进嘴里,几个孩子见他喜欢吃,立马献宝一样把小篮子里所有果子都给了他,以此换取他手里的小鱼小虾。
晏辞一边传授经验,一边吃的不亦乐乎。
正说得乐呵,无意间抬头看见顾笙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对岸,望着自己出神。
他依旧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这么热的天,就为了洗螺挽了个袖子,此时穿的十分正经,抱膝坐在那里,把下巴放在膝盖上,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不知想到什么高兴的事。
晏辞越看他越像被遗弃的小动物,于是他弯下腰鞠了一捧水,溅起几滴水花吸引了顾笙的注意。
“想什么呢?”
顾笙摇了摇头,晏辞伸出手招呼他:“下来。”
顾笙依旧有点局促,犹豫着。
晏辞知道顾笙在担忧什么,无非是担忧在外面脱了鞋子,会被人看去,虽然这一点在他看来觉得不可思议,但他可以理解顾笙的想法。
“来吧。”晏辞鼓励他,“这里只有我怕什么?”
“这水不深的。”
晏辞又撺掇几句,顾笙犹豫着,终于还是脱了鞋袜,将一双白白净净的脚放到河水里。
水有一点凉,刚好抵消了炎热。
晏辞朝他伸过手,顾笙小心将手放到他的掌心里,渐渐也放开了。
“凉吗?”晏辞出声问道,“你可以踩在我的脚上。”
顾笙摇了摇头。
几个小孩也不怕生,之前跟晏辞混的很开心,现在又一口一个大哥哥围着他们两个。
晏辞若有所思地看着顾笙站在水里,一边将发丝拢在耳后,一边弯腰看孩子们掌心里托起的螃蟹,脸上的笑意温柔的不行。
他站在旁边看着顾笙跟着那群小孩温柔说笑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儿,怕顾笙的脚一直泡在水里会着凉,于是走上前。
几个小孩子见他过来,立马围着他央求他再抓一只青蛙。
晏辞弯下腰:“今天先不抓了,不如你们去试试哥哥的办法,比比谁最先抓到好不好?”
几个小童立马大声说好,拿着渔网一窝蜂地跑到河的那边去了。
“好了。”
眼见孩子们都跑远了,晏辞走到岸边穿上鞋,将洗好的螺放进桶里,然后把裤脚已经全湿了的顾笙拉上岸。
“该走了。”
他一手拎着一桶螺子,一手拎着顾笙,抬头看见顾笙还看着他们离去的影子。
晏辞挑了挑眉。
顾笙转过头,上前几步抱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怎么了?”
顾笙摇了摇头。晏辞抬起他的下巴,看见他眉间氤氲着水汽,张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想...”顾笙瘪了瘪嘴,他想说他想要个孩子,男孩女孩还是小哥儿都可以,然后看着他长大,叫自己一声“阿爹”。
晏辞眨了眨眼睛,如同往常一样猜测了一番他的心思,接着拉了拉他的手,温言安慰:“以后会有的。”
顾笙脸红地垂下头,晏辞揉了揉他头上的头发,声音轻快道:“喏,给你吃果子。”
他伸手将刚刚从孩子手里拿到的战利品给他,谁料顾笙没有接,盯着那果子,又看了看空了一半的小篮子,然后抬起头,有点儿惊恐地看向他:
“夫君,这果子不能吃太多...”
顾笙没有说吃太多会怎么样,因为他的话没有说完。
只见后者突然身子一晃,接着便无声地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