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不想大晚上的看人家吵架,何况还有温香软玉等着他,于是便回了屋。
屋里,顾笙正坐在炉子边的凳子,身上披着自己的衣服,赤着两只脚踩在鞋里,膝盖头摊着一本话本。
他神情专注,也不知在看什么引人入胜的故事,一边桌子上的甜粥早就已经凉了,而且就连晏辞进来了他都没注意。
晏辞凑过去站到他的旁边,探头就着火光看了一下话本里的内容,看了一会儿,大概就明白了。
话本讲的大概是成德年间一个在民间流传很广的志异故事。
一个家境贫寒的书生为了中举苦读十年,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在和同伴赶考的途中因为没钱住店,只好露宿在一座荒山破庙里。
因为半夜里饥寒交迫睡不着,就只好爬起来看书来压制饥饿。
就在他和同伴饿得两眼发黑的时候,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一个穿着锦衣长相俊秀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不仅拿出食物给他们吃,还对书生说自己对他一见倾心,愿意与其行鱼水之欢。
书生到底是读书人,一听这话连忙拒绝了,一起来的同伴却没有丝毫顾虑,欣然同意。
书生见状只好在偏殿凑活一晚,第二天清晨去叫同伴上路,结果发现同伴面目狰狞地仰躺在庙里石地上,腹部被剖开了,五脏六腑皆失,身旁只有一撮染血的狐狸毛。
书生吓得头也不回奔下山,考试也不去了,直接狂奔回家,大病一场后不久便死了。
顾笙正看到最紧张的时候,忽然感觉耳朵痒痒的,自己的耳垂被什么湿软的物什轻轻碰了一下,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耳廓,接着是低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在看什么呀?”
顾笙手一抖,差点把话本甩出去。
他打了个激灵回头,就看到晏辞近在咫尺的脸。
“狐狸?”身后的人眯着眼睛没有看他,而是盯着话本上的内容,好奇道,“还是男狐狸?”
顾笙赶紧红着脸把话本合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晏辞没回他,直接从他身后贴了过来,胳膊缠上顾笙的腰,顾笙感觉他就像一只毛茸茸的,用鼻尖在自己身上不断蹭来蹭去的狐狸:
“小公子~我见你前途无量,对你一见倾心,愿意与你共赴巫山云雨,你愿不愿意呀~”
顾笙被他气笑了,羞得举手想捶他。
而且颈后被他亲到的地方痒痒的,顾笙为了不让他在自己后颈处拱来拱去,只好转过来,用柔软的唇瓣主动贴上他的唇。
顾笙闭上眼睛,微微仰着头,唇瓣半张开,这种半是邀请半是诱惑的动作让他感到很害羞,仿佛在欢迎某人进来一般。
身后的人动作一顿,然后俯首下来,毫不迟疑地在他柔软的口腔中攻城略地。
某人的吻技从最初尴尬地用牙齿磕到对方嘴唇,到现在已经懂的怎么能让对方欲罢不能,哥儿的纵容功不可没。
哥儿清瘦的胸口在薄薄的衣襟下一起一伏,软了身子靠在男人的怀里喘息着。
“就亲了你一下,怎么也累成这个样子?”
顾笙闭着眼,窝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晏辞抱了他一会儿,等到他身子渐暖,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空碗上:
“还要不要喝点粥?”
顾笙初次离开了家乡,又历经几日的舟车劳顿,食欲不太好,到了客栈也没吃什么东西,晏辞怕他没到胥州就瘦一圈,于是想办法让他吃点东西。
这客栈加了糖的白粥却是很合顾笙的胃口。
于是乎他轻轻点了点头,晏辞便将他抱到床上,拿着那空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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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辞推门而出的时候,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了,看起来刚才的争执已经结束了。
晏辞走去前厅问那个叫福来的跑堂:“老板,还有粥没有?”
福来正在拿扫帚收拾地面上的碎瓷片,满脸愠色,闻声眼睛也没抬:“在厨房的锅里,你自己拿去吧。”
后厨里面放着几口锅,晏辞上去一个一个揭开,也没有看到哪口有粥,于是问一边在水槽里刷碗的伙计:“兄弟,粥在哪里?”
他叫了一声,那人没有反应,依旧对着水槽挽着袖子洗碗。
晏辞看了他一眼,见那刷碗的伙计穿着一身鼓鼓囊囊的深蓝色衣袍,从晏辞这个角度看衣角处打着颜色相同的补丁,身边放着好几个木桶,里面满满当当堆成山的都是脏污的碗碟。
晏辞眉头一挑,心想这店家也够抠搜的,这么多碗就雇一个伙计洗。
他又提高声音问了一声,那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在与他说话,忙抬起头转过身。他直起身晏辞才看到他头戴儒巾,竟然是个书生打扮。
这店家怎么还雇个儒生洗碟子?
那人显然比晏辞还要慌乱,赶紧将双手在旁边抹布上擦了擦,快步上前,到了晏辞跟前,还没说话先行一礼,接着直起身子有点儿懊恼:“还请兄台恕罪,小生不是这店的主人,不知道粥在什么地方。”
这幅架势过于正经,晏辞挑了下眉,笑了一声:“没事,我自己找找。”
这书生年岁不大,站的时候很稳重,背也挺得笔直,穿着洗得发白的,还打着厚厚的补丁,看起来显着有些寒酸的衣服。
此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儒雅随和的书卷气,使他即使被塞在人群之中,也不难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这人相貌颇为温润清秀,五官算不上多么出众,组合在一起却让人看着很舒服。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晏辞莫名其妙想到刚才的话本。
大概就是,这人生着一张话本里那种,容易被狐妖鬼魅看中的,年轻温和的书生脸。
“你怎么在这洗碗?”晏辞揭开下一口锅,随口问道,“勤工俭学?”
那书生闻言有些尴尬:“说来惭愧,小生刚才吃面时不小心打碎了店家的碗,因为身上的钱两不够赔碗碟,所以店家让小生在这里洗碗,以此抵消损坏的碗碟钱。”
打开下一口,里面就是热腾腾的白粥,听了这话晏辞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羞赧,果然一副十分抱歉的样子。
他一边往碗里盛粥,一边道:“你摔了他几个碗?”
书生说就一个。
“一个碗,一碗面,顶多不过五十文,你怎么洗这么多碟子?”他看了看旁边堆成山的几桶碗碟,又看了看那依旧一脸惭愧的书生,奇道。
那书生闻言忙解释道:“啊,兄台误会了,店家说小生摔碎的碗是祖传的,所以价格昂贵...”
晏辞差点笑出声:“如果这碗真的是祖传的,他怎么还敢拿出来盛面用?”
书生听完他的话踌躇着说不出话来,许久道:“兄台说的在理,可是小生已经答应了店家将这些盘子洗完...”
他叹了口气,无话可说,又转了回去,脚下那堆碗碟怕是得洗一晚上才能洗完。
晏辞觉得此人很有意思,靠在灶台上,端起碗喝了一口:“你是去赶考的?”
那书生又转过来,面朝晏辞回答:“小生正是去胥州参加院试的童生。”
他似乎有个习惯,跟人说话时必须把手头事放下,正视着人说才行。
晏辞虽然对科考没有什么了解,但也知道院试就是考秀才的,一般在府城或是州府由地方学政主考,考过了就从童生侪身为秀才,相当于开始走上官途。
晏辞又从锅里盛了一碗粥加了些许白糖,笑道:“那你洗吧,我先不打扰你了。”
结果他刚刚踏出门槛,门扉尚未合上,一阵碗碟破碎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巨大的响声震得厨房微微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