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院试的开始,胥州城在陆续容纳了五湖四海的考生后,城中也变得比往日更加热闹和繁忙,只不过这份热闹与繁忙中夹杂着些许紧张与期待。
就连蕴墨街上那些个主营文房四宝的店铺的生意,相比平时也好上不少。
院试要一连考上三天,吃住都要在考场里,在进场的那天,考场外叽叽喳喳围满了人,相比其他显得颇为焦虑的学子,卓少游这个有点呆的小书生竟看似胸有成竹许多。
“晏兄,那小生这就进去了!”
他在人群中朝着晏辞举着胳膊大力地晃了晃,在周围一片一脸凝重的学子之中,面上的率真自信极为显眼。
...
卓少游孜孜不倦准备院试的同时,秦子观出乎意料地没有像以往那般出去浪,也不知苏合与他说了什么,自从秀岳峰回来以后,他整个人就收敛许多。
晏辞原本还以为他只不过嘴上说说,然而他竟然真的没有像以前那般到处乱跑,反而真的和他大哥去船坞学习。
秦老夫人每每提起这件事都乐得合不拢嘴,直说他转了性子,不仅知道要学着管理生意,还知道疼他的夫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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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秦子观和卓少游都有自己的正事要做,晏辞便也回了他的香铺。
自从有顾笙和陈长安坐镇沉芳堂,生意上的事几乎不需要他过问什么,刚开始他还有些担心顾笙忙不过来,不过很快他就放下心来,尤其是看到顾笙每天晚上都要点着蜡烛,伏案一笔笔核对今日入账与开销。
“这些事干嘛不让账房去做?”晏辞拿起账本看了看上面清秀的字迹,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满足感,就仿佛自己手把手教的学生终于出师了。
顾笙松松地挽着发,烛光照亮他线条柔和的侧脸,闻言他抬头笑道:“这些账我每天都要一笔一笔对的,对上一遍心里有数,才会安心。”
顾笙如今得了陈长安的真传,在经营店铺上面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沉芳堂依旧坐落在充斥着中药味的依水巷,只不过和最初来到这里时门可罗雀的样子不同,此时店门口聚集了前来买香品的人们。
胥州不像是在白檀镇,价格高一些的东西,即使品质很好,但因为大部分人用的不多,所以销量平平。
在胥州,只要东西够好,价格高一些无所谓。
胥州的百姓大概是不差钱的,有时还需要在香品原本的价格上适当提高一些,不能低于其他铺子的价格太多,否则有的客人会觉得“便宜没好货”。
自从顾笙接手了铺子,晏辞就没怎么去那边,这会儿他让阿三在铺子门口停了车,挑开帘子远远地看着沉芳堂门口水泄不通的样子,与周围的铺子显现出明显的对比。
依水巷除了买药的人,一向是无人问津的,在这些天他和陈长安几人的共同努力下,香铺的名声多多少少已经传出去了,和铺子里香品同样出名的是晏辞的字。
刚开始他们的铺子只能卖出些许日用香品,但是自从上次诗会一直到现在,依水巷沉芳堂的名字便在胥州大大小小的铺子中有了耳闻,于是店门口时常可以看到达官显贵家的仆人过来选购香品。
晏辞看到了几个倚在铺子门口看着沉芳堂的伙计,他们的眼睛中透露着丝丝羡慕与嫉妒,以至于他在马车上都能感受到来自他们的怨念。
他看着那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香铺,侧过头问璇玑:“这门是不是窄了点,拓宽一些会不会好一些?或者干脆换个地方?”
璇玑朝着沉芳堂看了一眼,接着淡漠地点了点头,一副怎样都行的表情。
晏辞和璇玑进到香铺的时候,顾笙正在和陈长安在楼上商量着什么,见到晏辞过来,顾笙兴致勃勃地把手里的图纸给他看。
晏辞接过来看了一眼,见上面画着的是一幅草图,是崭新的门面。他看了顾笙一眼,心道这还真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顾笙道:“夫君你来得刚好,前些日子找师傅设计的店面,今天图案就出来了,快来看看觉得哪个好?”
他又把桌子上其他几张草图一一递给晏辞:“夫君,我们这个店面还是不够敞亮,而且门也太窄了,好多客官都跟我说店里稍多一些人就显得拥挤,让人没有进去的欲望。”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把店面扩大一些?”
晏辞看着手中的草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陈长安:“陈大哥怎么看?”
陈长安点头:“正是。如今托少东家的福,我教人打听过,沉芳堂的口碑在胥州香铺中都属于中上等,这几个月的积蓄足够我们扩店或是再开一家铺子。”
分店?
依水巷位置太偏,虽然现在收入足够进货制香和店里小工们的开支,但到底不如那些坐落在街口能被人一眼看到的大香铺,很多人听过沉芳堂的名字,却不知道位置。
陈长安简单与他说明了利弊,接着道:“几日前登云楼附近有一家铺子在出售,我已经派人盯了许久,那边位置合适,而且店家急着用银子,所以才急着将这铺子出手,价格要比那边的铺子低两成左右。”
“我已经让人和店家打好关系,少东家若是有意店家愿意第一个将铺子卖给我们,就是不知道少东家是否有这方面打算?”
晏辞啧啧两声,看了看面上波澜不惊沉稳叙述的陈长安,虽说是让自己拍板决定,但他已经事先打听清楚所有缘由,让人安心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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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辞带着顾笙去登云楼那家铺子看了看,正如陈长安所说,那个待售的铺子位置很好,除了比寻常地段的铺子贵许多以外没有其他毛病,甚至在这里可以看到登云楼。
于是晏辞咬了咬牙盘下那家铺子,接着便又开始忙碌起来,先是从原来的店里调了一些人手到新店里,而原先依水巷的旧店让陈长安看管,这新店则由晏辞和顾笙亲自经营。
分店的店面按照顾笙选的那些设计图进行修缮,由顾笙亲自操办,小夫郎知道晏辞又盘下一家新店,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第二日一大早就带着惜容和流枝一起去铺子看着工匠们忙碌。
眼看着店门按照自己所选的草图装潢,这家店比旧店不知宽敞漂亮多少,顾笙兴奋的热泪盈眶。
“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胥河。”晏辞坐在柜台后面指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对他说,“景色好不说,而且距离港口也近。”
这新店的位置靠着胥河,不需要出门就可以看到外面胥河河面上的景色。胥州四通八达,河面上的船也是呈星罗密布状,等到分店装潢完毕,货物也已经进来了,晏辞闲来无事便带着顾笙到河边走走。
顾笙看着水面上各色船只,奇道:“夫君,这几日水上的船怎么变得这么多,以前还没有这么多船呢。”
晏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倒是听说今年北边白灾严重,持续不停的大雪毁掉了未来三年的农作,天子救灾心切,当即下令胥河以南各个州府开粮仓南粮北运。
由于事出紧急,官家的漕船一时难以运送如此庞大数量的漕粮,故而在民间征集船只,由官家统一协调调粮,秦家作为胥州最大的船商,自然是首当其冲。
北上的漕船数量极多,时常集中在某一处航道上,路上船翻人亡的事时有发生。
晏辞听说从胥州调去的这批漕粮十分关键,万万不能有任何差池,何况燕都最近发生了不少事,传闻有不少官员在这次救灾中私贪救灾粮,被处以极刑,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而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随着风一路飘摇过河,已经传到了市井百姓耳中。
晏辞见顾笙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船只,忽然想起来顾笙来胥州这么久还没去过秦家的船坞,于是问顾笙:“你想不想去船坞看看?”
顾笙满心欢喜地同意了。
来过船坞多次,晏辞已经驾轻就熟,带着顾笙一路前往,秦家最大的那艘被官府征用的货船如今就安静停在岸边,有不少漕工正往上搬运货物。
顾笙看着眼前美丽的庞然大物惊讶地合不拢嘴。
晏辞也跟着他一起看着面前的船,还把从周栾那里听到的与他讲解了一番,晏辞正在讲着,眼睛一抬,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站在栏杆旁边的周栾。
不像往常那般站在一群人中间,今日的周栾孤零零地站在栏杆前,显得有些孤单。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艘船,不知是不是晏辞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
晏辞让顾笙先自己待一会,接着抬脚朝周栾走过去,随便找了个话题:“听说这艘船还是周管事参与设计的?现在看来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周栾闻声微微侧头,见到是他,颔了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他神情有些过于平淡,与以往逢人就夸的眉飞色舞截然不同。
晏辞听说,这艘船是他根据前人不少图纸才设计出来的,比市面上任何一艘巨型货船都要快。
有一段时间周栾几乎昼夜不息地研究那些图纸,船坞的其他人都说他为了当上船坞管事真的是不要命一般。
也许是因为他在船只设计上的成就,所以虽然出身低微,却被秦子诚破格提拔为船坞的最年轻的管事。
晏辞以为这艘他沥尽心血设计出来的船能被官府征用,他应该感到自豪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