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把那人安排在了椒兰宫?”
娴妃明艳的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差点撅断了修剪得极好的指甲,脱口而出,“陛下疯了?”
面前的宫女吓了一跳:“娘娘慎言!”
娴妃话一出口便后悔,好在现在殿里头没有其他的嫔妃,不至于被陛下听去。
但最要紧的不是这个——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如何能住得起皇后规格的椒兰宫!
陛下怎会失心至此!
确认这个消息为真,娴妃猛然站起身,焦虑地走动了一下,咬牙道:“太后必不可能叫这事成真,本宫去慈宁宫!”
……
李锦余高高兴兴地等着霍采瑜搬到隔壁,心里美滋滋:有这尊大神镇着,那些脏东西应该不敢再来了吧?
等过些日子再找个什么高僧道人来宫里做做法事,给那些冤魂念念转生经……
咦?
请高僧来不会发现他的真身吧?
李锦余心里顿时有些犯嘀咕。
可别没等到剧情走完,就被高僧老道“降妖驱魔”了……
这么一想,还是霍采瑜的紫薇帝气好,虽然压迫力大,但也不会主动伤害他。
李锦余挠了挠耳朵,认真考虑起来:带着霍采瑜在皇宫里巡回一遍,能不能把那些脏东西赶走?
正巧这时候内侍进来通报:“陛下,霍公子拒绝搬到椒兰宫。”
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意,似是在惧怕李锦余迁怒于他。
李锦余呆了一下:“为何?”
那内侍低着头,心道但凡是个好儿郎,都不愿雌伏人下、还入主椒兰宫,被史书唾骂的吧?
这话可不敢说,他不清楚陛下只是随口一问还是寻自己开心,只能支支吾吾地道:“奴婢也不清楚。”
李锦余皱着眉思忖片刻,恍然大悟:他想住得离霍采瑜近点,可原着里霍采瑜和景昌帝势不两立,肯定不想住他旁边!
这么一想,李锦余明白了。
正好按照剧情他要不断刷新霍采瑜的仇恨值,霍采瑜不想干的事他就干一干!
“让他必须搬进去!”李锦余板起脸,又加上一句原着台词,“不然让你们全都陪葬!”
内侍吓得全身一个激灵,立刻跪了下来。
李锦余又强调了一句,“不用对他太客气。”
内侍愣愣地抬头。
“对他凶一点,凶一点你明白吗?”李锦余想起以前他还没成精的时候,饲主俩来了个熊孩子,特别喜欢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对着仓鼠笼一直做鬼脸,把他吓了个半死。
他给内侍示范了一个他记忆中最“凶神恶煞”的表情。
内侍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额头滚出豆大的汗水:“陛、陛下是要奴婢这样去见霍公子?”
李锦余看他如此震惊的样子,以为自己吓到他了——在景昌帝身边伺候的宫人胆子真比仓鼠还小——一时有些不忍,想想这些无辜人得罪了未来的皇帝,下场可能不美,还不如自己唱黑脸。
“算了,你就这样去吧。”李锦余想了想,换了个策略,“你可以和霍采瑜描述一下,朕刚才多么凶恶。”
内侍:“……奴婢明白了。”
不管内侍明白不明白,最后霍采瑜还是成功搬去了椒兰宫。
李锦余当天夜里睡得极为安稳。
虽然今晚没翻牌子叫妃子来唱歌,但想到有紫薇帝气镇在隔壁,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正午,再次错过了早朝。
错过就错过吧,反正他也不乐意和那些吓得哆嗦的大臣们大眼瞪小眼。
吃过美味的早膳,李锦余熟门熟路地吩咐内侍们提前肃清御花园,准备去遛遛弯。
还没出门,便有个姑姑来叩见:“陛下,太后娘娘有话给您。”
李锦余微怔,想起上次在太后那里吃了闭门羹的事。
这位太后有什么话?
“太后道:椒兰宫地位尊崇,入主之人需得德才兼备,有母仪天下之能,望陛下三思。”
李锦余眨眨眼,明白过来:“太后是对朕的决定不满?”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这天下能说陛下不对的只有太后,其他人说了便是死。
李锦余琢磨了一下:“德才兼备”不用说,霍采瑜可是未来的皇帝,再没有比他更德才兼备的人了;“母仪天下”这个词他不太懂,但想必说得也是什么掌控天下的能力……霍采瑜将来连皇位都坐得,椒兰宫如何住不得?
想通这一点,他点点头:“太后的意思朕知晓了,请她放心。”
那姑姑以为陛下听了进去,撤销让一个男子入主椒兰宫的旨意,正松口气,便听到陛下转头问:“椒兰宫的地龙烧起来了吗?霍采瑜伤还没好,不能冻着。”
姑姑:“……”
陛下这让太后如何放心?
……
被太后的口谕一提醒,李锦余想起昨天的安排,便想去看看椒兰宫什么样子。
锦绣阁面积小,没有地龙,他去了几次都觉得冷。这次给霍采瑜换个大房子,也是想自己过去蹭紫薇帝气的庇佑时能舒服一点。
椒兰宫果然比锦绣阁大得多,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四处种植着大片大片的牡丹和兰桂。虽然因为季节未到还未绽放,但已有些冒出了新芽。
比起皇帝寝宫的大气磅礴、金碧辉煌,椒兰宫显得更柔婉一些。
李锦余初见还挺新鲜,一路左右打量,进了殿,脸上还残留着兴致勃勃的神色。
还未靠近殿没,他便听到殿里传来一阵对话:
一个有些沙哑的中年男声道:“霍公子,该喝药了。”
随后是霍采瑜在说话:“有劳太医,先放着吧,我一会就喝。”
“这药凉了药效便差了。”那太医声音忽然压低,“霍公子是聪明人,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咦?
他的听力比寻常人类好得多,隔着老远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李锦余皱了皱眉,快步走过,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眼便看到霍采瑜抗拒地不肯喝药,不由得有些疑惑:“怎么了?”
太医见李锦余进来,手微微一缩,跪下来道:“叩见陛下,微臣正在劝霍公子服药。”
李锦余看向霍采瑜:“为什么不吃药?”
吃了药身体才能好啊!
霍采瑜眼神扫过那碗药,棕色双眸中闪过一丝嘲讽,深深看了李锦余一眼,低头应了一声,伸手去拿药。
下头跪着的太医偷偷抬头,眼神带上一丝炽热。
不知为何,霍采瑜眼神让李锦余感到格外的难受。
他下意识道:“等一下。”
霍采瑜手微微顿住。
李锦余走过来,先一步端起那碗漆黑的药汤,闻着里头刺鼻的药味,顿时嫌弃地皱了皱眉:“太医,你这药怎么回事?”
这么冲的味道,难怪霍采瑜喝不下去。
太医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结结巴巴地道:“微臣这药方是针对霍公子伤势特意调配的,这个……良药苦口……”
李锦余低头打量着他,看他一脸冷汗的模样,再加上自己方才听到的话语,心中微微有了点猜测,神色顿时冷了不少。
他刷仇恨值是一回事,有人想谋害霍采瑜的命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可是他能否甩脱这个肉身束缚的最大依靠!
在霍采瑜夺他的皇位之前,霍采瑜不能有事!
李锦余轻轻吸口气,把手背在背后,努力装出威严的样子:“那就请太医先把这药喝了吧。”
太医提着的心微微松下来,叩首道:“微臣遵旨。”
——他用药自然不会直接下毒。这药方确实无毒,只是对皮肉伤和淤血伤而言,不但不会活血化瘀,反而会加重伤势,导致亏血而亡罢了。
常人喝了这药,也不过是拉一趟肚子。
李锦余看着这太医痛快地喝了药,心里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一丝怀疑。
只是刚才自己耳朵听的真切,于是他又试探着说了一句:“太医不妨先挨一顿板子,再试试这药有没有用。”
那太医顿时僵住,瞪大了眼睛,“噗通”跪下来:“陛下饶命!”
尽管李锦余只是试探着问问,但这种事景昌帝切实做过不止一例!
倘若太医没有喝药也就罢了,挨过板子还有得救;可肚子里已经装了药,再挨板子必然血亏身亡!
这下试出来了。
李锦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太医瑟瑟发抖的样子,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处置。
为了保持暴君的人设,他该喊人把这太医拖下去,审问出背后指使人然后杖毙而亡;
可他从未造过杀孽,这口谕在嘴里转了几圈就是说不出口。
何况霍采瑜就在背后看着呢,他现在发落了太医,让霍采瑜以为自己在为他出气怎么办?
那他还怎么走剧情?
思来想去,李锦余决定把这口锅安在自己头上。
只要让霍采瑜以为是自己指使太医下毒的就行了!
这样既不用杀人,也能让霍采瑜对自己恨意再上一层!
啊,他可真是个小天才!
李锦余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看着那太医吓得快尿裤子的模样,脸上表情和缓了一些:“朕逗你玩的。”
太医本以为自己这条命就栽在这里,闻言顿时愣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干得不错,先下去吧。”李锦余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太医愣愣地出门,初春的风吹得他身上的冷汗让他哆嗦了一下,才让他完全清醒过来:他竟然能从陛下手下活下来?
处理了太医,李锦余转头对上霍采瑜晦涩不明的双眸,微微一愣,赶紧咳嗽一声:“你好好养伤,朕先回去了。”
包庇凶手,这足够让霍采瑜给自己再减一次分了吧?
出了门,李锦余迫不及待对身边的内侍小声嘱咐:“去把刚才那个太医抓起来,问出到底是谁想加害霍采瑜!”
当着霍采瑜的面包庇是一回事,调查谁在捣鬼是另一回事。
他绝不允许其他人害了未来的皇帝!
霍采瑜站在窗边,隔窗凝视着那队华贵的龙辇,神情有些微妙。
他懂唇语。